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寨人的危機與生機：一個基層苗語教師的含淚呼喊

現 代 苗 寨 人 的 危 機

當今苗寨女生，苗疆男兒,身在學堂念書，身處學校識禮。他們多數思想迷茫，態度消極。不是學校欠缺學科內容，並非教師沒有教學方法；而是學生脫離了磨練堅強意志的土壤，缺少了打造人格力量的氣氛。他們不是缺少了現代知識的灌輸，而是淡薄了心理素質的訓練。他們是苗寨里隊伍最龐大的人群，他們是深山中最需要拯救的生命。

大家來看現在苗寨里的孩子，大家來看當今苗人中的學生。接受九年義務教育，完成初中基礎學業；十人之中只有二人可以繼續升學，一百學子只有二十夠格升上高中。還有大量女生，剩下大量男孩；叫他們寫作，讓他們計算，不如八十年代以前的小學生，難敵改革開放以前的五年級。

苗寨人的危機已不是吃飯的問題，苗寨人的精神衰敗現象影響到了延續人種的問題，更需要社會的關注。

此話從何而來？

先看看八十年代前後的苗寨人婚姻狀況。

本人通過對松桃苗族自治縣境內的近百個苗族自然村寨調查發現，五十歲以上的未婚男子是極個別的，都是智障者和嚴重殘疾者。而22歲—50歲的男子當中，單身的約佔52％（其中有少數離異的），喪偶的不計入內。實際上，同齡的男女出生率是女子偏高。在這些未婚男子當中，30歲以上的比例過半。除了個別的以 「先立業再成家」為理由以外，大多數是實在娶不到老婆。普遍來說，已婚男子和未婚男子的家庭經濟條件並沒有多大區別，真正寬裕的家庭也很少，現在基本沒有窮到沒飯吃的人。

很顯然，以現實苗寨里的經濟條件和人口素質來看，30歲以上的單身男子還能找到配偶的寥寥無幾。

為什麼改革開放以前的苗寨人能夠在極其貧困的條件下以積極向上的精神艱苦奮鬥、理性做人，進行正常的繁衍生息，而五十歲以下的苗人會在男女出生比例和諧的條件下急劇湧現了過半的單身男子呢？他們是如何在當代激烈的競爭中被淘汰的呢？

我們先來了解1980年代之前和改革開放之後的苗人精神變化。

1980年以前，農耕生活培養了苗人們從小吃苦耐勞、踏實做事的精神。他們雖然少出大山，少知世外事，但是他們每天聆聽祖祖輩輩積極向上的苗歌、為人處世的諺語以及民間故事的勵志傳說，接受苗族傳統禮儀的洗禮，深悟苗族哲學的內涵，沿襲苗族文化智慧，傳承著千百年來的優良傳統。他們有自己根深蒂固的信仰，有自己的生存目標，有實事求是的生活觀念，滿足於世外人間的淳樸生活，為通過自己努力而達到目的深感驕傲。他們在傳統觀念的影響下鑄就不屈不撓的精神力量，雖然很多人不認識漢字，但是他們飽學豐富的苗族文化，具備了自強不息的勇氣。所以在以前的普遍意識中，讀書僅僅是為了方便記賬，因為在他們的心目中，一般的讀書人不見得比 「文盲」聰明，除非混得一官半職，才能表現出明顯的區別。相對時代來說，他們做人做事是普遍成功的，是否成就大事業，還得取決於諸多的客觀條件。當時雖然讀書條件差，讀書人較少，但是踏實的秉性讓他們在學校學到了教科書的知識，很少有人升學高校的主要原因是當時高校招生名額少。

改革開放以後，物質生活逐漸得到提高，新的生產生活方式和外界文化渲染讓苗寨青少年迅速接受外界社會表象的衝擊，由於對外界生活的嚮往和對外來文化的盲目崇拜，他們沉浸於引目的表演和刺耳的聲音氛圍之中，跟風社會表象卻懶於領悟文化內涵，自己祖祖輩輩原有的精神文明遭到迅速塵封。他們從小遠離了自力更生的體力勞動，隔離了勤奮為榮的苗家光榮傳統，失去了苗族文明教育，滋生了只知索取的依賴心態，習慣了任性，而不是強化自己去適應社會需求，直接失去磨鍊堅強意志的土壤，失去了鑄造靈魂的信仰。他們模仿城市人的生活追求，卻忽視了自己家庭的經濟條件和文化素質與城市存在著巨大的區別。總之，他們既失去了古苗傳統家教的哺育，又沒有得到現代城市家教的栽培，靈魂處於放縱的狀態，就像江面上無根的浮萍，身不由己地隨風飄蕩，經不起水波蕩漾的衝擊。

