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社會

wenzhang

我是零度凱歌。以下四篇短篇小說希望能給大家的心靈帶來觸動。

第一

還是一樣無聊散漫的大學生活，電腦的用途其實並沒有我當初買下它的時候想的那麼多。在宿舍里，除了玩遊戲，也就只有做做老師留下的作業和看網上課程了。當然，如果這幾件事日復一日地做，神仙也會感覺無聊的。我不是在開玩笑，你們當中肯定會有人說「啊我不會覺得打遊戲無聊的！」，那你實在是太天真了，現在的你肯定不會了解打遊戲打到想吐的我的心情。

不玩遊戲了，能做什麼呢？

我無聊地打開學校論壇，這裡每個人都戴著自己的面具，扮演著形形色色的角色，就跟看戲一樣。畢竟網路這個東西，你永遠不知道另一邊坐著的是什麼樣的人。

看著論壇里時不時就著某個話題炸開了鍋，有撕逼的有吐槽的，我這種無辜的吃瓜群眾看的倒是蠻開心的。

正當我看的興緻勃勃，宿舍門外傳來了吵吵嚷嚷的聲音，我不以為然，這種事不是一兩次了，大概隔壁宿舍的那幫傢伙昨晚又喝多了吧。可是突然間我的舍友跑了進來，臉上慌慌張張的。

「出大事啦！教學樓上有人跳樓！」

「什麼？！」

我急忙跟著舍友跑到宿舍樓外邊兒。只見教學樓周圍一圈已經聚集了一群人，包含了各個年級的學生，其中還有幾位見過的老師和教授。

我抬頭看向教學樓樓頂，在樓頂外沿。那裡站著一個人影，不過由於位置太高了角度也不好，看不清楚那是誰。

「喂喂，那個是誰啊？」我用胳膊肘頂了舍友一下。

「我也不清楚，聽他們說是我們系大二的一個學姐。」

「學姐？還是我們系的……」

「啊啊啊啊啊啊！！！」

我話還沒說完，人群中一下子爆發出尖叫，還伴隨著刺耳的唏噓聲。

只見那個人影從樓頂縱身一躍，片刻後落入了人海的包圍圈裡。

瞬間人頭攢動，有人拿著手機拍照錄像，有人一邊跑一邊用手機叫救護車，幾名老師正艱難地維持著秩序。我在混亂的情況下勉強擠進了人堆中。

在人頭的縫隙間我看見地上攤著一具屍體，原本屍體身上白色的連衣裙染成了紅黑色，地上流著一大攤血，關節都因為劇烈衝擊而彎曲了。

幾個膽小的女生看見屍體的臉當場就吐了。

我沒敢繼續待下去，從人群中悄悄地逃了出來。

回到宿舍里，我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能平靜，想起那具屍體的慘狀我不禁打了個冷顫。

電腦上校園論壇此時也因為這件事而突破了在線人數記錄，伺服器頓時卡得無法動彈。幾條信息同時彈出，前面的發言眨眼之間就被覆蓋了。

我關掉顯示器，心跳快的不受控制。

發帖人叫X。

「她不是自殺的，這是謀殺！！！她是迫不得已只能選擇跳樓！學校里的好幾個教授一齊對她實施了性侵犯！！她當時就是這麼哭著跟我說的，她說她不想活了，被玷污了。我勸她不要想不開，和我一起去報警。結果第二天就發生這種事。我知道現在已經晚了，可是我不會沉默的！她的死你們要負全責！！！法律不會放過你們的！！！」

沒過多久，這個帖子就消失了，發帖人也不見蹤影。後來短暫出現過幾篇類似的帖子，是由幾個不同的賬號發的。可是剛發沒幾分鐘就被刪了。

一個星期後，學校就此事開了大會。那個學姐的家長在一旁哭的稀里嘩啦。可是沒有一個人說起論壇上的事，學校解釋說這是因為那位學姐學習壓力太大，精神無法忍受選擇了輕生，還告誡我們不要學習這種不尊重生命的行為，台下議論紛紛。會議上一位學長忽然沖向了正在講話的校長，結果還沒上講台就被保安控制住並帶走了。

