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樹：在風塵中遺忘的清白臉龐

故事開始以前

最初的那些春天

陽光灑在楊樹上

風吹來 閃銀光

街道平靜而溫暖

鍾走得好慢

那是我還不識

人生之味的年代

我情竇還不開

你的襯衣如雪

盼著楊樹葉落下

眼睛不眨

心裡像有一些話

我們先不講

等待著那將要盛裝出場的未來

... ...

——《清白之年》

14年，

能做什麼？

你還記得14年前發生的事么？

14年，

由幼年跨到少年。

由青年跨到中年。

由中年跨到老年。

14年，你經歷愛恨離別無數次。

14年，或許你已經不再年輕，忘了初衷。

14年，數字從千禧年的零頭，到了第二個十年。

14年，我完成了從小學三年級，到大學畢業的學業。

1

或許你會說，人的年齡階段不一樣，

對時間的概念也會不一樣。對啊，

就像小時候覺得時間真慢啊，

要是能快點長大就好啦。

長大了卻發覺時間過得真特么快，

要是能慢點變老慢點長皺紋就好啦。

小時候，夏天特別特別長。

等新學年一到，

剪新頭髮買新書包就是一年最大的期待。

開學時發新書，端端正正寫上名字，

再用新得發亮的上面印著卡通人物的塑料紙，

把書的封皮裹上。滿教室書香混著新印的油墨香，

那個味道好好聞啊。

還有，過年帶來滿地紅色紙片，

瓜子殼花生，還有煙花的碎屑。

我奶奶家的農村，

團年飯風俗是大年初一天還沒亮就起來吃，

前一天晚上又守歲，

準備飯菜的大人們基本這一晚都不睡覺了。

小孩子永遠是和衣而睡，

在年三十春晚和鞭炮聲響過之後昏昏沉沉睡過去，

一大早又被拽起來，冷，眼睛都睜不開，

就那樣被拎上桌面對著滿桌子的菜。

據說在以前是為了躲避那些上門討飯的乞丐，

所以要趁天還沒亮就起來吃。

吃的是永恆不變大油大葷的雞鴨魚肉，還有臘菜。

桌上那個最大的雞腿永遠是我的。

再喝點兒雪碧可樂營養快線，這就是農村的過年。

那時候奶奶還在，我們都笑稱她是老佛爺。

奶奶走了，我再沒過過這樣的年。

小時候，夏天就是在奶奶的蒲扇下昏昏沉沉睡著，

吃很多很多的西瓜，流很多很多的汗。

小時候，夏天的日頭曬得人眼前發黑，

最快樂的事情就是在田野上，

在小溪旁，在楊樹下，

抓蝌蚪捕小魚，被蟲叮到滿身是包，

回家抹六神花露水，

滿房間都是那個味兒，伴隨著媽媽做飯的香味。

今天又吃什麼呢？

韓寒說，

我懷念某年，空氣自由新鮮，

遠山和炊煙，我沉睡一夏天。

彷彿記得很多開心的事，

又彷彿全都忘了。

只剩下那些有時抽象有時具象的畫面，

留在腦海。

偶爾記起時，就像一石激起千層浪般，

你會想：喔，那時可真快樂啊。

這就是記憶里最美好的事情了。

2

14年。

足夠一個人，

銷聲匿跡多年，

年代的更迭讓他的名字再無法被記起。

可是，他不會。

放眼樂壇，還有誰能14年磨一劍？

唯一的解釋就是，

他從未踏入過江湖，

可江湖已經滿是他的傳說。

他是朴樹。

14年。

朴樹回來了。

2003年《生如夏花》，到2017《獵戶星座》。

朴師傅，十年有餘，歸來仍是少年。

《那些花兒》里，

你寫：有些故事還沒講完，那就算了吧。

《平凡之路》里，

你寫：你的故事講到了哪？

《清白之年》里。你寫：我想回頭望，把故事從頭講。

14年，

你終於也從一個輕狂不羈不願回頭的少年，

變成了一個半生遲暮、滿身風塵的少年。

滿頭長發與乾淨利落的寸頭之間，

是幾根白髮和幾根皺紋的距離。

3

其實是4月份的事兒了。

決定寫這個也是很掙扎，

匠人情懷需要打磨，

有些情感並不是年輕的心可以把握的。

這個月我一直在單曲循環每一首歌，

早上起床，聽《NEVER KNOWS TOMORROW》：

「早上的房間，是安靜的；不重要的一天，又開始了」

晚上下班，聽《狗屁青春》：

「鋒芒在胸，如鯁在喉；無槍在手，刺客之仇」

睡覺前，聽《清白之年》：

「我情竇還不開，你的襯衣如雪，盼著楊樹葉落下，眼睛不眨」

... ...