在這種情況下，起步學習成績好的孩子，比較容易接受老師的講授，他們找到了榮譽感，培養了自信，因此不斷提高。而學習起步滯緩的孩子，則是一步落下即節節敗退，上課時就像在漆黑的夜幕下行走於陌生的荒野，尤其上了初中，科目多樣，課程繁雜，他們更是無所適從，選擇徹底放棄。這就導致苗寨人的初中生成績等級明顯分化，每年正常升上高中的人數達不到20％.剩餘80％的學生，高校大門對於他們毫無意義，他們是淘汰生，他們當中絕大多數人的寫作能力和計算能力還不如八十年代以前的小學畢業生。這樣的功底，即使讓他們去就學高中或職業院校，無異於讓初級小學生去接受現代高中或職業院校的課程，其學習效果不言而喻。

這部分80％的淘汰生當中，踏入社會以後，只有少部分人能依靠家庭背景關係投入正常的建家立業的生活，通過個人自覺努力而獨立擺脫困境的人少之又少。

其餘大部分人是純粹的受害者。

主要源於他們的父母育才意識淡薄，這些家長總認為自己沒有讀過多少書，甚至沒有讀過書，也照樣生活滋潤，所以對子女的培養也是放任的。他們根本意識不到自己從小一直接受苗族文化樸實本真的洗禮，長年累月的農耕鍛煉讓他們具備了自立自強的生存意志，從小鞏固了堅定不移的價值觀；而現在的孩子卻完全改變了文化體系的灌輸，如果學習成績差，就只有紛呈繁雜的生活表象惹得他們眼花繚亂，沒有接受到精神的實際錘鍊，內心深處要麼是一片空白，要麼是幼稚的浮華追求。也就是說，這些成績差生什麼基礎都沒有，當他們初中畢業以後，不論他們是直接踏入社會或是就讀職業學校，以他們的功底，都是以模糊的理念去面對生活的，即使偶爾也萌生從事某一個行業的念頭，也會由於在學習或工作過程中要遇到不可避免的或大或小的困難而放棄。因為他們從小到大隻學會享受，沒有接受過任何磨練，沒有信仰、沒有目標、沒有毅力和理性，一下子就要低聲下氣去長時間從事枯燥無味而且最苦最累的工作，他們能堅持下去嗎？不能堅持，能有苦熬出頭的希望嗎？經過了十多年看電視、上網以及社會表象文化的熏陶，他們同樣有著美好的嚮往，同樣憧憬著未來的亮麗人生，只是相關知識不足、修鍊不夠，無背景、無關係，一旦突然遇上挑戰，很容易由於吃不消或想不開而敗陣。所以，最終徹底放棄，哀怨「心比天高、命比紙薄」！一步步陷入迷茫的青春。

他們缺乏實事求是的學習或工作態度，只有夢想目的，卻忽略實現目標的過程，容易遭到天花亂墜不負責任的欺騙，混過數年最富有勇氣的年齡段之後，從累遭打擊的歷程中總結出的負面經驗就是讓自己心灰意冷、意志消沉。此時，他們會以強烈的消極的態度面對一切事物，因既自負又自卑而漠視別人的幫助，獨自模糊地設想著內心深處矛盾的「成功」機會，吃飽時無動於衷，飢餓時怨天尤人。

他們不願意主動去適應社會需求，而是夢想著社會需求來適應自己，隨著光陰流逝，他們就在競爭激烈的現實社會中不知不覺地列入苗寨單身漢的浩蕩隊伍之中。

在現實的苗寨社會生活中，讓子女自然成長的培育方式是難以適應社會需求的。現在的普遍現象令人心疼。父母完全依賴學校，在對子女的學習前途徹底失望之餘，唯一的想法就是讓他們呆在學校等待骨骼發育健全，然後去打工。在這種風氣之下，學校存在大量的成績差生處於基本不學習狀態，不是學校管理無方，不是教師傳授無力，而是學生無奈地關閉了接受課程知識灌輸的大門。

大量青少年不倫不類的心理狀態是苗寨萎靡的潛在危機，過半的單身男子是苗寨命運的基本表現.

執迷不悟、無動於衷的家長，心靈空白、意志消沉的在校生，已經比例過半的單身男子還在有增無減，這就是黔東北苗寨人有史以來最嚴重的自然危機。

古 苗 人 的 精 神 與 智 慧

「Jex nqeat goud dongb nangb bid gheul, Nanx nqeat zead send jid qanx yib」。這合歌句的意思是「困難如山不可怕，只怕病鬼來纏身」。

歌中充分體現了古苗人勤勞勇敢、自強不息的大無畏精神和善於思考的智慧，同時體現了古苗人對強健體質的重視。他們認為，人必須具有堅強的意志才能按計劃做好想做的事情，而堅強的意志必須以強壯的體魄為後盾，才能保證有足夠的體能去支撐智力的正常發揮，實現預定的目標。

