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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麼走,要麼死(二)》

既是明確了方向和目的地,我們也無從得知期間會經歷什麼;我們能做的只有堅定信念,不斷的前行。

這也是我們在第二天里所學會的。

早晨起來,濃雲終於撕開一個窟窿,露出一片湛藍色的天,晶瑩剔透的雪山輪廓清晰,浮於其中。我們像是驚魂未定的麋鹿,壯著膽探頭走出木屋。當第一口清涼透骨的空氣從鼻腔進入體內,我們便瞪大了眼睛肆無忌憚的吞食著眼前的一切。

好友前幾日發了一條朋友圈如是說:

願你童心未泯,願你心中一直住著一個童話。

我悄悄改了下,回復道:

願你童心未泯,願你把日子過成一個童話。

而此刻我便身處童話:

巍峨的雪山下,

有一座靜謐的湖泊;

湖邊是沒蹄淺草、迷眼亂花;

一條蜿蜒的小徑,

穿過花叢,通向了山坡上的一座小木屋。

山風拂過,

木屋裡鑽出了七個小矮人,

貪婪地吮吸著清涼的空氣,歡呼雀躍。

好吧,其實鑽出來的只有六個;有一個昨晚被冷落了,睡在屋外。

沈哥一早就把我們喊醒了,告知我們雲開霧散,今天是個好天氣。

我坐起身的第一件事,是靜靜地盯著葉子的睡袋,10秒,20秒,沒有起伏...我心頭一驚,然後瞅一眼小輝哥的睡袋;此時葉子翻了個身……尼瑪,原來沒死。

林哥是最先鑽出睡袋的,他一晚都沒睡好;小南可能是昨晚邊聽故事邊吃飯,導致消化未遂,鬧肚子了。不過這都是飯前的事;早餐吃完,都滿血復活了。

既然天空作美,我們七點就整裝出發了。沿著通往湖邊的小徑,前往大黃棚子。今天我們要先抵達大黃棚子,然後上犀牛海子,接著翻過犀牛海埡口,翻過熱水埡口,最後下降1200米海拔至牛棚營地紮營。

一路花開的俏麗,野鴨從眼前掠過,扎進湖中嬉戲。上游的湖面變得細長蜿蜒,像幾條泛著鱗光的蟒,橫卧在山谷里。有牧民趕著幾頭牛慢悠悠的走在間隙的草地上;牛兒也不理睬,或低頭飲水,或抬頭凝望,嫻靜端莊。

越往裡走,海拔緩慢提升,只剩下一條雪化而成的湍急的溪。我們在唯一可以過溪的木橋邊休整,曬一下昨天淋濕還未乾的裝備。

由於忘了昨晚的纏鬥,早餐我吃了一大碗油茶麵。(油茶麵是東北的特產,是由麵粉內攙牛骨髓或牛油炒熟,加糖、芝麻、瓜子仁等物製成,熱水沖泡成糊狀即食。沈哥說唯有中華老字號老鼎豐最為正宗。)自從巴丹吉林時蹭了一口後,我對其鍾愛無比。這回也是特意讓沈哥帶了兩袋。

這段路腸滿肚脹的我,根本邁不開腿,慢悠悠假裝痴醉於風景之中。我明顯感覺到了濁物對我剝奪它自由的報復。它收斂氣息,倔強的蜷縮在門內,使我覺它不爽,又干它不掉。我只好趁著大家休整,找一處灌木強行露腚與之談判。

清風徐來,芳草萋萋;談判僵持了一刻鐘。最終它回歸自然,我一身輕鬆。回首告別時,這碩大的傢伙淡然盤卧,翹首迎風,得意的很。

接下來我的狀態便是極好的。過了溪,坡度加劇,我們開始爬升前往犀牛海子。我和怕怕一路上到頂,小輝哥緊隨其後。後隊稍有些脫節,於是我們找了一處避風休整午餐。小南還是有些拉稀;葉子印堂顯黑,嘴唇發紫;按林哥的性子,上來後應該會興奮的仰天長嘯,卻只是靠著石頭仰天躺下;沈哥也吃不下東西……低氧和低氣壓的情況下攀升,使得大家的雙腿都變得有些遲鈍,臉色各異。

