我被布置寫給孩子們的一份作業：愛，一直在

有一種愛，叫不打擾；

有一種愛，叫狠狠愛！

——題記

最近這幾天，我像瘋子一樣在朋友圈狂甩與畢業班孩子的照片，有人覺得我癲狂，有人覺得我張揚。

其實，沒有走過的人不懂路的寂寞，沒有攀登過的人不懂山的孤獨，沒有愛過的人更不會懂愛的辛苦！

我知道，有一種愛，叫不打擾；還有一種愛，叫狠狠愛！

01

說來可笑，這個畢業班，居然是我從教十多年以來，第一回接手的初一。

記得剛剛踏上工作崗位，我被安排帶物理課。一接手就是初二的學生，我從來不知道他們初一的模樣。我每天拿著一本教材四個班級轉圈上課，到最後兩個班我都把書背下來了，只用閉著眼睛忽悠。

每當晚飯後去上晚自習時，路過學校門房，看著裡面擠滿了津津有味看著《大宅門》的文科老師們，我總是羨慕嫉妒恨。

我曾異想天開，哪天我也能帶上語文課就好了，早上別人沒睜眼，我就上完了兩個自習。白天上完兩節課，剩餘的大把時間就都是自己的。我想看書就看書，想寫文就寫文。那，該是一種多麼完美的人生！

可惜，我也只是想想。因為，物理一帶就是好幾年！

02

後來，因為婚姻，我來到了這個小城，兜兜轉轉過好幾個地方。迫於崗位需要，我不得不扔掉輕車熟路的物理，開始了各種科目的替補。帶過英語，帶過歷史，五音不全還帶過音樂，後來接了一位生孩子的親的班，帶了語文。

此後，隨著生活的逐漸安定，只有語文成了我最後的宿命。然而，由於種種原因，我不是接手別人二手的班級，就是年年帶著初三孩子們衝鋒陷陣。

我與我的學生，從來只是一年或者兩年的緣分。儘管，每一次的相遇，我們都會愛得那麼深！

03

日子晃晃悠悠，轉眼就畢業十幾年。一定是因為我用情太深，上帝才安排了我與你們的相見。我小心翼翼地看著嘰嘰喳喳的你們。你們也瞪著好奇的眼睛研究著我，到底是不是傳說中會九陰白骨爪的妖精。其實，我對你們，也一樣的好奇。我好想知道，傳說中初一的孩子，該是怎樣的天使模樣？

哦，不過是一群鴿子般可愛的精靈，還有一顆顆幼兒園娃娃的心。

你看，那群白生生的小不點男生，個子還不到我的肩膀。他們那脆生生的一聲「老師」，還帶著奶聲奶氣。還有，這群嬌滴滴的少女，真開出了百花的模樣。有的嬌羞，有的豪放。有的素雅，有的艷麗。有的高潔，有的，生命力特強，真是開到哪裡哪裡亮！

你們叫著，笑著，無限美好。我看著，愛著，無限歡娛。原來，初一的娃娃都如此純潔如玉！

只是，課上每一個稍微高深的問題，你們總能回答的不著邊際！我經常氣得叫囂：你們的情商，怎麼可以和身材等高？你們才不理會我的著急，一如既往笑嘻嘻。

你們就這樣，用自己最真實的能力，襯托著兄弟班級的熠熠閃光。而我，除了悄悄打自己的手，埋怨自己沒有抓住優生的好手氣！還得裝著一幅高傲的神情，把頭髮向耳後一捋，頭再向後一甩，說聲：沒有什麼了不起！

04

你們可能覺得，這樣的打擊對我還是不夠深，在我跌跌滾滾的帶班路上，繼續對我乘勝追擊。記得第一個元旦的體育比賽，你們活生生給我上演了一場死也不突破零的鬧劇。

拔河時，我還沒有撕破喉嚨，你們這一群小矮人，已經被對方輕輕拽過了白線。看著你們那弱不經風的小樣，愣讓我站在原地高高舉著的手，不知該放在哪裡。尷尬了半天，也沒見你們擠出半點哭聲，好像失敗也沒有什麼可氣。我也只好悄悄地將窩囊的眼淚咽回肚裡！