警方們也很快斷定了這是一起自殺事件。

一個月後，漸漸的，這件事情也沒有人再提起，不知是因為不想回憶如此令人傷心的事情還是別有原因。這件事就這麼淡漠在了公眾視線里。

就這樣曾經連續三天霸佔新聞頭條的事件很快也被明星們的八卦醜聞取代了。

後來？後來某一天我想起了這件事，問我的舍友：「上次跳樓那個學姐是學霸吧？學校怎麼也沒見調查一下？還有論壇上的神秘帖子。」

舍友一邊打著遊戲一邊說：「哦，你說那件事啊，論壇上發帖的好像是她男朋友，現在好像退學了，以前他還是我們足球社的主力呢。他們年級好幾個前輩都退了，據說迷信怕學姐的鬼魂找他們索命。」

「你說那帖子會不會是真的？」

「YOU DIED」的遊戲音效傳來，他扔下滑鼠沒好氣地看著我。

「關我屁事？！你要問怎麼不去問教授？再說了要是真的我一男的他們還能強姦我不成？」

「算了吧你，倒貼錢都沒人要。」我忍不住嘲諷他。

「我不管，你剛才害我分心，你要怎麼賠我戰績？」

「好好好，哥帶你飛。」我笑著打開電腦。

「輸了中午你請客。」舍友也不懷好意地笑了。

第二

我只是一個普通的上班族，怎麼會遇到這種倒了八輩子霉的事？我看著眼前發生的事，不知所措。

事情還是要從今天早上說起。

和以往一樣，我坐著電車去上班。今天似乎在某個電車站有大型的演出，電車站內擠滿了人，因為天氣很熱，整個車站瀰漫著汗臭味兒。

我被人流擠到了一邊，平時沒怎麼鍛煉過的我根本擠不進電車，只能眼睜睜看著一輛電車開走。

「可惡！」我小聲嘀咕。明明今天都已經提早出門了，沒想到車站還是這麼多人！該死，這樣下去又要遲到了。

我踮起腳看了看前方，人流量大的驚人。我使勁往人群里鑽，周圍人因為肢體接觸發出了厭惡的「嘖」聲。我有什麼辦法，我現在很趕時間的好不好？！你們這群傢伙怎麼能理解混跡在公司最底層的待遇啊！

突然我身邊不遠處空出了一片區域，一位老婦人倒在地上，嘴裡發出痛苦的呻吟。

我還沒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不過有路可走總歸是好事，反正地上的老人總會有人來扶的，我現在沒空就先走了！