我們抵達犀牛海子時已過正午。當我們翻過一處高地,視野豁然開朗。被雪山環繞的犀牛海子靜靜地呈現眼前。像是早就知道我們會來,不驚不懼,不起波瀾。

犀牛海子有一個口子,湖水嘩嘩的往下泄,匯聚成溪。對岸陡然聳立的雪山,正是我們要翻越的犀牛海埡口。我們在湖邊休息拍照,林哥和沈哥煮水做補充。

這裡其實是一個不錯的營地,水源近,地面平整,四周地勢高又能避風。但這不是我們今天的營地,我們需要再翻過兩個埡口,下降到牛棚營地。昨天落後的進程,今天必須補回來;趁著天氣好,我們要多走一些路,爭取在天黑前趕到營地。

軌跡地圖在我們左前方畫了一個迂迴前進的大弧線;而我們右前方山壁上的雪能看到明顯的兩行腳印。小輝哥主張直接從右邊上去,雖然坡度接近七八十,但是距離短上升快,而且有腳印相對也能降低危險。左手邊迂迴上升,路線很長,但難度未必就減小。我們商量後決定朝著右邊腳印方向直拔上山。

遠看雪稀稀落落的,走近了才發現雪很厚。小輝哥一腳深一腳淺的在最前面開路,有些地方甚至一腳下去沒過膝蓋;我和怕怕緊隨其後。雪域和沙漠一樣,開路的人是最累的。坡度實在有些陡,有些地方都無法用登山杖,需要手腳並用攀爬而上。我們背著大包需要隨時注意控制重心,一旦失衡滾落,基本就萬劫不復了。

這段路比看著時要艱難很多。沈哥為了確保這不是段冤枉路,再一次打開軌跡,發現大方向略有偏右,於是嘗試左切後再上升。此時小輝哥已經快到坡頂了,而怕怕和我也掛在半壁,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葉子和林哥隨沈哥另闢蹊徑,小南最終還是決定踩著我們的腳印上來。

坡頂海拔4300米,可以看到犀牛海子全景,鏡面天空呈湛藍色,雪水划過山腰的碧草坡,或匯聚成溪流向山谷,或流入海子中。

高海拔踏雪攀升著實有些累,大家都還沒適應。我們在坡頂橫切和沈哥匯合,然後稍作休息;葉子和林哥被拉開了距離,用林哥自己的話來說,他成了「此次穿越的金牌收隊」。

犀牛海埡口海拔為4600米,這意味著我們的雪地攀升才剛剛開始。我的雪套經不起折磨,壞了一隻。雪時不時能倒灌進鞋子里。為了防止鞋子濕掉,我需要不時的停下來調整雪套。

小輝哥和沈哥輪流在最前面開路。輝哥說:你們不能光讓驢幹活,不給驢動力啊。沈哥說:晚上我煮麵片,分你一半。雖然路況不堪,但我們大體還是在享受這份勞筋骨,苦心志的艱辛。犀牛海埡口上有一個瑪尼堆,我甚至都沒有停下腳步虔誠以視,疲憊已經接近極限。

我們在熱水埡口下等葉子和林哥。他們並沒有落下很遠,只是起霧了能見度降低,拉近距離可以減小迷失的風險。葉子狀態不好,瀕臨崩潰。他曾向林哥提議說讓我們前隊的人卸包回頭去接他們一段,被林哥駁回了。林哥雖然狀態也不佳,但林哥吃過的鹽比我們吃過的飯還多。他知道,眼前的年輕人並不是真的到極限了,只是在面對困難時選擇了妥協。而此時若不能咬牙堅持,之後的路必然是走不完的。更何況林哥的理念是,堅持不做拖團隊後腿,增加隊友負擔的事。

葉子坐在石頭上,手肘扣在膝蓋上,頭埋著狠狠的呼吸,拱著的背隨著呼吸上下起伏。現在要是遞給他紙筆,他估計會毫不猶豫的開始寫遺言。哦不,葉子應該連執筆的力氣都沒有了。

