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美國老師選擇不公布考試成績，後來發生了什麼？｜域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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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轉自公眾號外灘教育，作者Ashley Lamb-Sinclair，由外灘教育商若曦編譯

看點成績是學生和家長最為關心的話題之一，卻不見得是衡量學習成果最重要的標準。美國肯塔基州2016年「年度教師」Ashley Lamb-Sinclair發現，無論是分數還是等第制，都會將學生的注意力吸引到成績上，而不是最應該關注的學習本身上。於是她做了一次實驗，取消成績評定，讓孩子們從成績的壓力中釋放出來，並發現他們學習的參與度、激情、動力和決心都因此得到了大幅提升。

文 | Ashley Lamb-Sinclair

編譯丨商若曦 編輯丨聞琛

在這學年開始的時候，我和同事決定在六個星期之內不給二年級英語課上的學生打分。研究表明，給學生除文字評價以外的分數對他們真實自我評估不利，以數字形式給出的等第也會打擊學生的學習興趣，削弱他們在學習上的挑戰精神，並使得他們思考的質量下降。

作為老師，我們還發現了在學術之外，成績給學生心理健康和情緒方面帶來的負面影響。雖然有點過時，但密西根大學一名心理學家在2002年的研究表明，80%的學生僅靠學術成績來評定他們自己的個人價值，這導致學生們很沒有自信，其他心理問題也層出不窮。

我們學校的情況是，當我剛把成績輸入電子成績系統時，學生就會立馬來敲我教室的門，家長也開始給我寄郵件，急切詢問我關於一分、兩分的扣分。當我意識到我所有教書的努力都化為一些數字的時候，我感到很受挫。因此我很興奮地想嘗試一些沒有成績作為壓力的新辦法。

校長後來同意了我的方案，於是我們就給家長寄了一封信，來解釋我們的研究，以及不想給學生分數的原因。我又建立了一個Facebook小組，每天在上面發一些學生們在課堂上的照片。同時，我每周都會給家長寫信，讓他們及時了解孩子的學習進度。

在這六周內，一切都進行得很好，我發現學生們非常投入。有一次，我們花了三天時間解析一個論點——學生們寫下他們自己的觀點，在不用擔心成績不好的好心態下討論，也很樂意去重寫自己的觀點。

要是在以前，學生們會在這樣一節課上問一堆關於如何評分的問題。而且如果扣分太多，為了激勵他們，我還得被迫增加分數並且加快教學進度。新規則實施後，學生們做任何事都沒有成績的風險，因此他們就會更積極地去完成任務。由於沒有分數的影響，學生就會更關注任務的挑戰性。

一個學生如果沒有達到要求或者沒有交作業，我就會在一天之內和這個學生以及他的家長討論他的問題。許多家長都很喜歡這種快又勤的溝通方式，有幾個家長還經常聯繫我想要繼續跟進。我並不因為家長這樣經常的問詢感到困擾，儘管我以前會為打分並把分數輸入分數本而感到憂慮。

通常情況下，我對學生的評估過程會花上幾個星期甚至幾個月的時間，並且學生、家長以及行政管理者的壓力總會使我把注意力從學習轉移到頻繁輸入成績。但當成績被放到次要地位，我就可以集中注意力關注真正的交流和學習成長。我唯一的重心就變成每一個孩子學習和分享我在每一刻觀察他們學習的成果。這簡直就是出人意料的好結果。

接下來就要真正開始打分了。前幾個星期對頻繁長期的聯絡和對學生學習具體的反饋感到開心的家長們突然就很困惑，他們不明白為什麼孩子的成績不是一直都是100分。我開始花很多時間打電話、回復郵件，坐下來和抱怨溝通太少的父母們面談。諷刺的是，我和父母們這段時間的聯絡溝通是我這12年教書經歷中最頻繁的一次。

很明顯的是，我並不完美。在這些和家長的互動過程中，我的確可以和他們溝通得更加頻繁。但讓我很困惑的是，在家長眼中，一個數字化的成績比筆頭上和口頭上給出的反饋更加有意義。

當一切歸於平靜，到學期後半段，我發現原來學習的成果通常來說比學習的過程更讓人感到安心。就像一個學位通常很有說服力，人們不會關注這個人有沒有真實才能。同樣，一個成績也不能反映學生為得到這個成績花費的日以繼夜的時間。

一個為了獲得知識本身而學習的信念代表了這個學生內在的驅動力，但像成績和其他榮譽則代表了外在的成就。研究已經表明時間和內驅力會帶給學生更深層次的學習理解。因此，內驅力會引領學生獲得成就，但通常來說只有最終的成就才是別人真正關心的。

