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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十二釵之十二首菊花詩

金陵十二釵之十二首菊花詩

作者:子凡shine

《紅樓夢》第三十八回由湘雲做東,寶釵請客的螃蟹宴將賈府的享樂氛圍推向了極致,十二首菊花詩的誕生標誌著海棠詩社進入了鼎盛時期。但是透過這些美麗的文字我們總能讀到一種深深地傷感,彷彿絲絲縷縷的哀吟點醒了沉迷在華麗文字中的讀者,讓我們意識到賈府花團錦繡的貴族生活背後蘊藏著的深刻危機。

菊花詩恰好作了十二首。那麼,十二首菊花詩中的「十二」是不是也起到了照應「十二釵」的作用呢?十二首菊花詩是不是可以看做是對冰清玉潔的女兒們命運的一組詠嘆調呢?答案是肯定的。

詩歌要求模糊和精確相結合,要追求一種瀰漫滲透的氣氛。朦朧美和神秘色彩。多象徵、暗示、隱喻,詩意飄忽,半明半暗,留下更多品味餘地。作為一種創作美學,象徵主義古已有之,我們首先闡釋十二首菊花詩所體現的象徵性含義,作為解析菊花詩的前提語境。

菊花——女兒們的象徵

菊花與梅、蘭、竹並列為四君子,自古以來就是中國文人的摯愛。象徵著高潔的品格和氣節。東晉名士陶淵明酷愛菊花,「懷此貞秀姿,卓為霜下傑」,是對菊花的美麗和堅強的最好寫照。鄭思肖的《寒菊》,「寧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墮北風中」,更是對菊花氣節的絕唱。以象徵美麗、高雅、純潔、堅貞的菊花來比擬賈寶玉心目中的女孩子是何等的貼切。誰都不會忘記賈寶玉的名言「女兒是水做的骨肉,見了便覺清爽」,「老天,老天,你有多少精華靈秀,生出這些人上之人來」更是賈寶玉對女孩子的由衷讚歎。

菊花,秋之舞者——女兒們生存環境的象徵

菊花是美麗的,再美麗的盛開終將面臨最無奈的凋零。元稹的《菊花》就發出了這樣的感慨,「不是花中偏愛菊,此花開盡更無花」;黃巢更是將這種惋傷抑鬱,為其鳴不平的情緒發揮到了極致,「他年我若為青帝,報與桃花一處開」。這誠然寄託了黃巢的政治理想,但也寄託了我們對於秋菊的美好願望。現實總是殘酷的,西風颯颯,秋菊枯老枝頭,讓人傷感,傷感之餘是不平是怨憤,是不甘,是感嘆。這也正是作者寄托在女兒們身上的一種感傷情懷。

菊花是屬於秋天的花朵,燦爛輝煌之後,將迎來漫長蕭瑟的寒冬。「我花開罷百花殺」,大觀園的女孩子們也如同秋天的菊花一樣美麗綻放卻生不逢時。青春的容顏即將枯槁,超逸的才情付諸流水,卓越的智慧不能延遲厄運的來襲,古語云「強弩之末勢不能穿魯縞」,末世的危機成為籠罩在大觀園上空的陰霾,冷冷的注視著這些秋之舞者。

《紅樓夢》的開篇便充斥著這種末世情結:

第二回賈夫人仙逝揚州城冷子興演說榮國府

「如今這榮國兩門,也都蕭疏了,不比先時的光景。」甲戌側評:記清此句。可知書中之榮府已是末世了。作者之意原只寫末世,此已是賈府之末世了。

第十七、十八回大觀園試才題對額榮國府歸省慶元宵,己卯夾批:又補出當日寧、榮在世之事,所謂此是末世之時也。

賈探春的判詞「才自精明志自高,生於末世運偏消」。

王熙鳳的判詞「凡鳥偏從末世來」。

......

秋天的菊花正對應著末世的女子。她們的喜怒哀樂一幕幕的上演如同秋風中搖曳的菊花,無限風情、無比凄愴。

菊花詩的詩序——女兒們命運的象徵和真實寫照

菊花詩的詩序恰恰是女兒們命運的象徵和真實寫照。《紅樓夢》第三十七回,蘅蕪苑夜擬菊花題,寶釵道:起首是《憶菊》;憶之不得,故訪,第二是《訪菊》;訪之既得,便種,第三是《種菊》;種既盛故相對而賞,第四是《對菊》;相對而興有餘,故折來供瓶為玩是《供菊》;既供而不吟,亦覺菊無彩色,第六便是《詠菊》;既入章,不可不供筆墨,第七便是《畫菊》;既為菊如是碌碌,究竟不知菊有何妙處,不禁有所問,第八便是《問菊》;菊如解語,使人狂喜不第九便是《簪菊》;如此人事雖盡,猶有菊之可詠者,《菊影》《菊夢》二首續在第十第十一;末卷便以《殘菊》總收前題之盛。這便是妙景妙事都有了。

