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包圍城市」戰略路線的普遍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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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欲居九夷。或曰：「陋，如之何？」子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

先生想居住到九夷去。有人說：「九夷閉塞，怎住的下呀？」先生說：「有外面的君子去住，那還稱什麼閉塞呢？」

九夷，在孔子當時估計就是相對比較原始荒涼的地方，民智未開，民風淳樸，尚未接受文明的教化。孔子想到九夷這樣的地方去住，應該是在感覺自己的政治理想在現有已經開化的國家無法推行的時候，找一塊文化空白地帶去教化人民，推行自己的理想。所以當有人疑惑這些地方比較簡陋貧瘠的時候，孔子並不以為然，認為即使是比較貧瘠閉塞的地方，君子過去之後，通過實施文明教化，一樣可以把它改造為一塊文明之地，其簡陋也就不陋了。甚至說，去開化這樣的地方，就像在一張白紙上作畫，無須顧慮其固有的間架格局，反而可以更好的貫徹自己的意圖。

不光是有到蠻荒之地開闢一片屬於自己的天地的想法，就是當時一些叛亂地方武裝想招孔子前去，孔子都有躍躍欲試的意思，如《史記·孔子世家》記載：公山不狃以費畔季氏，使人招孔子。孔子循道彌久，溫溫無所試，莫能己用，曰：「蓋周文、武起豐鎬而王，今費誰小，儻庶幾乎！」欲往，子路不悅，止孔子。孔子曰：「夫召我者豈徒哉？如用我，其為東周乎？」，就是說，孔子除了在一些當時成熟的諸侯國推行仁政的打算之外，也有通過自己的參與和努力重新開創一個新的時代的打算。公山不狃雖然是地方叛亂武裝，但在商紂治下，文武在豐鎬的事業也可以說是地方割據，費這個地方雖然小，但文武興業的起家之處豐鎬還不如費這個地方呢（按孟子的說法，豐鎬就是個方圓不到100里的小地方。）所以孔子無論是欲居九夷，還是去輔佐公山不狃，其實都有想依靠一塊地方崛起而逐步推行王道的思路。

我們現在了解比較多的是孔子的忠君思想，而且孔子在魯國堅決反對大臣執國政，似乎孔子就是一個一心要維持舊秩序的勢力，其實，辯證的來看，孔子是主張，如果在一個成熟的國家裡，就要「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是什麼角色就做好什麼角色的事兒，不能越俎代庖。但如果這個國君昏庸，朝政混亂，民不聊生，孔子也認可用新的秩序來取代這箇舊秩序。到孟子時，這個觀點就更明確，所以對於誅商紂王，不是弒君，只是殺一獨夫而已。

那麼，要用新勢力取代舊勢力，一方面就是內部改革，一方面是外部革命。內部改革的阻力主要是受到固有秩序下的各方面既得利益者的阻撓，孔子無論是在魯國還是周遊列國，一開始想的都是如何改革的措施，如在魯國的強君弱臣，墜毀三都的改革措施等，都遇到了以三桓為代表的既得利益者的極力反對，在其他國家也是一樣，不管你設想的改革前景多麼好，針對固有格局的改革一定會觸動既得利益集團的利益而遭到強大阻力。這個既得利益集團甚至不必是一個強權的權貴團伙，即使普通人在固有的秩序下也有既得利益，當改革的前景不明朗的情況下，所有的改革都會首先要人放下現在的利益，才能啟動興革。從歷代改革成敗的經驗教訓看，無論是成功的商鞅變法，還是失敗的王安石變法，以及清末的改革，在一個固有的秩序沒有完全瓦解的情況下去啟動變革，都是一個難度非常高的事業。孔子主張「危邦不足，亂邦不居」，其實就是針對固有利益格局既無法維持，又無法改變的情況下，不主張君子到這樣的地方去徒耗精力和生命。

那麼，無論是改革還是革命，選擇一個在固有利益格局之下相對比較偏遠或者薄弱的地方去啟動變革或積累革命的資本就是一個可行的選擇，無論是文武起豐鎬，還是中國革命所走的「農村包圍城市」道路，以及改革開放首先選擇農村這樣相對貧瘠，沿海這樣相對偏僻的地方啟動，其實都類似於「子欲居九夷」，這些地方都是相對權力文化中心相對比較「陋」的地方，但也是傳統利益糾結比較小的地方，所以對於改革者或革命者來說，反而恰恰是「王業所由興」之處。

企業經營其實也是如此，很多情況下，即使企業經營已經陷入困境，但直接實施從上到下的變革依然阻力很大，困難重重，這時候，在相對邊沿的業務上建立「改革試驗田」可能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對於一些有才而在大公司的僵化體制下無法展露才能的人來說，選擇到創業公司做事也同樣是一個可行選擇，儘管「陋」（辦公制度待遇都相對差），但「君子居之，何陋之有？」。孟子說「以力假仁者霸，霸必有大國；以德行仁者王，王不待大--湯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喬布斯以一個小小的音樂播放器市場起家，就能成就移動互聯的王業，所以「王不待大」，成就王業者都是在邊沿偏僻之處起家，然後成為統治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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