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父親的禮物

給父親的禮物

在我小的時候，每次有親戚來我家，或者父母出遠門回家時，我都非常渴望能有一份屬於我的禮物。當然，失望的次數是非常多的。可能是有這個因素吧，我特別喜歡給家人或自己買些小玩意，東西不貴，能表達我對他們的重視，或者對自己的犒賞。在某篇文章里，有專家說：一個成年人的言行，可以折射出這個人幼年的經歷或心理歷程。我想我就是這種情況，小時候缺的，希望現在補回來。

我喜歡給愛人買些小玩意，樂樂（大寶）還沒有滿月，我就開始盤算著給他買哪些玩具的事情，我也喜歡給母親買些平安健康的吉祥物。

早在今年父親節之前，我就給父親買了一條老式牛皮腰帶。可父親卻捨不得用，說身上系的舊腰帶還能用，丟了太可能。於是，父親把腰帶塞里抽屜里，就再也沒有拿出來用過。

上個月底，一家人都來貴港小住，我又買了兩件略帶點條紋的T恤衫給父親。父親卻嫌它太花，說「不好看，不合適穿」。於是，那兩件T恤，他只在家裡穿。後面回南寧，我在超市裡看到有老式的白紗背心，買了兩件給父親，父親高興的說：「就這種，這種好，便宜，實用！」

兩周前，我去桂平出差，某晚當地機構負責人在西山腳下散步，恰好遇到賣老式汗衫的攤子，我猜想父親應該會喜歡，就又買了兩件。當我把這兩件汗衫遞到父親手中時，他眼裡露出了滿意的眼神。我也特別滿足。

其實，父親曾是我最「討厭」的人。三十年前，我還在老家讀書。我總覺得全家人過得不好、我學費老不能按時上交、親友們看不起我們……都是他的錯，我「恨」他不夠努力、「沒本事」。我到現在還記得，我曾有一次當著他朋友的面，摔過父親的酒杯。直到我當了兵，才體會到離家在外，每一天都是挑戰，每一步都活得不容易。我這才發現，父親倒是我最牽掛的人了。

2012年，父親到我當時工作的縣城跟我小住，正好遇上他過60歲生日，我請了許多同事朋友來跟他一起喝酒。老姐也帶著孩子來做了一大桌的菜，大家都很開心，父親也很開心。估計是父親喝高了，等大家散去，他就開始罵我不會看人，罵我老是談一些不會過日子的女朋友，罵我還不早點結婚讓他抱孫子，罵我讓他在親友面前難看……那晚，父親把我罵到凌晨三點半。後來，父親罵累了，就坐在地上睡著了，我花了好大功夫才把他推上的床。

父親睡著了，我卻沒有睡著。回想老余家似乎沒有幾個長壽的男人，回家早逝的大伯，回想在我家打過牌卻一個個去世的老人……我心裡怕怕的。我想了一夜，終於做下了幾個感覺對所有人都好的決定。包括我後來離開老機構、在南寧買房、結婚等許多決定，我都還是遵循了父親的意思的。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大伯去世的時候，我對這句話感觸最深。當父親過了六十歲後，我最擔心就是父親了。所以，我一直不贊同他回老家去。

父親說：「全家人就你一個人上班，壓力太大。我回去，每個月還可以幫你找一千多塊錢的奶粉錢。」

父親說這話時，我的鼻子酸酸的。我說：「爸，壓力是我們年輕人的事情，跟你沒有關係。你養我幾十年，我養你幾十年，有什麼不對的呢？你安心跟我們一起生活就好。我不希望你跟媽分開，我也希望樂樂天天都能看到爺爺奶奶！」

有人說愛是自私的。我現在也越來越承認這點。我希望父親留在我身邊，既是擔心他回家一個人生活不安全，也擔心母親一個人留下來幫我照顧妻兒太辛苦。這幾月，我也非常糾結，我也很想讓父母去過他們想過的生活，而不是被我的生活所綁架。

如果問這個世界上誰最親，誰最值得去愛？一定是父母。父母跟我們一起生活，不在乎我們給他們多少錢，也不計較我們買多少好吃好穿的他們。他們只希望我們兒女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也希望過兒孫繞膝嬉戲的生活。

每每想起在南寧的一家老小，我滿心的都是愧疚。有時候，我也在想，到底是誰比誰寂寞，到底是誰在幫襯著誰？想不想得明白也沒有用，我們暫時改變不了眼前。要麼偶爾出去逛逛，遇到個小玩意，給他們留著；要麼是儘可能回南寧，去陪陪老的，看看大的，抱抱小的。

給父親買禮物，既是為彌補對父母的愧疚，也是對家人的愧疚，因為他們每個人都會有我的禮物。

有父母在的地方，那才是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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