現存的十一個版本,甲戌本,鄭藏本無此回外,其餘版本的菊花詩全是一樣的順序。湘雲道:「此更妙,竟弄成個菊譜了。」十二首菊花詩組成了一個菊譜,可以看做大觀園女孩子的群芳譜。但我們不能用習慣性的讖語思維將十二首菊花詩與金陵十二釵的命運一一對應,那樣未免如戚蓼生所言「沾沾焉刻楮葉以求之」了,而應該將其視作對全體閨閣女兒命運的一種感嘆。而女兒們的悲劇又是作者通過《紅樓夢》主人公賈寶玉的眼睛去注視的,通過賈寶玉的心靈去體驗的,通過賈寶玉的思維去感悟的。我們試著通過順序解析菊花詩,對應《紅樓夢》文本一起來梳理並領會作者的思維軌跡。

憶菊 蘅蕪君 (薛寶釵)

悵望西風抱悶思,蓼紅葦白斷腸時。

空籬舊圃秋無跡,瘦月清霜夢有知。

念念心隨歸雁遠,寥寥坐聽晚砧痴。

誰憐我為黃花病,慰語重陽會有期。

西風:指秋風。李清照詞「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

蓼:「水蓼」,是一種水生草本植物,花小,淡紅色。

葦:即蘆葦,也是生長在水邊或者潮濕地帶的植物。

圃:原意菜園,《說文》:「種菜曰圃」。這裡指種菊花的園子。

雁:大雁是隨著季節冷暖南北遷徙的鳥,這種生物特性和人的悲歡離合相對應,和肅殺的秋日氛圍相聯繫,成為歷代詩人筆下寄託思念之情的吟詠對象。比如杜甫的「腸斷江城雁,高高向北飛」。

砧:是指搗衣時墊在下邊的石板。在古詩中多提到「寒砧」,一般是指在秋季為做冬衣,把棉布放在砧上來搗使其柔軟暖和。而冬衣又常常和征衣聯繫起來,和思念遠方的親人聯繫起來。如「長安一片月,萬戶搗衣聲」。

黃花:指菊花。

重陽:陰曆九月初九,古人以九為陽數,二九相重故曰「重陽」。重陽之際正值菊花盛開,有登高賞菊的習俗,也稱「菊花節」。也是一個表達思念之情的節日。比如王維的《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有「每逢佳節倍思親」之句。

第一句融情入景,在西風中「悶思」「悵望」,看到蓼紅葦白的景象更顯凄涼,將我們帶入了「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的意境。第二句由景及情,曾經游賞的花圃沒有了菊花的蹤跡,只剩下空空的籬笆,在詩人寂寥的心境之下月色霜華都是清冷孤寂的。第三句第四句則毫無保留的吐露了一個思婦寂寞惆悵的心緒。寂寥寒夜,痴痴地聽著搗衣聲,思緒是何等凄苦!

薛寶釵以寶二奶奶的身份成為賈氏家族敗亡的最後見證人。薛寶釵的花語是「艷冠群芳」,與林黛玉並列金陵十二釵首位,以她的身份地位拉開往昔繁華的回憶的大門,是非常恰當的。「空籬舊圃」「瘦月清霜」表現的賈府既敗之後的凄涼景況。「念念心隨」「寥寥坐聽」啟動了悲涼的回憶之門,秋季的菊花,末世的兒女,盛開之際已註定了衰敗之局,「誰憐我為黃花病」?「慰語重陽會有期」,也只有回憶聊以自慰了。

訪菊怡紅公子(賈寶玉)

閑趁霜晴試一游,酒杯葯盞莫淹留。

霜前月下誰家種?檻外籬邊何處秋?

蠟屐遠來情得得,冷吟不盡興悠悠。

黃花若解憐詩客,休負今朝拄杖頭。

酒杯:重陽節有喝菊花酒的習俗,早在漢魏時期就已盛行。據《西京雜記》記載「菊花舒時,並采莖葉,雜黍為釀之,至來年九月九日始熟,就飲焉,故謂之菊花酒。」在古代被看做重陽必飲,去災祈福的吉祥酒。