倒是你們，真是好傻好天真。自己輸了不生氣，給兄弟班級加油還往死里拚命。看看甜甜班長舉著雙手恨不得衝上去的模樣，瞧瞧宇浩小弟那皺著的眉咧著的嘴，我瞬間明白，你們的心，依然是白紙一張。淚，又一次悄悄咽下，就為你們那一份毫不陰謀的真誠！

長跑短跑，男男女女，每一個天使，雖也拼盡全力，卻大多輸在了起跑線上。僅剩的兩個熊孩子，稀里糊塗竟也進了決賽。只是，最後的結果，都是高手的陪襯。流了一身臭汗，只是得了七和八，正是完美的墊底，連個鼓勵獎都沒有拿回。

比賽接近尾聲，我們全軍覆沒的命運，真的沒有出現奇蹟。看著其他七個班級，多多少少的榮譽，我覺得我簡直活不下去。可是，你們笑得依然那麼燦爛，好像世界上根本沒有什麼能讓你們傷心！

好吧，既然你們雲淡風輕，我何不放下一切功利，盡情享受我們在一起最快樂的光陰！

05

其實，我永遠記得，第一個聖誕節，你們帶給我的驚喜。

說來傻兮兮的你們，在我的辦公桌上，堆滿了各色包裝的蘋果，而且，大多我都不知道是誰送滴。來來往往的笑臉那麼多，我這麼一個笨蛋，怎能一一記准？

倒是，沛穎的一盒心形巧克力，讓我開懷，我是吃貨的美名，難道那麼早就被這個精靈洞悉？

後來，我們把蘋果分到小組裡，四人一個蘋果，你們吃得津津有味。每一個熊孩子，都開心得暴露了本性，你們吃得張牙舞爪，吃得盡興！你看我那個唯一的董姓本家，咬著蘋果的模樣，是那麼可愛，我瞬間忘記了他給我惹下的一大堆麻煩，真想把他摟在懷裡。

我一組一組的拍照，留下了你們的初一！我想多年後，無論你們是功成名就，還是傷痕纍纍，只要回頭看到我們曾經笑得那麼開心，就能放下一切的愛與恨，輕裝前行！

06

還記得我們初一的廣播操比賽，我硬是異想天開，非要在你們死搬硬套整齊劃一的隊伍里加點精彩。

我找了露瑩媽媽，請了一個超帥的舞蹈老師，硬是在一天里，冒著寒風，教會了你們一套街舞。

最終的比賽成績我已忘記，那種特立獨行的行事作風，也不符合大眾的心理，肯定不是第一。但是，我相信即使你們長大後都會永遠記得，雖然身在一個落後的小城，我們也曾經有過觸摸流行的火熱青春。

也曾記得，初一的第一次元旦晚會，我悄悄聯繫了幾個同學的父母，給你們各自錄製了一段語重心長的視頻。當亞飛爸爸那溫柔的聲音響起，我們笑聲一片。我相信笑過之後，每一個男孩，心裡都會一片柔軟。原來，爸爸不一定非要長成一座無言巍峨的山，也可以化為一溪潭水，對孩子溫柔以待。

我還記得，平時溫文爾雅的才女沛穎，和帥哥綺雯演了一段小品，把我的肚子笑疼了好幾天，也笑出了我的眼淚。

晚會的最後，孩子們共同唱起了《隱形的翅膀》，畫面上是我熬夜趕製的視頻，裡面全是你們半年來的照片，課堂上，校園裡，一點一滴都是我們相遇的最美記憶……

大家唱著唱著，聲音開始哽咽，我們第一次用眼淚傾訴，什麼是我們班的口號：不拋棄，不放棄！

07

其實，你們沒心沒肺地鬧著，笑著，我卻在心裡默默擔心著。萬一考不好，我可是有無法推脫的責任！

經常，我在課間走進教室，你們根本不把我放到眼裡。你們繼續玩著真心話大冒險，或者拿著橡皮扔來扔去。當我並不高大的嗓門響起，總會被你們的喧囂淹去。我只好一把拖過露瑩班長，看她拿著黑板擦敲著講桌，才能把你們鎮住！等她布置完我交待的任務，你們繼續各玩各的，對我接著不睬不理。