記得讀小學的時候，

爸爸有一把國產紅棉的原木色吉他。

那傢伙，音色清亮，聲聲奏來，彷彿珠落玉盤。

爸爸喜愛執著它，坐在陽台的涼椅上，

對著那翠綠的樹唱歌。

唱的是一些年代感濃烈的歌曲。

比如《紅河谷》，

比如那些我叫不出名字的歌。

後來那把吉他掛在我爸書房的門後面，

被我姑姑一開門拍壞了。

初中畢業，我哀求著爸爸給我買了把吉他。

在試音的時候爸爸彈了一首愛的羅曼斯，

那時候覺得他，卧槽，簡直大師啊！厲害！

爸爸，趕緊給我買給我買！

你買回去我就一定會學會彈的！

跟我小學時候求著我奶奶給我買口琴是一樣的：

你買！你給我買！不要說我不會！買回去我就會了！

那是一把300塊出頭的白色琴面的吉他，

音質渣到爆炸。

我練了一個下午，手指被琴弦扎得發痛，

就再沒有碰過。直到初中畢業。

翻開那本早已經泛黃的《吉他教程》，

翻到第93頁，

是那一首《那些花兒》。

我在高一伊始的晚會上，

磕磕碰碰彈唱了的一首歌。

那時候，關於朴師傅，

我只聽過《在希望的田野上》。

以及那首悲傷到極致的《白樺林》，

那種強烈的畫面感，彷彿就置身在故事中間。

4

關於朴樹這個人，

太多的人比我有話講。

1996年，第一首單曲《火車開往冬天》。

我1歲，牙牙學語。

1999年，首張專輯《我去兩千年》。

我4歲，沉迷玩具。

2003年，《生如夏花》。

我8歲，小學2年級，開始學字母。

我青春的腳步還未觸及這片江湖，

朴師傅已經功成名就退隱深山，

過著與娛樂圈無關的生活。

其實他從未承認他是娛樂圈的人，

甚至覺得娛樂圈噁心。

當我開始追逐這些傳說時，

有多少人已經不再是少年了。

就像沈慶在《青春》里寫的，

在那片青色的山坡，我要埋下我所有的歌；

等待著終於有一天，他們在世間傳說。

怎麼說呢，我只是一個追逐風箏、雲朵與藍天的少年，

在無數前人經歷過悲歡離合的原野上，狂奔，再跌倒。

總以為自己能不一樣，最後發現所有的人都一樣。

經歷過那個階段，也就坦然了。

5

《生如夏花》里，

我最喜歡的一首歌是《且聽風吟》。

我認為這是一首關於時間的頌歌，

也是青春史詩的哲學。

歌里好像除了時間，什麼也沒說。

又好像什麼都說了。

那些在每一天的黑夜裡，寂寥閃爍的燈光，

照亮了昨天的去路，溫暖又傷人。

我最怕大風天。好像記憶都是從這裡開始丟失的。

心收緊一些，又放空一些。

我的夢還沒做完，就已經開始遺忘。

我一路執迷與匆忙。那些聽不清的耳語和回答，

最後還是交給了風。留待下一個季節，

將它晾曬、沉澱，最後腌制，

進入皮膚進入血液進入骨頭，

進入成長的每一個陣痛的大風天。

還有《我去2000年》里那首《九月》。

不是詩人海子的九月，是詩人朴樹的九月。

漫長、迷茫、北風、夏季；

聚會、遠行、迷失、城市；

喝醉、眼淚、老去、迷霧、我的心。

一句句地唱著"time pass by"

一聲聲地喊著"can you hear me"

"can you stop me"

一腔腔地嘆著"my life is in mud"

——生活陷入了一片泥沼，

可我們總要無法避免地老去。

既然知道呼喊是愚蠢的，那就保持沉默。

就像這城市裡的每一個人一樣，

在一頓又一頓的晚餐後，

黃昏降落，遁入黑夜，開始老去。

6

那時候，朴樹和周迅周公子是有一段情的。

甚至網上很多無八卦不歡的人，

一句」從此我愛的人都像你「，

直指朴樹的夫人吳曉敏長相酷似周迅。

可能朴樹過於浪漫主義，

凡人都將自己無法觸及卻又渴望看到的感情模樣，

自顧自地加諸在幻想的層面上，以慰這枯燥的生活。

事實上，吳曉敏長得像不像周迅我並不關心，

那首《我愛你，再見》的MV里，兩個曾經的情人，

我在他們的眼睛裡，看到了一種深情過後釋然的默契。

——」感謝你啊，我勇敢的愛人。

為了那醉人的夜晚，我們都滿身的傷痕。「

朴師傅可真帥。

7

近些年除了給韓寒的《後會無期》寫《平凡之路》，

朴樹也上了一些娛樂節目。

因為他說他」真的需要錢「。

可是，他的新專輯《獵戶星座》上線，卻是免費聽的。

什麼陳粒、李逼的電子專輯都好幾塊錢一張呢，

（陳粒的好像是20）

還不是有大幫人屁顛屁顛買（比如我）

心疼朴師傅的耿直...

其實只要你說一句，

大把人願意給你掏錢聽你的音樂。

誰願意把自己的心血浪費？

在這個娛樂明星動輒拍電視劇電影代言唱歌，

參加綜藝節目，

就賺幾百千萬的年代，

像朴師傅這樣音樂人的匠人精神好難得。

讓才疏學淺、偏愛賣弄、專為五斗米折腰的我，

深感羞愧。

8

祝願我們能一直純真，一直堅守。

哪怕這個詞有點可笑。

想想，世界一定是安排了朴樹，

讓他代替萬千像我們這樣的少年，

去唱、去愛、去痛，再去悟。

... ...

人隨風飄蕩

天各自一方

在風塵中遺忘的清白臉龐

此生多勉強

此身越重洋

輕描時光漫長低唱語焉不詳

數不清的流年

似是而非的臉

把你的故事對我講

就讓我笑出淚光

是不是生活太艱難

還是活色生香

我們都遍體鱗傷

也慢慢壞了心腸

你得到你想要的嗎

換來的是鐵石心腸

可曾還有什麼人

再讓你幻想

大風吹來了

我們隨風飄蕩

在風塵中遺忘的清白臉龐

此生多寒涼

此身越重洋

輕描時光漫長低唱語焉不詳

大風吹來了

我們隨風飄蕩

在風塵中熄滅的清澈目光

我想回頭望

把故事從頭講

時光遲暮不返人生已不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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