蠟屐:以蠟塗木屐。語出《世說新語·雅量》:「或有詣阮,見自吹火蠟屐,因嘆曰:『未知一生當著幾量屐!』神色閑暢。」後來以「蠟屐」指悠閑、無所作為的生活。

詩客:詩人。唐白居易《朝歸書寄元八》詩:「禪僧與詩客,次第來相看。」這裡是賈寶玉自稱。

掛杖頭:戚序,程高本改作掛杖頭,以為用阮修典故,其實寶玉此詩中以病愁體弱者自擬,故以拄杖表示出訪,與首聯「葯盞」呼應。(戚本改作茶盞),若用「杖頭錢」典故,則外出是為了飲酒,非為訪菊。酒不自攜,而備錢往沽,豈酒肆之中有菊可賞?要黃花不負詩客很難的。前面既說出遊勝於飲酒,莫為酒杯所淹留,後面又推翻原意,詩會這樣寫嗎?後人改詩,不顧整體,往往如此。庚辰本原抄無誤,被另筆改「拄」作「掛」,(王希廉評本到保持原文),今仍復其舊。(蔡義江《詩詞曲賦鑒賞》P237)

趁著氣爽秋高去周遊,菊花酒的習俗還是羸弱的身體都不能讓我停留。霜前月下誰種了菊花?欄外籬邊處處金秋。踩著木屐遠遠走來,冒著寒冷吟詩不盡,情酣意暢,興緻勃勃。菊花若能理解我的多情,不要辜負我今天負病前來。

「憶之不得,故訪」,這首詩體現了一種興緻盎然的出訪心情,讓我們聯想到第十七十八回的「大觀園試才題對額」的情景。「可巧近日寶玉因思念秦鍾,憂戚不盡,母常命人帶他到園中來戲耍。」我頗認同蔡先生「拄杖頭」之說,既呼應了首聯的「葯盞」,也對應了《紅樓夢》中具體的文本內容。

寶玉自稱「詩客」,也只有在這一章回里更能彰顯寶玉 「詩客」的稱謂。思如泉湧,妙語頻出。眾人稱讚其「天分高,才情遠」,連一向嚴肅古板的賈政也頗為滿意。「黃花若解」一句更是意味深長,秦鍾也是同寶玉一樣被「見棄於世道」的志同道合的朋友,秦鐘的離世對寶玉來說是一個非常大的打擊,秦鍾臨終時對寶玉道:「以前你我見識自為高過世人,我今日才知自誤。以後還該立志功名,以榮耀顯達為是。」通過後文我們知道寶玉對這句話並沒有認同,他說「女兒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我見了女兒,我便清爽;見了男人,便覺濁臭逼人。 」實質上體現了他厭惡仕途經濟道路的思想。女孩子是拘囿在家庭里的,是不會拋頭露面參與仕途生活的,因此在賈寶玉的心目中女孩子的世界是相對純凈的世界,女孩子是他美好的人生理想和人生信念的寄託。「為閨閣立傳」實質是作者在傳達自己的思想,為自己做傳。關注女孩子的世界,體貼女孩子,「為閨閣良友」則體現了作者堅持自己人生操守的執著信念。因此賈寶玉對於大觀園格外的關注,格外的用心盡意。脂批曰「大觀園系玉兄與十二釵之太虛幻境,豈可草率?」前文已經講到了菊花指代在大觀園內生活的女孩子們。因此賈寶玉說:「黃花若解憐詩客」,「休負」今天卧病前來。

「大觀園用省親事出題,是大關鍵處」,大觀園的建立為賈寶玉和女孩子們提供了一個演繹他們喜怒哀樂的生活場所。以寶玉題詩為引(通過後文我們知道大觀園內處處題詠還有諸姐妹尤其是黛玉的手筆);元妃下旨令寶玉和姐妹們入住大觀園,標誌著賈寶玉理想世界的開始營造,至抄檢大觀園時群芳凋零,賈寶玉的人生理想遭遇危機;寶玉搬出大觀園標誌著女兒們悲劇的正式上演,也意味著大觀園理想世界的破滅。

種菊怡紅公子(寶玉)

攜鋤秋圃自移來,籬畔庭前故故栽。

昨夜不期經雨活,今朝猶喜帶霜開。

冷吟秋色詩千首,醉酹寒香酒一杯。

泉溉泥封勤護惜,好和井徑絕塵埃。

故故:屢屢,常常。唐杜甫《月》詩有:「時時開暗室,故故滿青天。」

井徑:井,田地;徑,小路;井徑,田間小路。鮑照《蕪城賦》:「井徑滅兮丘壟殘」。這裡指世俗的人生道路。(《詩詞評註》P219,黑龍江人民出版社;經查閱,己卯本和甲辰本是「好和井徑絕塵埃」。)