結果我剛想往前走，一個女人拉住了我。

「是他！就是他撞倒了我媽！」

我滿頭問號，什麼？我撞的？拜託我剛才根本不在這裡！我怎麼撞倒她？

不知道誰在人群里也喊了一句。

「沒錯！我也看到了！是他撞的！」

頓時周圍人群議論紛紛，對我指指點點。可惡！我在趕時間啊，你們這是要害我丟飯碗嗎？

我試圖掙脫她的手，可她死死地抓著，嘴裡還不停地喊：「你難道就想這麼跑掉嗎？你就沒有一點人性嗎？」

「你想我怎麼樣？！」我很憤怒。

「至少你得賠醫藥費！」女人也一臉憤怒地看著我，地上的老人沒人去扶，只是一個勁兒地呻吟。

「好吧好吧！這些夠了沒？我還趕時間！」我掏出了錢包里所有的錢塞在了她手裡。

趁著她數錢的時候，我衝進了電車。

「你今天早上遲到了一個小時。」傍晚，主管在他的辦公室里翹著二郎腿，輕蔑地看著我。

「你可以滾蛋了，明天會有一個新人來代替你的位置。你的工資我放在這裡了。」

桌面上放著一個小信封。

就這麼丟了工作。我獨自去酒吧痛飲了幾瓶，出來之後像一具喪屍一樣沒有目的地的走著，我已經交不起這個月的房租了。

逛著逛著我走進了習慣的電車，電車還是那麼擁擠，我靠在電車裡的牆上，頭有點暈。

「有變態！！」突然我前面的一個女子高中生喊了起來。我抬起頭，發現她正指著我。「剛才就是你摸我對不對？！」

我不想說話，只是揮了揮手說明我沒有。

可她依舊不依不饒，電車上的人都開始為她打抱不平。電車到站，她拉著我說要叫我進監獄，車站工作人員看到了，往這邊趕來。

丟掉飯碗已經很慘了，要是再被當成變態抓起來我的一生就真的完了。

我拉著她走到一個車站裡沒什麼人注意的地方，跟她說：「剛才真的不是我碰你的！求求你了相信我！」

只見她獅子大開口：「要我相信你也可以，除非你給我5000元精神損失費！」

5000?！你怎麼不去搶？！我明白了這根本就是訛詐，沒想到眼前的女生長得清純可愛背地裡居然如此卑鄙無恥。可是看著車站管理員逐漸靠近，我只能讓步。

我拿出了最後的工資，那個小信封。

她打開看了一眼，拿著離開了。

現在我真的是身無分文了，我考慮著要不去乞討算了，一邊這麼想著一邊走在無人的路上。今晚沒有星星，只有幾盞路燈照亮道路。忽然間一個人影從拐角處跑了過來，一個趔趄摔倒在我前方不遠處。那個人影爬到了路燈下，居然是之前我見到的那個訛我的女生！

她無力地向我爬來，我看到她額頭上帶有血跡，她一隻手捂著腹部，那裡有一道傷痕。

「救……救我，救……命。」她看著我，濕掉的長髮遮住了眼睛。

從她逃出來的拐角處，一個醉醺醺的醉漢靠了過來，一隻手拿著碎掉的酒瓶，上邊還滴著血。

我看著眼前的事情，不知所措。

這時我的心跳突然加快，胸口癢得難受，像是有毒蛇爬在上面。

酒勁上來了，身體像是火燒一樣，哼！你也有今天！！！反正我什麼都失去了，我也要讓你感受我的痛苦！！！我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無力地爬著，看著她虛弱的身體我露出了狠笑……

第三

我是一名網路記者，女，單身（笑），年齡是秘密（笑）。雖然我過說我是記者，可是我並不是那種正規的職業記者，我和那些人不同的是我更喜歡站在平民百姓的角度看待我們平時所說的新聞。