看起來這樣的活潑天真，一定不會有啥好結果滴。然而，考後我才發現，凱樂成了我們的學習擔當，每次都能進入全校前十，甚至考過全校第三，讓我們甚是開心。

雖然凱樂級別的學霸不多，但是我們班的平均成績，居然總是毫無懸念的遙遙領先，你們用行動告訴我：你們都在不拋棄，不放棄！

只是，初一結束，我唯一的本家兄弟強強，因為太鬧騰離開了我們，這一直成為了我心裡的隱痛，卻對誰都不能說起。

此後的兩年里，你們一如既往的優秀，讓我省心省力。

08

依然記得，初二的歌詠比賽，我們練了又練，視頻我也錄了又錄，卻總是對比賽沒有底！隊形不會排列，指揮與大家還需要默契。

後來，裡面需要加一段過渡詞，我們果斷在裡面嵌入了115和城鎮初中。畢竟，我們一直相信我們的校訓：今天你因城鎮而驕傲，明天城鎮因你而自豪！我們的115，也與校訓有著同樣的心情！

後來，我們的腦洞大開，連隊形都排成了115的數字，站到舞台上是那麼與眾不同，一亮相一開口就贏得了無數熱烈的掌聲。

像這樣充滿凝聚力的事情，我們還做了很多很多。

比如，我們曾經演過的課本劇；比如，我們在「雲語文」上發表的文章；比如，你們面對最受歡迎的生物老師進教室時，那歇斯底里的「老師好」；比如，我們與兄弟班級的榮辱與共。

到處，都彰顯了我們班那獨特的魅力，那火辣辣的熱情！

09

美好的時光總是轉瞬即逝，我曾暗暗許下陪你們走完三年的諾言，終究是被我的自私打敗。在女兒與你們之間，我還是選擇了去陪伴女兒。

暑假裡我就開始在家長群里提示，我想下初一陪伴女兒。我不想讓大家開學來了才知道我的離去，不辭而別不是我的一貫作風。我一定要在感情上把這個過渡做好，免得孩子們開學來了不大適應。

令我感動的是，好多家長紛紛表示了理解。她們真誠挽留之後，都表示接受我的放手。因為，她們與我有一個共同的名字，叫做母親！

當學校安排了接任的語文老師與班主任以後，我暗自放了心。她們都是我們學校的教育精英，在她們的帶領下，我相信，我們的孩子只會飛得更高，更美，更精彩！

會後，我拖著張老師，細細交待了倆班的語文情況。直到我把想說的話說完，我才放了心。轉身，我又想去找新的班主任，想把我深愛了兩年的孩子，給老師一一交待清。可惜，沒有遇到，只好悻悻而歸。

10

至此之後，我們雖然同在一個校園，一座樓里，卻成了咫尺天涯，再也不能走近。

也曾，有家長把孩子的大段心情發給我。我只能狠下心說：再等等，一年之後，我們再相見！

我知道，既然選擇了放手，就要徹底遠離。因為，有一種深愛，叫做不打擾！

我默默地希望，你們能夠迅速進入初三的學習狀態，與新的優秀的老師配合默契，完美地把初三過完，把中考勝利演繹！

我既然真的愛你們，就不應讓你們的記憶留在過去。你們只有好好珍惜眼下，珍惜身邊人，才能學到最多的知識，才能對得起也會用心愛著你們的新老師。這是，我對她們的尊重，也是，我對你們的保護！