攜帶鋤頭來到秋天的花圃,籬畔庭前處處分栽,昨夜恰逢新雨居然成活,今天披著晨霜燦然盛開。冷吟秋菊成詩千首,醉酹寒香奉酒一杯,汲泉水灌溉,用泥土封護勤加護惜,不讓世俗的塵埃污染菊圃。這首詩表現的意境對應《紅樓夢》第二十三回寶玉和眾姐妹們搬入大觀園的情景。「且說寶玉自進花園以來,心滿意足,再無別項可生之心。每日只和姊妹丫頭們一處,或讀書,或寫字,或彈琴下棋,作畫吟詩,以至描鸞刺鳳,鬥草簪花,低吟悄唱,拆字猜枚,無所不至,倒也十分快樂。」

寶玉對女孩子的態度同玩弄女孩子的紈絝子弟截然不同。他尊重女性,關愛女性,無論千金小姐還是小家碧玉,無論奴才丫頭還是優伶戲子,都把她們看做平等的人來一樣對待。寶玉說「就是為這些人死了也值得的」。所以才會有「昨夜不期經雨活,今朝猶喜帶霜開」的喜出望外;「冷吟秋色詩千首,醉酹寒香酒一杯」的豪情雅興;「泉溉泥封勤護惜」細緻關懷;「好知井逕絕塵埃」的純粹信念。大觀園是《紅樓夢》中的理想世界,自然也是作者苦心經營的虛構世界。在賈寶玉的心中,更可以說是唯一有意義的世界。如果說「昨夜不期經雨活,今朝猶喜帶霜開」體現寶玉剛剛入園的興奮和欣喜。「泉溉泥封勤護惜,好和井徑絕塵埃」則是作者借寶玉之口表達了理想的萌生和堅持的決心。

對菊枕霞舊友(湘雲)

別圃移來貴比金,一絲淺淡一叢深。

蕭疏籬畔科頭坐,清冷香中抱膝吟。

數雲更無君傲世,看來惟有我知音!

秋光荏苒休辜負,相對原宜惜寸陰。

別圃移來:指菊花的種植方法。在北方一般用芽插的方法栽培菊花,於秋末冬初利用菊株地下莖萌生的腳芽進行扦插。選擇離母株較遠、豐滿而尚未開放的抱頭芽為佳。

科頭:不戴帽子的意思。這裡意指不拘禮法。抱膝在當時也是屬於男子的動作。

從遠處的園圃移來貴比黃金,這叢花色淺淡那叢顏色濃深,肅殺氣氛中籬邊脫帽而坐。清冷香氣中抱膝長吟。百花之中只有你最輕俗傲世,看來只有我是你的好友知音。秋光不斷流逝切莫等閑度過,知音相聚應當珍惜每寸光陰。

這首詩描寫的是賈寶玉與黛玉,寶釵,湘雲等進駐大觀園之後日漸相知相惜的快樂生活。警幻仙姑說寶玉獨得「意淫」二字,「在閨閣中可為良友,為我閨閣增光。然於世道中未免迂闊怪詭,百口嘲謗,萬目睚眥」。所以寶玉說「看來唯有我知音」,「相對原宜惜寸陰」。

供菊枕霞舊友 (湘雲)

彈琴酌酒喜堪儔,几案婷婷點綴幽。

隔坐香分三徑露,拋書人對一枝秋。

霜清紙帳來新夢,圃冷斜陽憶舊遊。

傲世也因同氣味,春風桃李未淹留。

儔:基本字義是同輩、同類、伴侶。

三涇:陶淵明的《歸園田居》提到「三徑就荒,松菊猶存。」「三徑」實指隱居生活。《三輔決錄》記載:西漢人「蔣羽,字元卿,舍中三徑,惟羊仲、求仲從之游,皆挫廉逃名不出。」這是說蔣羽過著隱居生活,院子里有三條路,以便羊仲、求仲與他交住,而不再接待其他客人。這三個人都是不做官逃避名位的。

拋書人:可以理解為看書看倦了把書放在一邊。但聯繫上一句及本詩的意境,我們就會想到賈寶玉厭惡讀「正經書」的行為。

紙帳:一種用藤皮繭紙縫製成的帳子,以稀布為頂,取其透氣。帳上常繪有梅花,情致清雅。明高濂《遵生八箋》卷八:「紙帳,用藤皮繭紙纏於木上,以索纏緊,勒作皺紋,不用糊,以線折縫縫之。頂不用紙,以希布為頂,取其透氣。或畫以梅花,或畫以蝴蝶,自是他外清致。」唐宋以來僧道及詩人隱士每喜用之。五代齊已《夏日草堂作》詩:「沙泉帶草堂,紙帳卷空床。」宋朱敦儒《鷓鴣天》詞:「道人還了鴛鴦債,紙帳梅花醉夢閑。」