誠然，我們很難忽視成績的現實作用和它們的外在力量。雖然我對那些為了一分兩分爭執不休的家長很無奈，我也能夠理解他們的困擾。他們想要給予孩子最好的，也就是優秀的本科教育和工資頗高的工作。

在現行的教育體制中，要達到這些目標，考試成績無非是十分重要的。然而只有一些企業在尋找高績點的大學生，大部分企業都更加側重學生的實習經驗、工作、和志願者經歷。外在的條件通常在快速的決策中起到更大作用，畢竟成績更高的高中和大學畢業生會具備內在的驅動力和毅力。成績和分數之所以作為面試官和僱主快速參照篩選對象，是因為這些數字其實代表著這個學生或是應聘者內在值得被選擇的品質。

很多專業人士，包括老師，都像他們的學生一樣，試圖去達到成就以此證明自己的價值。獲得美國國家教師資格證通常被認為是教師屆中的金牌榮譽。我很少遇到一個擁有美國國家教師資格證但教學水平不夠高的教師，校長當聽說我有這個認證後，也感到佩服。

然而，這個榮譽的價值是來自得到它的過程，並不是裱在框里掛在牆上的那一張紙。成為美國國家認證的教師是非常具有挑戰性的。例如高薪和更多機會等外在的動力會在一開始讓我去追逐這個榮譽，然而是我對教師這一職業精益求精的不懈努力才讓我在時而艱難的教師旅途中前行。

我還記得看自己在教書的一個視頻，我每隔一分鐘都會停下一次，來觀察記錄在教室里發生的一切。在日復一日的課堂紀律管理、課堂計劃制定、和給成績的過程中，我沒有能夠這樣反思和分析的寶貴機會。

我的學生們在一個論點上會花三天時間，他們就像我當初在為美國國家教師資格證而努力時一樣，進行著高強度的反思和總結。對於我和我的學生們，這樣的機會都十分難得。所以當父母們對成績本上96%的成績表示不滿的時候，他們中大多數不真正知道學生們為此付出了多少努力。當結果被提升到了比過程更重要的地位，進步則僅僅只是圍繞著是否得A，而不是是否真正學到了技能和知識。

就算是能被成績和分數高度激勵的學生們，我也見過這個他們不好的一面。但在這六個星期的時間裡，當孩子們從成績的壓力中被釋放出來時，他們可以全心投入到學習當中時，他們學習的參與度、激情、動力和決心都大幅度提升了。要是我可以把這些特質都量化，然後把這些以父母喜歡的形式展現給他們就好了。

但其中一位家長的確對我的教學革新反應十分積極，那就是校長。他的女兒也在我的班上。在六個星期的最後一段時間，他寄給我郵件，並在裡面寫道：

「我很喜歡你願意去嘗試外界不能接受的事情，想必在上個月內你一定收到了諸多類似於『我上學那個時候老師不會這樣教學』的評論……謝謝你，阿什利，感謝你願意承擔風險去把孩子們學習這件事本身放在至高的地位。」

我很感激他能夠意識到我想要做什麼，但更重要的是，我很感激他能明白我為什麼要這麼做。他能明白，是因為他不僅僅是一個父親，也是一個教育者。我渴望我的孩子們可以打心底里喜愛學習，我渴望他們可以擁有一種熱情，一種可以驅動他們在他們喜歡的領域做得更好的熱情。我和其他教育者們都知道這種渴望蘊含的力量。

當我在讀高中時，雖然我的化學非常差勁，但還是上了AP化學II這門課。我對高階化學知識一點也不感興趣，而且我也不是那種容易被成績所激勵的學生。所以在學期一開始，我就知道這門課我肯定會掛科。這門課的老師教得很難，但他同時也很關心學生，並且充滿教學熱情。我去了他的每一節課，在課上，我試圖去干擾我的朋友們——那些在乎化學和化學成績的人——但當我沒能成功干擾別人時，我就低下頭睡覺。

最後，我的確掛了這門課，但我學到了重要的一課。我不再逼迫自己去做我不喜歡的事情，我把自己的精力集中在一些正在做的事情上。直到今天，這是我唯一掛科的課，但我把這個成績當成一個榮譽的標誌。這種真實的自我認知陪伴我度過大學、研究生、教學、寫簡歷、獲得我喜愛的工作，當然，最終讓我獲得我如今引以為豪的成就。

註：本文原載於《大西洋月刊》，由外灘教育編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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