「Chud dongb lies ghad rut, Yand nzat ghad guid kib. Jex zead leb jib yox zal liot, Yand nzat jid yangl chu oub gib」。這首歌的大意是「幹活才高超，莊稼最本分。沒有遊玩富阿哥，只有莊稼才養人。」當然，這是針對於當時的生產力水平而言。

古苗社會的精神文化教育無處不在，他們從學會說話就開始為生存而思考，從小參加相應的體力勞動，自覺培養了強烈的責任感和有計劃地做事的能力，勞累艱苦根本無法威脅古苗人。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意志堅強並且善於實事求是地制定目標和自我督促實現目標。

「Kod nex jex kod ghab nex ras, Liot nex jex lios ghab nex gial」。 這合歌句的意思是「窮鬼不進智者家，蠢豬難找富家神」。

古時苗人的大戶人家，他們除了吃苦耐勞、勤儉發家以外，還善於借用間接力量、運用隱性資源，制定若干年以後的大目標，有計劃地逐步實現過程中的小目標，通過實現小目標的累積而成就大目標的實現。他們認為，聰明的頭腦需要在勤奮勞作的基礎上才能發揮積極的作用。

「Kod nex jex kod ghab nex ngas, Liot nex jex lios ghab nex niel. Ghuat jui ad poub deit doul mat, Goud zheit doul deb doul giead hend . Rut nangb ad del hleat ghab bangt, Jid jangb jid nghant mex bub yenl」。 這首歌的大意是「勤奮人家窮不倒，財富不理懶人心。世代家風把持好，傳了父輩傳子孫。凸凹葛藤一根草，三起三落是本真。」

這是古苗人的傳統家教，他們認為，懶于思考懶於操作的惰性人是不可能富起來的。只有能吃苦耐勞的勤快人才會有富起來的希望，即使勤快人也會由於種種客觀原因而落得貧困潦倒，但是，只要世世代代不放棄吃苦耐勞積極幹活的精神，過了父輩還有子孫，總會有飛黃騰達的時候。人生就像山中的葛藤，有精瘦的枝幹也有飽滿地凸起的結，這是很正常的現象。所以，古苗人不會被困難嚇倒，總是滿懷信心地用實際行動戰天鬥地，樂觀地朝著理想的彼岸前進，正常繁衍生息。可見，他們的適應能力非常強大。

「Moux pud manx denb heat jud mleil, Wel pud wel nangd ub bleas xob」。 這合歌句的意思是「你講辣椒辣子辣，我講酸菜真的酸」。

古苗人是有主見的，他們知彼知己，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能做什麼，然後安排怎麼去做。所以，他們不會盲目跟風，逢惡不怕逢善不欺的品行也流露於不卑不亢的表現上。平衡的心理狀態讓他們充滿超人的勇氣，發揮自己的智慧，比如，木匠造房工序複雜，不用製圖不用筆記也能做得毫無偏差；石匠雕鑿石料不用預先刻畫圖案竟然能雕龍刻鳳，栩栩如生；女子刺繡亦不用預先畫像，各種圖案均能繡得活靈活現，色澤相當……。

古苗人把所有的護身防侵技能（包括肉眼可見的動作和看不見的巫師法力）統稱為goud dongb，goud dongb（漢語諧音 「勾動」）用漢語直譯就是「活路」，也可理解為「工夫」。 由此可見，古苗人把武打防身技術和生產活動同等視作生存的基本技能。肉眼可見的用動作表現出來的武打技能叫做deut doul（漢語近音「陡豆」），即「拳腳」，為便於大眾理解，以後翻譯為「古苗武術」。他們的精神力量特點和人生哲理幾乎濃縮在武打防身技術的表現上，在訓練過程中，通過增強體能、增強忍耐力和適應能力、平衡肢體、提高速度、平衡心理、提高感知力與觀察判斷力、激活創造力（想像力）和預感能力，結合處世哲學來達到提高自我保護能力的目的。因此而鑄就 「自強不息破風浪、咬定目標不放鬆、實事求是重真理、不卑不亢一身輕」的強大人格力量。

現 代 苗 寨 人 的 生 機

在近百個苗族自然寨的調查中，現有極少數有條件的家庭模仿現代城市家庭教育的方式對子女進行培養，只發現筆者本人的子女接受古苗式家教，95％以上的孩子處於完全依賴學校教育的狀態。完全依賴學校教育的結果釀造了現代苗寨人的危機。

古苗家教自古有之，只是之前沒有人進行系統整合，所以沒有人強調過，導致前人們身處古苗家教的熏陶而沒有意識到「古苗家教」的存在。1980年代以後，農村的生產生活方式迅速變化，物質生活有所改善，就從這一代孩子開始失去「古苗精神」的鑄造。所以在《現代苗寨人的危機》中提到「他們既失去了古苗傳統家教的哺育，又沒有得到現代城市家教的栽培，靈魂處於放縱的狀態，就像江面上無根的浮萍，身不由己地隨風飄蕩，經不起水波蕩漾的衝擊。」