彈素琴飲美酒有菊花陪伴,婷婷身影點綴書案典雅清幽,隔座飄香彷彿仍掛這園中的清露,把書放在一邊對你凝眸,霜露清冷紙帳之中有新夢,斜陽冷苑想起了舊時交遊。傲視世俗是因為和你格調一致,濃艷的桃李從來不能把我挽留。

《紅樓夢》第三十六回,寶玉挨打之後,賈母傳令免去了寶玉「待人接客」等俗務。書中寫道「那寶玉本與士大夫諸男人接談,又最厭峨冠禮服賀吊往還等事,今日得了這句話,越發得了意,……日日只在園中游卧,卻每每甘心為諸丫鬟充役,竟也得十分閑消日月。或如寶釵輩有時見機導勸,反生起氣來,只說:『好好的一個清凈潔白女也學的釣名沽譽,入了國賊祿鬼之流。這總是前人無故生事,立言豎辭,原為導後世的鬚眉濁物。不想我生不幸,亦且瓊閨繡閣中亦染此風,真有負天地鍾靈毓秀之德!』因此禍延古人,除四書外,竟將別的書焚了。眾人見他如此瘋顛,也都不向他說這些正經話了。獨有林黛玉自幼不曾勸他去立身揚名等語,所以深敬黛玉。」

結合這首詩來體會,寶玉挨打併沒有達到賈政的目的,反而成了一種反作用力,在賈母的護庇下,反而增加了寶玉的信心和勇氣。「除四書外,竟將別的書焚了」,的確稱得上「拋書人」了。在大觀園和眾姐妹的朝夕相處之中,和黛玉漸漸的確立了由相知到相愛的關係。寶釵、湘雲和黛玉是眾女兒中傑出的代表。她們的思想狀態是不同的,寶玉內心對她們的態度也是不同的。文中說「或如寶釵輩有時見機導勸」,寶玉呢,「他就咳了一聲,拿起腳來走了」;而對湘雲呢,在《紅樓夢》第三十二回史湘雲勸寶玉去知會賈雨村,寶玉說「姑娘請別的姊妹屋裡坐坐,我這裡仔細污了你知經濟學問的。」湘雲似乎不以為杵,尷尬之後「點頭笑道:『這原是混帳話』」。我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經過這一次的事件的小衝突,史湘雲對於寶玉的思想有所理解並開始認同了呢?對黛玉呢是「深敬」,「林姑娘從來說過這些混帳話不曾?若他也說過這些混帳話,我早和他生分了。」

「隔坐香分三徑露」,蔣羽隱居生活時只同志同道合的人來往,三徑之說也表明了賈寶玉不屑俗客,只同女孩們交遊的生活狀態;「拋書人對一枝秋」似乎表達了對黛玉的情有獨鍾。最後一句「傲世也因同氣味,春風桃李未淹留」更是將賈寶玉的信仰表露無遺。

詠菊瀟湘妃子(林黛玉)

無賴詩魔昏曉侵,繞籬欹石自沉音。

毫端運秀臨霜寫,口角噙香對月吟。

滿紙自憐題素怨,片言誰解訴秋心?

一從陶令平章後,千古高風說到今。

詩魔,指唐朝現實主義詩人白居易,一生詩作達三千多首,「以至於口舌成瘡,手肘成胝」。他的詩中有「酒狂又引詩魔發,日午悲吟到日西」之句。因此被後人稱為「詩魔」。

毫端:筆尖。

秋心:愁的意思。宋代吳文英的詞《唐多令》中有「何處合成愁,離人心上秋「之句。

陶令:指東晉名士陶淵明。因做過彭澤縣令而稱為陶令。陶淵明出身寒門,九歲喪父,少年時期也曾有遠大的志向,但封建社會的門第等級觀念讓他一直抑鬱不得志,遂辭職歸鄉,隱居田園。

糾纏不休的詩情從早到晚來相侵,繞籬漫步倚石站立為著構思沉吟,筆端藏著秀美情思臨著霜露書寫,口齒含著菊花清香對著明月長吟。滿紙詩句自哀自憐抒發感時情緒,句短情深誰能理解我的傷秋之心?秋菊自從詩人陶潛寫進詩篇之後,高風亮節自古以來一直說到如今。

林黛玉的《詠菊》讓我們想到了海棠詩社的成立。賈探春說「孰謂蓮社之雄才,獨許鬚眉;直以東山之雅會,讓余脂粉。」在賈探春的倡議下,女兒們拿起筆墨,盡情抒發感慨,展現才華。《紅樓夢》開篇即言「竟不如我半世親睹親聞的這幾個女子,雖不敢說強似前代書中所有之人,但事迹原委,亦可以消愁破悶,也有幾首歪詩熟話,可以噴飯供酒」。作者立意「為閨閣昭傳」,「一從陶令平章後,千古高風說到今」是對菊花的讚美,更是對女孩子們的歌詠!

