樗下卧談·茶杯里的人生味

前幾天看朋友圈，看到了久未謀面的朋友所發的一條朋友圈，提到了那款讓我回味不已的2000年滇紅，不由得想起了寫於2011年12月20日晚，那是一個在寶峰住了四年的最後幾個夜晚，在寶峰與惟誠法師喝完最後一泡這款滇紅後所寫的小文。昨天從空間里找來，發給了這個贈茶人。一晃7年，今天再看這篇小文讓我想續上幾句。為了讓看者有一個完整的印象，我把續文放在後面。

盜圖于贈茶人，看圖後便忍不住索要

今晚有幸，於寒夜中，與師友吃茶，同品茶香，共味人生，若有所感。茶畢回房，仍不能釋，乃展筆墨，聊作此文。

前年北京的朋友從上海的茶友那裡得了一些十年的滇紅，本著眾樂的精神，也就寄了些許給我。朋友再三囑咐，要泡好它，對茶的珍重之情切切。我收到茶葉後，泡了幾次，喝起來也沒有特殊之處，也就放在一邊，一直留到現在。因為要回家的緣故，想著把茶葉都喝完算了，免得帶來帶去麻煩，於是拿出了十年滇紅泡來喝。這次算是把這個茶葉的味道泡出來了，為了給寄茶的朋友有個交代，在這裡彙報一下喝茶的感受。

以前泡這個茶的時候，總是太急了，水溫高了一些，所以泡出來的茶總有一股澀味，未顯茶的好處。由於是冬天，現在的氣溫比較低，開水的溫度會降得快些，所以按照我的泡茶習慣，現在正好能達到合適的泡茶溫度，終於把茶泡出味來了。

寶峰的東窗下，正可眄庭柯以怡顏

當喝第一泡的時候，在淡淡的茶香中含了一股陳味，十多年歲月的痕迹在茶中體現了出來，甘甜的味道還不是很足。第二泡的時候，歲月的痕迹已經洗去不少，但還是能明顯的感受到，此時的茶湯變濃了，茶中略帶些苦澀，而歲月在茶中沉澱下來的厚重感也變得明顯起來，就是那種醇厚的甘甜味出來了。第三泡的時候，歲月的痕迹仍在，但已經很淡了，厚厚的茶味出來了，喝下去滿嘴的甘甜，並且停留在舌根。第四泡，洗盡鉛華，歲月的痕迹已經不復存在，味也淡了些許，但歲月留在茶中的甘醇盡顯無遺，稍許平淡中感受茶的醇厚，甘甜。第五泡，淡淡的茶味中帶有一種純純的甘甜，喝下去清清爽爽，可以說是在絢爛中復歸平淡。

蘇州的北窗里，寒梅置案中，香茗書作伴

在今晚的茶事中，我從茶的變化中體悟到了些許人生的味道。第一泡茶就如孔夫子所言：十有五而志於學。當我們在學習那些陳舊的老古董時，人們往往只會感到陳腐，就如茶中的陳味，此時人們很容易因為這種陳味而覺得茶不好而棄之。同樣，當「志於學」的時候，迂腐無用之詞也會加之於身，此時堅持和信心就顯得很重要了。

當第二泡的時候，已從歲月中化出醇香，初嘗茶的甘甜，得了些許受用，信心初立，心中充滿興奮也多了很多期待。正如茶的甘醇中又略帶的苦澀，「三十而立」的人們，興奮中還會有些許驕傲，在期待中也會帶來種種的不安和急躁。

當第三泡的時候，歲月的陳味淡去，換來茶的甘醇與厚重，這樣的味況用夫子的「不惑」來比擬也可差強似之。信心增加了，興奮帶來的驕傲也隨歲月的磨洗變得謙虛，同時期待減少了，不安與急躁也就少了，而多了一份從容與自信。

回顧我的人生經歷，現在也可以算是從第二到第三的過渡中，所以寫下這些文字以自勉。至於第四、第五泡茶的境界只能存諸於心，嚮往之而矣，於此略去不詳了。

臨清茶而吟詩

七年後，回顧自己的人生，特別是回到蘇州後家庭生活中的種種磨礪，慢慢學會接納生活，對生活有了更多的包容而不是對抗，開始品嘗平淡中的滋味。對人生少了很多幻想，安下心來過日子。

家鄉的田園，好多也荒蕪了，何日歸去兮

最近吟詠陶淵明的《歸去來兮辭》，反覆的吟誦，讓我更能感受到詩中的意境，「眄庭柯以怡顏，扶孤松而盤桓」，對於眼前之物，多了一種親近感，一花一葉皆有情。「人，詩意棲居於大地上」，斗膽改一字「人，詩意棲居於天地中」，這也是中國文化的脊髓之所在。「唯天下至誠為能盡其性。能盡其性，則能盡人之性。能盡人之性，則能盡物之性。能盡物之性，則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則可以與天地參矣。」盡人之性，則盡物之性，用海德格爾的話來說，此在在存在中找回本己，正所謂「成性存存，道義之門」。南懷瑾在講到這一句時候他說這是孔子最精彩的一句話，尤其在存在主義的視野下來品味，實在精彩。

美菱菱泡茶，審容膝之易安

最後回到茶來說事，當茶中所有的甘甜醇厚都變淡，絢爛中復歸於平淡，復歸於水的滋味，但又甘甜猶存，此正是「茶味存存，道義之門」，不亦可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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