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荷香，一夏清涼

六月，是農曆夏季的最後一個月，因此被稱為季夏。今年閏六月，夏季將多出一個月，是名副其實的長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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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鬼」李賀寫過一組《十二月樂詞》，其中六月是這樣的：

裁生羅，伐湘竹，帔拂疏霜簟秋玉。

炎炎紅鏡東方開，暈如車輪上徘徊，

啾啾赤帝騎龍來。

在他奇特的想像中，炎炎烈日是高掛東方的紅鏡，赤帝火神祝融騎龍而來——酷暑的灼熱如此形象，小編讀來不覺更熱了幾分。趕緊把前兩句再回味一番，幸好還有那，潔白如霜的羅衣，清涼如玉的竹席，帶來一絲清涼。

一年中最熱的伏天幾乎都在六月，所以清涼是六月的關鍵詞。

攜扙來追柳外涼，畫橋南畔倚胡床。

月明船笛參差起，風定池蓮自在香。

宋人秦觀的這首《納涼》詩，可謂最理想的夏夜消遣了。傍晚時分，沿著柳堤信步而行，至畫橋邊，搬個小馬扎坐坐。明月升起，笛聲自水面傳來；微風過處，捎來蓮的清香……

涼風怡人，尤其，當這風裡，還攜帶了花的清芬。

六月的花，鳳仙、萱草、玉簪、茉莉、凌霄，雖不及春花爛漫，可也各具風姿。

鳳仙花

萱草

玉簪

茉莉

凌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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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仙花

萱草

玉簪

茉莉花

凌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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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如果，只能選一種花來代表這個月份，那就一定該是荷花。

明末官員屠本畯撰寫了一部描述花木時令的著作，叫做《瓶史月表》，按照花盟主、花客卿、花使令三個檔次，描述了每月的花事。其中，六月的花盟主依次為蓮花、玉簪和茉莉，蓮花位居首位，是實至名歸的六月之花。六月又有一個別名，叫做「荷月」，自帶清涼感，僅僅是聽起來，就比「暑月」「伏月」等其它別名給人的感覺舒服許多。

畢竟西湖六月中，風光不與四時同。

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

南宋詩人楊萬里用這首七言絕句《曉出凈慈寺送林子方》，定格了六月荷花最經典的模樣。

荷花，甚至成為夏天的標配，美好富足生活的象徵。

西湖煙水茫茫，

百頃風潭，十里荷香。

宜雨宜晴，宜西施淡抹濃妝。

尾尾相銜畫舫，

盡歡聲無日不笙簧。

春暖花香，歲稔（rěn）時康。

真乃上有天堂，下有蘇杭。

元朝女真族詩人奧敦周卿以一曲《太常引》如此歌頌了西湖的美景，「百頃風潭，十里荷香」是這美麗中最動人的所在。

早在宋代柳永的詞筆下，「十里荷花」就是杭州城美麗的標籤之一。

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雲樹繞堤沙。怒濤卷霜雪，天塹無涯。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競豪奢。

重湖疊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釣叟蓮娃。千騎擁高牙。乘醉聽簫鼓，吟賞煙霞。異日圖將好景，歸去鳳池誇。

據說柳永的這首《望海潮》詞廣為流傳，傳到了當時的金國，「金主亮聞歌，欣然有慕於『三秋桂子，十里荷花』，遂起投鞭渡江之志。」隔年以六十萬大軍南下攻宋。（據宋人羅大經《鶴林玉露》記載）

「十里荷花」所象徵的一種美好，竟然能成為金人覬覦大宋領土的一個借口，想來這也是著書者的浪漫主義了。

荷花，的確是六月里最美的一道風景。前幾天，朋友傳來幾張圓明園的荷花圖，小編方才驚覺，那紅了櫻桃、綠了芭蕉的時光，已悄然驚艷了片片荷塘。

水風葉底波光淺。亭亭翠葉紅妝面。六月下塘春。平鋪雲錦屏。露涼輕點綴。綠映珍珠袂。渾似太真妃。倚闌嬌困時。

在沒有智能手機可以隨手拍的年代，宋人趙師俠以一曲《菩薩蠻》為荷寫照，將荷比喻為水中的楊貴妃，滿滿的清涼感兼具美感，再也不用擔心貴妃怕熱了。

在這些荷的照片面前，是否有種感覺：身未動，心已至——荷所在的那清涼美好之境？

六月到盤洲，水閣盟鷗鷺。面面納清風，不受人間暑。彩舫下垂楊，深入荷花去。淺笑擘蓮蓬，去卻中心苦。

宋人洪适這曲《生查子》，極富古典中國的文化意味。蓮子的心（即中間的綠色胚芽）味苦，中醫認為夏季人的心火旺盛，適當吃點苦味可以清心去火，蓮心茶即是其一。所以古人常一語雙關，蓮憐相諧。賞荷，採蓮，往往也有戀愛相思、或者離苦得樂之意趣。

荷的風姿綽約，引無數詞人墨客競相吟詠。有研究表明，在歷代詩、詞中，荷的出現頻率都相當高。

參見潘富俊著《草木緣情：中國古典文學中的植物世界》，商務印書館，2016年4月第2版。

寫荷最傳神者，莫過於宋人周邦彥的《蘇幕遮》：

燎沉香，消溽暑。鳥雀呼晴，侵曉窺檐語。葉上初陽干宿雨，水面清圓，一一風荷舉。

故鄉遙，何日去？家住吳門，久作長安旅。五月漁郎相憶否？小楫輕舟，夢入芙蓉浦。

在一個夏日的清晨，詞人點燃沉香，驅散潮濕悶熱的暑氣。鳥雀在窗外歡呼天氣的由雨轉晴。一宿夜雨，荷葉上積蓄的雨珠，在朝陽的照耀下，很快就消失了。清澈的水面上，一株株荷花在微風中亭亭玉立，自在輕揚。由眼前的荷花，詞人情不自禁，想起了故鄉的荷花，將濃濃的思鄉之情，娓娓道來：恍惚間飛到了五月的江南，蓮葉田田，荷花開遍，小漁船穿梭其間……

長夏苦熱，適宜靜心沉思。面對如此美麗的荷花，愛思考的人總是停不下來，對於時光流轉、榮枯相繼的苦苦思索。比如宋代詩人陸遊，他寫過一首小詩：《小舟自紅橋之南過吉澤歸三山》

六月芙蕖正盛時，畫船長記醉題詩。

世間好景元無盡，霜落荷枯又一奇。

繁花似錦，有人從盛開中瞥見凋零的陰影；也有人，選擇坦然面對每一段生命的姿態。時光流轉無盡，心境始終豁達淡定。

願這一季長夏，自在清涼，如蓮。

讀詩嘉賓

小 雨

一年級豆包，陽光活潑小暖妹一枚。愛好閱讀、音樂。

歡迎移步二條，欣賞名篇《愛蓮說》。

也歡迎移步留言區，隨便說點什麼都好，天這麼熱，嘮嘮嗑……

▎農曆時光往期美文

部分圖片來自網路

攝影丨李淑靜 周有光

編輯丨小文 排版丨小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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