畫菊蘅蕪君(寶釵)

詩餘戲筆不知狂,豈是丹青費較量?

聚葉潑成千點墨,攢花染出幾痕霜。

淡濃神會風前影,跳脫秋生腕底香。

莫認東籬閑采掇,粘屏聊以慰重陽。

戲筆:揮筆,指作畫。

神會:繪畫時著重內在的表現。

跳脫:繪畫時筆鋒靈活的樣子。

采掇:採摘,摘取。

寶釵的畫菊採用了「七陽」韻,讀起來頗有幾分豪氣。粗畫密葉盡情揮灑潑成千點濃墨,細描花瓣層層疊疊染出幾痕白霜。濃淡有致細細領會風前菊花身影,活潑躍動腕底生花彷彿飄出幽香。

《紅樓夢》第四十回劉姥姥有這樣一段話:「我們鄉下人到了年下,都上城來買畫兒貼。時常閑了,大家都說,怎麼得也到畫兒上去逛逛。想著那個畫兒也不過是假的,那裡有這個真地方呢。誰知我今兒進這園裡一瞧,竟比那畫兒還強十倍。怎麼得有人也照著這個園子畫一張,我帶了家去,給他們見見,死了也得好處。」賈母聽說,便指著惜春笑道:「你瞧小孫女兒,他就會畫。等明兒叫他畫一張如何?」劉姥姥聽了,喜的忙跑過來,拉著惜春說道:「我的姑娘,你這麼大年紀兒,又這麼個樣,還有這個能幹,別是神仙托生的罷。」

「第六便是《詠菊》;既入章,不可不供筆墨,第七便是《畫菊》」;大觀園成立海棠詩社,劉姥姥二進榮國府是《紅樓夢》一書中最熱鬧的情節,詠菊、畫菊描寫的是菊花盛開之際,小兒女們的賞菊韻事,也是賈府最興盛時期的貴族生活的寫照。劉姥姥的話詼諧幽默,但也有一種讖語似地感覺。

「莫認東籬閑采掇」詩意旨在說明繪畫技術的高妙,菊花看起來象剛從園圃摘來的一樣。「粘屏聊以慰重陽」則是畫餅充饑的意境了。「食盡鳥投林」,賈府今日「烈火烹油」「鮮花著錦」的富貴終於成了他日「畫上」的熱鬧,今天的劉姥姥豈不真如「畫上游」啊?當劉姥姥三進榮國府時,昔日花紅柳綠,樓閣巍然的大觀園已然一片白茫茫大地,昔日「神仙托生似地」惜春正在「緇衣乞食」,那種滄海桑田的變幻又情何以堪?她今天的遊覽真真成了「上城來買畫兒貼」的經歷。

問菊瀟湘妃子(林黛玉)

欲訊秋情眾莫知,喃喃負手叩東籬:

孤標傲世偕誰隱?一樣開花為底遲?

圃露庭霜何寂寞?鴻歸蛩病可相思?

休言舉世無談者,解語何妨話片時。

負手:倒背雙手的樣子。

東籬:來源於陶淵明的詩句「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東籬」便借指種植菊花的地方。

偕誰隱:涉及陶淵明酷愛菊花之典,「菊,花之隱逸者也」,孤標傲世的詩人與菊花一同歸隱。

雁歸:大雁南飛;蛩病:蟋蟀哀鳴。都是古詩詞中渲染思念情緒和凄寂氣氛的常用的兩種動物。

想要問詢秋天的情思誰都不知,倒背著雙手喃喃輕語來問秋菊,你風標孤特輕俗傲世同誰歸隱?一樣開花為何最遲?落滿霜露的庭院何等寂寞,鴻雁南飛蟋蟀哀鳴你是否相思?不要以為舉世之上再無知音,你如懂話語何妨同我暢談片時?

寶玉經歷了金釧之死,目睹平兒,香菱,鴛鴦等在生活中尷尬的位置和不幸的境遇,以及在他和林黛玉之間的愛情屢受打擊之下,「欲訊秋情」,「喃喃負手」,《問菊》已經體現出了些許凄涼。「一樣開花為底遲」是堅持中的質疑,是失意中的吶喊。這種寂寞,這種相思向誰傾訴?哪怕和菊花暢談片刻。寶玉的「解語」花只有林黛玉,那種心有靈犀的知己情懷是支撐寶玉的最後的精神支柱。可是此時賈府各種危機已經凸顯,寶黛愛情已經面臨暗雨邪風,林黛玉的病體也愈加衰弱了。

簪菊蕉下客 (探春)