葉子向我求助,希望我可以幫他背食物。我拒絕了。我們七個人里,葉子應該和我最熟,他在開口前一定也設了好幾道防線,但我還是拒絕了。雖然我沒有林哥的閱歷和洞察力,但我知道現在還不是伸出援手的時候。

況且即使我有心幫忙,我也無力承擔了。這次我的包已經超重了。早上出發前我讓林哥遞一下我的包,林哥第一下沒提起來,怕是閃到老腰就放棄了。雖然並沒有這麼誇張,但這次我確實帶多了。總之,我這自私的小婊砸此時就是不想幫他背吃的。

小輝哥已經帶著小南和怕怕往熱水埡口出發。林哥要求再多休息5分鐘。沈哥應該是放心不下,決定在隊尾收隊。

極限不斷的被突破,我們最終上到了熱水埡口。累癱的我一屁股坐在雪上。霧越來越大,分不清方向;四周一片雪白,沒有路徑。我們在埡口上摸索了很久。埡口有一處斷崖,亂石嶙峋,由於霧大見不到底。天漸漸暗了下來,還需要下降1200米的海拔才能抵達營地,而我們此刻卻被困在埡口找不到下山的路。

大家心裡都很清楚,從犀牛海埡口下降的情況判斷,並沒有比上坡快。接下來無論是雪還是陡坡,我們都會在黑暗中。黑暗中,危險必然就會增加。

迷失狀態沒有維持太久,我們找到了下山的路。說是路,不如說是一處相對能落腳能下降的碎石坡。白天這裡應該是向陽面,雪化乾淨了,露出風化嚴重的碎石。這裡的碎石都呈現片狀,加上空氣濕度大,踩上去非常滑。誰也沒有倖免,時不時腳底打滑一屁股砸在地上。因為根本就沒有路,碎石踩過後也很難留下痕迹,我們等到看見隊尾才繼續前進。沈哥和怕怕在最前面探路,我放慢節奏降低速度,直到葉子和林哥跟上來。

天開始黑下來了,能見度越來越低;慢慢地我看不到前隊的身影,只能通過對講機來溝通。葉子和林哥有自己的節奏,速度提不起來。我心裡著急,嘴上不斷的催促著他倆減少休息時間,咬咬牙跟上。確保隊尾我們三人都在視野範圍內,不單獨行動或掉隊是最重要的。但,最終我們一起掉隊了。

前隊在一處雪坡邊卸包休整等我們仨。根據軌跡我們必須橫切至向陰面,又得踏雪了。此時,天完全黑了;大家掏出頭燈戴上,一個挨一個繼續前行。林哥說讓我們先走,他得在休息五分鐘。不行!此時誰也不能單獨行動。

距離還是被拉開了,黑暗中只能看到一點點的亮光在晃動;霧大的時候甚至連亮光都看不到。坡度依舊很陡,路況有時碎石有時積雪,無論哪種都很滑。有時一屁股坐在雪上還能向下滑上一段。看不見前面的頭燈,我心裡干著急。

「啊!!!」前隊好像在喊我們,但我沒聽清什麼內容。

「怎麼了?」我朝前喊著,估摸著是路徑走偏了。

「待在那別動...」是小輝哥在喊。

我看到遠遠的有頭燈晃著,是在往回走,看來真的是走錯路了。於是我用對講機向沈哥確認情況。「不知道,好像是小南摔了…」沈哥在對講機里說。什麼?

等我趕到時,沈哥也剛從前面返回到事發地。只有小輝哥的包橫在雪上,一排腳印延伸到左手邊的坡下。小南滑墜了...

小南沒及時戴頭燈,一直走在小輝哥後面;為了輕鬆一些,她選擇坐著從雪上滑下來。小南沒有意識到此舉動的危險性。由於速度太快,小南沒能及時停下來,直接從雪坡的左側沖了出去。

小輝哥第一時間,卸包下坡去救助。「我沒事,我在這裡...」是小南的聲音。她嘗試用登山杖減速,但速度太快,登山杖脫手了。脫了僵的她一直衝下五六十米落差,衝過一片碎石堆平台,衝過一條冰川,背包被石頭卡住,她最終被掛在河沿。

小輝哥下去後確認了小南人無大礙,頭雖然磕到幾下,但是沒有重傷。沈哥也卸了包下坡,在半山腰撿到了小南的登山杖。他們一個背包,一個扶人,重新爬了上來。小南撿回了一條命。