曾記得，你們偶爾在大門口與我相遇，宇浩那一聲「老師」，叫出了我心裡的淚，我表面還得裝得雲淡風輕。

曾記得，在課間操時，我遠遠看到你們在練習跳遠和跳繩，我卻只敢遠遠瞟去關心的眼神，身體卻不敢靠近。

曾記得，在我迫不得已需要上四樓找人，偶遇了寫著115的教室門牌，我心裡猛然一怔，想要退回去看看教室里的你們，卻又生生抬起腳步，快快離去。

我深深知道，最好的最深的愛，就是不打擾！絕不打擾！永不打擾！

11

一年，就在時光里慢慢消逝。每每看到我現在的初一的不懂事，我總會想起你們。但是，我知道，他們也是我遇到的宿命，除了愛他們，我別無他途。

我帶著他們打籃球，給他們開闢場所下象棋圍棋。每當看到他們的笑靨，聽到他們開懷的笑聲，我總會想起你們。因為，你們可是沒有享受過這種更人性化的待遇啊，儘管，你們那麼讓我喜愛，那麼天真！

12

今年，進了六月，我的心情開始兵荒馬亂。因為，你們要中考了！多想，你們每個人都能考出自己最好的成績，讓自己三年的努力有個最完美的結局。

理化試驗，計算機考試，體育測試，一項項都讓我牽腸掛肚，卻，又不能說出來。

因為，我知道，有一種愛，叫做不打擾！我希望你們用最平靜的心態，去完成你們人生中初遇的一個個挑戰。如此，最好！

臨中考前一周，我的辦公室迎來了第一個畢業季孩子。他，要我寫留言冊。他說，老師，還有很多的留言冊等著你！我說，不要啊！

我磨磨唧唧拖了好幾天，快到考前放假，才給他寫完了一輩子最凝重的幾句！

後來，又有幾張漂亮的卡紙放在了我的桌子上。上面真誠地寫著，某某敬上，還是要求我寫留言。

接著，有好多畢業季孩子，涌到了我的辦公室。我們說著笑著，我們拍著照，卻不知不覺，流下了無數的淚水！

我罵了那個曾經可愛後來聽說有點逆反的小胖子，他哭得像個五六歲的孩子。我又哄他，怕他情緒不穩定，想把他快快哄開心。

我們就這樣，笑著，哭著。又哭著，笑著。畢業季，註定是個雨季！

13

考試放假最後一天的上午，那個孩子又代表同學來叫我，想讓我回我們的家，給孩子們上最後一堂課！

我決絕地說：不行！

我知道，如果深愛，此刻，不打擾，是最好的行動！於現任的老師，於將要走上沙場的孩子，都是一種尊重與保護！

甚至，連中考監考，我都選擇了請假，不參加！因為，我怕，我怕在考場上遇到了你們，引起你們的緊張！我害怕，如果你們萬一有不會的題，還向我投來求助的目光，我會讓你們受傷！

我的性格，只有我懂！

不如，選擇不打擾，讓我們平靜地走完，這在一起的最後一程！

你們在考場上揮汗如雨，以筆為戎；我在濟南的大明湖畔憂心忡忡！沒有賞景的心境，只想著你們，會交出怎樣的人生答卷。

這種心情，一下子讓我多愁善感起來，眼裡看不見美景，只有人生！我拍了好多好多普通人的照片，我想讀懂每一個普通人的人生！

我在稼軒祠里心潮湧動，看著他醉里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我又何嘗不想，盼你們沙場凱旋，贏得生前身後名！

14

終於，漫長的兩天半熬了過去！

終於，我可以放鬆去見你們！

終於，我可以狠狠愛，不深埋！

於是，就出現了我的朋友圈裡的瘋狂！

我肆意與每一個孩子親昵，做出我一輩子最親的表情！我陪你們去龍崗公園打球，拍照，在歐克漢堡肆意狂歡。我拉著每一個男孩，拍了我最棒的自拍；我摟了我最美麗的女孩，我願變成你們最愛的貓貓！

就是這樣！

當我把一年來的不打擾釋放，我就要狠狠愛，狠狠秀！

我想，讓你們帶著我的狂野我的熱情奔赴下一個戰場。

不管未來是坦途還是坎坷，請記住：愛，一直在！

——雲姐

寫於2017.6.24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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