瓶供籬栽日日忙,折來休認鏡中妝。

長安公子因花癖,彭澤先生是酒狂。

短鬢冷沾三徑露,葛巾香染九秋霜。

高情不入時人眼,拍手憑他笑路旁。

長安公子:指唐代詩人杜牧。杜牧很有抱負,還寫下很多軍事論文,自詡為濟世之才。《宣和書譜》記載,「牧作行、草,氣格雄健,與其文章相表裡。」詩作也不乏感時傷事的時政之作。在《九日齊山登高 》中即有「塵世難逢開口笑,菊花須插滿頭歸」之句。筆調豪放,但蘊含著有深沉的悲慨之情。將「抑鬱之思以曠達出之」。

彭澤先生:仍指陶淵明。

三徑:解釋同前。

葛巾:葛布頭巾。

九秋:泛指秋天。秋天三個月共九十天,因此被稱為三秋或九秋。

高情:高尚的情操。

時人:世俗的人們。

簪菊是重陽節的風俗,把菊花插在頭上。據說到了清朝,北京重陽節的習俗是把菊花枝葉貼在門窗上,「解除凶穢,以招吉祥」。屬於頭上簪菊的變俗。也許因此才有了「高情不入時人眼,拍手憑他笑路旁」一句吧。

「短鬢冷沾三徑露,葛巾香染九秋霜」既充分描寫了簪菊的形態,也體現了詩人不同於流俗,豪放不羈的狀態。「短鬢」「葛巾」是男人的裝飾。本詩為賈探春所做,自然聯想到探春理家一節。賈探春「興利除宿弊」,以滿腔熱情投入到治家理政中,殫精竭慮,忙忙碌碌,鳳姐,平兒態度是支持的,李紈,寶釵態度是配合的,連冷眼旁觀的林黛玉都讚嘆不已。但是這場幾乎等同於挽救家族的危亡的事業並沒有取得最後的勝利。關鍵是沒有獲得賈府統治層的理解和認可,最終以邢王二夫人抄檢大觀園徹底宣告了探春理政時代的結束。這場可以說是以探春為主導,以閨閣女兒參與的「復興」運動不過是曇花一現。探春的「高情雅趣」又豈是這些庸碌婦人所能理解的?女兒們縱有「拍手憑他笑路旁」的情懷,但英雄生於末世,千里馬難遇伯樂的悲慨又何以為解?

菊影枕霞舊友(湘雲)

秋光疊疊復重重,潛度偷移三徑中。

窗隔疏燈描遠近,籬篩破月鎖玲瓏。

寒芳留照魂應駐,霜印傳神夢也空。

珍重暗香休踏碎,憑誰醉眼認朦朧?

秋光:秋天的陽光。

潛度偷移:不知不覺的移動。

三徑:解釋同《供菊》中「隔座香分三徑露」之「三徑」。

籬篩:籬笆的空隙。

日光,燈光,月光,隨著時間的推移,菊花的影子。

日光下菊花影子重重疊疊,不知不覺移動在庭院之中。燈光隔窗描畫出遠近的菊影,月光透過籬笆罩住花影玲瓏。菊花留下影像靈魂也應留駐,霜印菊影傳神也如一夢空空。珍惜這暗中花影切莫踐踏碎,誰能醉眼迷離欣賞花影朦朧?

「潛度偷移三徑中」,表現了黑暗的勢力開始侵襲女兒們的潔凈世界——大觀園。抄檢大觀園在邢夫人的授意和王夫人的盲從之下開始了,大觀園內不啻經歷了一場狂風驟雨。晴雯、芳官、司棋、四兒、入畫等等純潔美麗的女孩們被逐出大觀園。「孰料鳩鴆惡其高,鷹鷙翻遭罦罬;薋葹妒其臭,茝蘭竟被芟鉏!花原自怯,豈奈狂飆;柳本多愁,何禁驟雨。……諑謠謑詬,出自屏幃;荊棘蓬榛,蔓延戶牖。……高標見嫉,閨幃恨比長沙;直烈遭危,巾幗慘於羽野。」一曲《芙蓉誄》是痴公子賈寶玉對於晴雯的思念,也是對於芙蓉女兒林黛玉的祭誄,更吐露了對全部閨閣女兒慘遭悲劇厄運的憤懣心聲。

「寒塘渡鶴影,冷月葬花魂」是《紅樓夢》第七十六回林黛玉和史湘雲的聯詩。妙玉說「過於頹敗凄楚。此亦關人之氣數」。這種意境與「寒芳留照魂應駐,霜印傳神夢也空」頗為一致,芳顏已逝,高潔的魂魄應該留駐。女兒們的身影仍然在眼前,但是只有夢裡相伴了。「珍重暗香休踏碎」,是寶玉的痴情,是寶玉的痴願,也是寶玉的痴夢。

菊夢瀟湘妃子 (黛玉)

籬畔秋酣一覺清,和雲伴月不分明。

登仙非慕庄生蝶,憶舊還尋陶令盟。

睡去依依隨雁斷,驚回故故惱蛩鳴。

醒時幽怨同誰訴:衰草寒煙無限情!