我們沒有時間去回想這可怕的一幕。確認了小南沒事後,我們沒有選擇,只能繼續前進。在到指定營地之前,我們沒有棲身之地。

驚魂過後,我們繼續下降,很快就過了雪線。如果是白天,我們很容易辨別路徑;而現在頭燈所及的區域內,只能看到雜草、碎石…我們需要不停摸索探路,依靠著PGS勉強的沿著軌跡緩慢下降。軌跡並不是一條直線陡然向下的,我們不停的左右橫切。這就意味著我們要走更多的路。

霧散了,墨藍色的蒼穹,沒有雲,也沒有星星。我們能清晰的看到山谷對面的山脈的輪廓,那就是我們明天需要翻越的耙子橋埡口。雖然只是黑影,卻絲毫不影響它高聳的氣勢。我想像著明天的自己在對面的山頭,望著現在的我;真是個奇妙的念頭。

我的手機飛行模式下用了兩天,只剩1%的電量。本來想著到了營地在充電,見沈哥在前面帶隊,一個人邊看軌跡邊探路實在太累。於是我要求休整一會兒,順便可以把充電寶拿出來充上。從小南事件出發後,我們就一直埋頭趕路沒有休息。大家似乎都忘了自己還沒吃晚飯。我坐下來休息,啃了兩口饢。其他人只是站著休息,也沒人吃東西,也沒人說話。

是啊,接近十點了,我們今天已經走了15個小時了;吃東西很累的,說話也很累的。如果可以不眨眼睛,甚至希望眼皮也能盡量不動。大家都咬牙堅持著,一說話可能就泄氣了。

很多時候根本沒路,我們走著走著很容易偏離軌跡;然後再回頭,在軌跡左右試探。路是S型的,有時候還需要過水,基本都是陡降。進程緩慢到窒息,營地也遙遙無期。

十點、十一點、十二點……最後一段軌跡是筆直的,我們乾脆不找路了,直接朝著谷底下降。這樣接近七八十度的坡,我們已經連續走了近五個小時。我的膝蓋開始有些不適;怕怕也廢了;林哥依舊按著自己的節奏,在隊伍的最後面。我們坐在大石頭上休息,任憑前隊甩離我們,直到看不見亮光。

前隊一直沒有傳來抵達的消息。我和怕怕成了隊尾。兩個瘸子開始自暴自棄,喋喋不休,咒罵人生。我問怕怕到了營地準備吃什麼;怕怕說,吃個屁啊,直接睡覺!我想拿登山杖抽她,不小心絆倒石頭差點摔死,把登山杖給壓彎了。人果然不能心生邪念。

女人就是善變。後來我又問怕怕到了營地準備吃什麼;怕怕說要犒勞下自己,煮火鍋吃。哦,怕怕其實原話是這麼說的:「特么的我們煮火鍋吃吧!太特么重了!尼瑪!四百多克呢!」

我們抵達牛棚營地時已經00:35了。我倆一個隊友都沒看到,也不見搭好的帳篷。由於牛棚營地太髒了,而且扎不下我們四頂帳篷,沈哥和小輝哥決定繼續前行,去探一下熱水營地的情況。葉子、小南和林哥在溪水邊等消息。熱水營地還有將近600米的直線距離,可是我連6米都不想走了。

沈哥用對講機告訴我們熱水營地可以紮營,讓我們沿著溪一直往上遊走。小南沖著我說,你不是有軌跡嗎?走前面啊!話雖無可非議,可是這理所當然的語氣著實讓我不爽。也可能是累壞了,我開始有些不耐煩。

熱水營地並不是很好,都是凹凸不平的草堆;但此時也沒得挑剔。扎完營已經凌晨一點多了,怕怕從包里掏出火鍋料,我們真的煮了火鍋。可惜我們實在是太累了,麻辣的火鍋也食之無味,嘗了兩口都吃不下了。

從早上七點拔營,到凌晨一點紮營;我們足足經歷了十八個小時。這是我徒步以來一天內走得歷時最長的一次。

明天是休整呢,還是繼續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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