我會用更加形象生動、有趣幽默的話語來報道新聞，我覺得這能讓更多的人喜歡新聞，了解身邊的每件大事小事。

當然了，想我這種不入流的網路記者只能在一些小型平台上發表自己的看法，不過我不在乎這些，只要有人能看到我報道的新聞我就很開心了。

每次我將錄製好的新聞視頻發送出去時，我都會想：觀眾們看到那一段的時候會不會會心一笑呢？觀眾們是不是又多了解了一些以前他們不知道的事呢？

可是我不知道的是，我也有失去目標的那一天。

前不久，我和往常一樣將錄好的視頻保存好之後，我們的總監來到了辦公室。

「那個……大家有空嗎，晚餐大家一起吃吧，我請客。」

「什麼？老闆請客？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走走走！不去還是人？」

「老闆怎麼突然這麼大方了？」

我看到了總監臉上的苦笑。

「其實，我們公司，要被收購了。」

總監說出這句話時，大家彷彿五雷轟頂，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

「怎麼會？那老闆你怎麼辦？我們怎麼辦？」

「看上頭吧，我的話，我可能會另尋出路。新的公司會根據你們的表現決定你們的去留的。這麼久以來真是辛苦你們了，陪了我這個笨蛋幹了這麼久，你們也累了吧。」

「才不是這樣！」我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我努力不讓它掉落。

「我們公司的名字不是我們一起努力過的證明嗎？當初只有幾個人的收視率我們不也是撐到了現在嗎？為什麼……為什麼？」

總監含著淚笑著，把手放到我的肩膀上。

「終究，我們只是不入流的新聞工作者啊。可能我們誤解了新聞兩個字的意義吧。」

我的眼淚滴在胸前。眼鏡也不能讓我看清前方的路了。

最後我們一齊唱了《朋友》，一齊撒起了酒瘋，就跟當時建立公司的名字開的慶祝會一樣。

最終我選擇了離開，我不想在不完整的公司里留下。

那我還能做什麼呢？最後我憑藉著語文的功底找到了一份寫文稿的工作，為娛樂性質的八卦文章寫稿子。

現在的我，每天對著冷冰冰的電腦敲打著107個鍵，我找不到當初的那種感覺了。

突然有一天，我的現任上司找到我，讓我試著為新聞部寫稿子。

那件新聞是對一位官員的正面描寫，而且需要誇張的描述。可是我知道那個官員其實是有名的貪官，他買通了新聞部為他宣傳正面形象。

我就用以前的風格寫了一篇文稿。

他看了看，搖了搖頭。

再後來，我們公司里的一名主播記者因為急病無法到場播報，公司里找到了我，讓我去頂班。

我看了看稿子，這不就是要求我之前寫的那個官員嗎？而我手裡的是另一個版本，所用的辭彙簡直顛覆我的觀點，如果我不知道這個當官的真正為人，我還以為寫的是救世主耶穌。

我看著稿子站在攝像機前，竟然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等我反應過來，我已經把心裡想說的都說了出來。我一邊把本來需要讚揚的官員比喻成一鍋粥里的老鼠屎，還一邊用上了各種嘲諷和譏笑的手法。

台下早已亂成一堆，導演雙手捂著鏡頭和麥克風，大喊「播報事故！！這是播報事故！切掉快切掉！！！」

最後的結果可想而知，我丟了工作，而且我還被不知名的電話生命威脅。

不過總算我讓更多的人知道了真相，我躺在床上，閉著眼。

門外響起了敲門的聲音。

第四

「爸，我命令你現在去睡覺！馬上！」

「誒嘿嘿……那啥，我很快就弄完了，寶貝女兒你先睡吧，啊。要是我吵到你了爸爸跟你說聲對不起。」

「才不是這樣的，你在這樣下去身體會受不了的。你都三天三夜沒合眼了。」

「好好好，我馬上就睡，馬上！」

說著他又開始埋頭工作了。

我搖了搖頭。

過了幾個小時，我聽見了爸的鼾聲，我悄悄地走過去，把毯子給他蓋上。看著他睡在成堆的文件里，我感覺很心疼。

我從小和爸爸相依為命，我媽媽在生下我的時候就去世了。小時候家裡的粗活累活都是有爸一人承擔，記得以前每當我問起我爸「為什麼別的同學都有媽媽，我的媽媽呢？」的時候，他都會摸著我的頭對我說：「你媽媽啊，去了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我們現在還沒法兒見到她，等你長大了，我們就能見到她了。」

現在我長大了，也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現在的我懂得了要珍惜眼前的人，也更明白生命的可貴，可是我爸他卻像忘了這一點一樣，整日埋頭工作，有時甚至廢寢忘食。

他是一名醫生。準確來說，他是一名醫學研究人員。

他發現有一種葯能夠有效抑制癌細胞擴散，而且還能預防各種癌變，於是他就一心撲在了這上面。

「這種葯如果成功研製出來，可以挽救成千上萬人的命。」爸是這麼說的。

我相信爸能做到。但是我同時也希望他能注意休息，畢竟他是我這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

可是沒過多久，爸就被抓了起來，罪名是非法的人體實驗和不被允許的藥物研製。

我聽到這個消息很震驚，爸不可能是那樣的人，一個一心只為病人著想的醫生怎麼可能會進行非法的人體實驗呢？而且爸的研究是經過局裡直接審批的，怎麼會不被允許？

我一遍遍地哀求請求再次調查，可是爸還是被是定罪了。

在監獄裡我隔著玻璃看著爸，他嚴重的黑眼圈和明顯消瘦的身體讓我愈加擔心，可他只是笑著說：「你沒事就好，要堅強一點。」我站在玻璃這頭，哭成一個淚人。

不久之後，父親的死訊傳來，死因是疲勞過度猝死。我失去了我唯一的親人。

就在爸剛去世沒多久，一種抗癌藥就上市了，這就是爸凝聚了畢生心血的研究，一些人竊取了他的研究成果，還害死了他。爸最後不但沒有獲得應得的感謝，反而落下了一個非法人體實驗和非法藥物研製的罪名。

我一想到爸在九泉之下看到這幅情景會永不瞑目，就感到深深地絕望和憤慨。

可是沒有多少人願意聽一個罪犯的女兒說的話，爸的單位也對我不停地施壓，他們看我缺少這方面的知識，不斷地誘導我使我認為我爸是錯的。可是我內心深知，這些人才是真正的罪該萬死。

我現在還剩下什麼呢？對了，我還剩下一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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