庄生蝶:是我們熟悉的莊周化蝶的典故。語出《莊子·齊物論》,「昔者莊周夢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適志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為蝴蝶與,蝴蝶之夢為周與?周與蝴蝶則必有分矣。此之謂物化。」這個故事包含了浪漫的思想情感和豐富的人生哲學思考,使莊子成了詩化哲學的代表。

陶令仍指陶潛(彭澤縣令)。

睡去依依隨雁斷,驚回故故惱蛩鳴:仍然用到了「雁」和「蛩」來描摹夢境。這裡故故是經常的意思。

這首詩的描寫暗含了黛玉之死的情景。「登仙非慕庄生蝶,憶舊還尋陶令盟」,黛玉的離去不是羨慕庄生變成蝴蝶的得道成仙,仍然是為了與賈寶玉的舊時盟約。黛玉的離去,寶玉「睡去依依隨雁斷,驚回故故惱蛩鳴」,醒來那種孤寂怨懣還能夠向誰訴說呢?只有衰草寒煙,無限的思戀之情!「衰草寒煙」與 「落葉蕭蕭,寒煙漠漠」(第26回甲夾批語:與後文「落葉蕭蕭,寒煙漠漠」一對,可傷可嘆!)的情景多麼一致啊!

殘菊蕉下客 (賈探春)

露凝霜重漸傾欹,宴賞才過小雪時。

蒂有餘香金淡泊,枝無全葉翠離披。

半床落月蛩聲病,萬里寒雲雁陣遲。

明歲秋風知相會,暫時分手莫相思!

露凝霜重:指秋盡冬來,天氣已冷。

欹:不正。傾欹指枝條傾斜的樣子。

金淡泊:金黃的顏色漸漸消褪。

翠離披:深綠色的葉片四散分開。

小雪才過,吃酒賞花,寒霜秋露將菊花壓得傾斜無依,花蒂還殘留著余香,金黃的顏色卻已經消褪。枝上沒有完整的綠葉散亂披離。月光映在床前,蟋蟀聲聲哀鳴,寒雲萬里,大雁歸遲,等著明年秋天再相會吧,暫時的分別不要相思。

「悲涼之霧,遍被華林」,《殘菊》居於十二首之末,其表現的物象的衰敗,情緒的悲涼恐怕是十二首菊花詩之最了。露凝霜重,風寒雪欺,冰清玉潔的女兒們在黑暗的封建社會制度下,在家族末日的陰影中,終於「萬艷同悲」了。她們的生命如菊花枯死枝頭,她們的聰明才智彷彿花蒂的余香殘留。

菊花詩的詩序按照菊花由盛到殘的順序,是菊花一生的榮枯,也象徵著女孩子們青春流逝的過程。

《紅樓夢》敘述了女兒們的悲劇,寶黛愛情的悲劇,家族覆滅的悲劇,都是遵循著盛衰興亡的發展規律,開篇即通過仙界之中的茫茫大士,渺渺真人之口交待「人非物換,樂極悲生」,又通過現實世界中的秦可卿之口說道「否極泰來,榮辱自古周而復始」。而作者的思想也是在這個由盛到衰的人生經歷之中通過歡愉,憂愁,苦痛,迷茫,思索等等達到了一種成熟的深刻。十二首菊花詩遵循著菊花由盛開而枯敗的順序,正呼應了紅樓一夢的興衰規律,作者寄托在女孩子身上的思想成長曆程也巧妙無痕的貫穿於菊花詩的詩意之中。

作者申明「著意於閨中」,在女兒們身上寄託著作者純潔熾烈的人生理想,即對真、善、美的追求,對自由和愛情的嚮往。「千紅一窟,萬艷同悲」,女孩子最終的悲劇命運象徵著作者人生理想的覆滅,表達了其對腐朽黑暗的封建社會制度的不滿和憤懣,也透露了作者對人生悲喜無常,世運盛衰更替深感悲涼的無奈和迷茫。《紅樓夢》里以各種形式出現的金陵十二釵正體現了作者的良苦用心,將一種深沉悲惋的情懷寄托在女孩子身上,通過女孩子的悲劇命運詮釋整個家族的悲劇,揭示社會的人性的悲劇是作者的一個深刻的思想命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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