以苗寨人「忙於生活奔波、無法顧及子女學習」的完全依賴學校教育的現狀，如果不進行古苗家教的訓練，那麼，現代苗寨人的危機將會像一隻潰爛的疔瘡越爛越深，向全身蔓延。

古苗家教的目的就是通過身體力行的磨練來培養古苗精神，也就是心理素質訓練。誠然，現在已不可能回到過去那種成天上山幹活來磨練意志、激發自我實現目標慾望的模式。但是，古苗精神力量特點和人生哲理幾乎濃縮在「古苗武術」訓練的表現上，在訓練過程中，通過增強體能、增強忍耐力和適應能力、平衡肢體、提高速度、平衡心理、提高感知力與觀察判斷力、激活創造力（想像力）和預感能力，結合處世哲學的同步灌輸來達到喚醒自強不息的超人自信心的目的。所以，可以通過針對性的短期培訓來奠定適應打擊、排除干擾的「自我強化心理素質」的基礎。

擁有 「自強、自信、刻苦耐勞、專註、勤思、實事求是」的古苗精神，一定能做成事，只是遲早而已。至於能否成就大事業，這就與個人的知識範圍和水平有關，與機遇和背景條件有關。

「一切從心開始」，這句話人人會說，但是真正使用此話的內涵來進行修鍊的人並不多。態度消極、心態扭曲的人，是僅僅用口頭教育無法改變的，這就是現在的家長、老師對在校差生的無奈，也是社會精英幫助落後群體時感覺萬分艱難的根源。所以，苗寨里的現代人，表面看像是不重視知識教育，其實是不重視心理素質訓練。因為知識的學習和使用是在強大的人格力量基礎上發揮作用的，增強心理素質是提高人口素質的基礎。

如果以古苗精神的意志去接受現代知識的灌輸，就等於給意志堅強的超人們大腦「充電」，他們將在學習和工作中如虎添翼，自覺地不斷向自己發出閃電般的挑戰、超越自己（不要斷章取義鑽牛角尖，超越自己是相對自己空前的提高，讓自己的知識和能力發揮到極限，不等於超越別人）。

現在，有財力、條件方便的家庭是採用城市的家教方式培養子女，請家教、送培訓，他們在自己的專長上找到了自信，因此奮發圖強，並且在未來的奮鬥中有背景支撐。這是當今苗寨里大多數的家庭無能為力的。苗寨里徹底「放野」的孩子們，除了幾個成績優良的找到自信，可以跟隨學習層次的上升而同步修鍊，其餘的人幾乎是失敗者。

失敗者不是因為「成績差」本身。「成績差」生照樣有自己的聰明大腦，有自己潛在的智慧。如果僅僅是學習成績差，不過是少了一些選擇行業的機會，只要具備強大的人格力量，伺機發揮自己的潛能，總有一天照樣活得精彩。問題是沒有了精神支柱，這樣也不喜歡，那樣也不喜歡，就算遇上了本來喜歡的事情，也會因為心理力量的不足而無法成事，凡事淺嘗輒止，最終一步步把自己演化成生活的弱者而逃避社會。

知識可以通過學習而獲得，心理力量是一門功夫，功夫必須通過修鍊才能成就。「古苗精神」的功夫訓練內容是目前苗寨的「成績差」生最需要的最實惠的家教課程，這是家庭式短訓課程，是社會生活中實用的精神力量，是學校里沒有的課程。

「古苗精神」 的訓練效應就是讓接受訓練的人自覺喚醒超人似的自信心，因此意志堅定、自強不息。

傳承古苗精神，是當前拯救苗寨現代人的一線生機。

拯救苗寨青少年，需要社會的高度關注，需要家長醒悟給以理性的支撐。

作者簡介

龍潛一，銅仁市苗學會會員，苗族自然村寨調查研究員，松桃電視台《苗語之窗》欄目苗文字撰寫員，松桃安花苗族絕技藝術團古苗武術項目負責人，盤信民族中學古苗文化武術教師，大興中學苗語文教師。目前成果有苗寨調研近百篇共一百多萬字，武術作品《人雄武術》被納入松桃苗族自治縣盤信民族中學校本教冊，苗歌《世紀紅日》獲得「2015第三屆幸福松桃金秋放歌四大歌王爭霸賽」原生態組歌王獎。曾參加2016年銅仁市第五屆旅發大會、松桃苗族自治縣60周年縣慶等大型活動中進行古苗武術表演。

文圖龍潛一

製作春梅依

審核 苗人邦突擊小隊

苗人邦突擊小隊

寶惹誇尤 必韜雄

阿邊蕾朵 米娜多

跌泥誇洛 春梅依

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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