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法斯賓德只要看到單獨出現的喜鵲，就會行禮？

這個問題和他主演的電影——從《羞恥》《X 戰警》，到《為奴十二年》或是目前熱映的《異形·契約》，似乎沒有太大關係。甚至對大部分喜歡他的人而言，這個問題也沒有反映出法鯊的（及其粉絲熱議的）容貌、身體和似有若無的緋聞。

但它是讓下面這篇人物報道脫穎而出的諸多原因之一：正好體現了法斯賓德是怎樣一個人。明星人物報道的魅力所在就是撥開娛樂的外衣，展現人物的職業素養和人格，從這個角度上說，這可能是我看到過的關於法斯賓德最好、也最放鬆的一篇報道。

你不會後悔的，它會讓你確認自己的選擇：你喜歡這個演員，的確是一件很棒的事。

原載於 T 雜誌，本文轉載自 T 雜誌中文版公眾號，並已獲得授權。原標題為《大智若愚的邁克爾·法斯賓德》。

來源：Tmagazinechina

撰文：Rivka Galchen 攝影：Bruce Weber

造型：Joe McKenna

未經許可，禁止轉載

憑藉不按外界預期出牌的行事風格，邁克爾·法斯賓德躋身為好萊塢明星。本文作者和這位魅力四射的「局外人」一同乘車出行。

「我當年被兩所戲劇學校拒絕過」，邁克爾·法斯賓德（Michael Fassbender）一邊吃早餐一邊說。這是紐約一家酒店的餐廳，外形靚麗的就餐顧客們正講究地往水果奶昔里加著小麥草。被拒時他只有 19 歲，隨後就去了倫敦，打算到戲劇中心（Drama Centre）碰碰運氣。當時他準備了伊阿古（Iago）的一段獨白，雖然練習了無數遍，但還是很緊張；因為之前拒絕過他的一位導演曾說過的一句話總在他腦海里揮之不去——他告訴法斯賓德：僅僅通過一個人進入面試房間的方式，便能看出他是不是當演員的料。「我至今都討厭這種說法」，法斯賓德說。在倫敦的面試前，他試圖讓這句話從腦海里消失。「我去了洗手間。方便的時候，我看到有人在牆上寫了『嗨，夥計！』（Hi，Cookie!）幾個字；我就站在那裡，那幾個字在我眼前晃來晃去，想起我剛演完的《大膽媽媽》（Mother Courage）里的廚師，還是用蘇格蘭口音演的（「廚師」和「夥計」對應的英語單詞 「Cook」和「Cookie」相近——譯註）。 所以最終我決定：要用蘇格蘭口音念伊阿古的獨白。面試結束後，法斯賓德被問到為什麼選擇蘇格蘭口音，他回答說，這可以往獨白里注入一些惡作劇的感覺。「現在想想挺有意思，因為我很多年都沒想起過這件事了，」他說，「我不敢說自己當時看到了什麼徵兆，但可能冥冥之中的確得到了某種提示，最終也的確幫到了我。」

38 歲的法斯賓德說起這件陳年舊事時，我們正在談論他在一部即將面世的影片里的角色。該片改編自戲劇圈人士口中的「那部蘇格蘭劇 」（the Scottish Play），因為他們認為直接叫它的名字《麥克白》（Macbeth） 不吉利；不過法斯賓德並不在乎，還是管它叫《麥克白》。在片中扮演被詛咒國王角色的法斯賓德並不相信預言、徵兆、或其他什麼形式的迷信說法。「但有一個例外，」他說，「不管什麼時候，只要看到一隻孤零零的喜鵲，我都會敬禮。」說實話，這是我頭一次聽說有人會向喜鵲敬禮，或許是愛爾蘭的風俗吧。法斯賓德是在克里郡的西南部長大的，不過他的母親來自愛爾蘭北部的安特里姆郡，父親則是德國人。

既然提到這個，就說說另一件事吧。法斯賓德還對數字 7 情有獨鍾，那是他的幸運數字。2007 年開始的時候，他有種當年會走運的感覺，也覺得那可能會是很重要的一年。「可能因為我是 1977 年出生的吧，」他說，「我知道這麼說聽上去很可笑。我並不是說自己當時就知道自己時來運轉了，但就是感覺機會要來了，所以也希望自己能做好準備。」

此時此刻，我完全難以想像他當年的情況。那時，法斯賓德已經出演過一些小的電視和電影角色；在 2007 年以前，他最為人知的角色，是健力士黑啤（Guinness）廣告中一名為了向自己的兄弟敬酒道歉而游過大西洋的男子。但自那年之後，法斯賓德就獲得機會在斯蒂夫·麥奎因（Steve McQueen）的三部電影中擔綱主角；此外，他還得到了大衛·柯南伯格（David Cronenberg）、凱瑞 ·福永 （Cary Fukunaga）和雷德利·斯科特（Ridley Scott）等大牌導演的青睞，與他們都有過合作。在昆汀·塔倫蒂諾（Quentin Tarantino）的《無恥混蛋》（Inglourious Basterds）中，他也有特別精彩的表現。如今，法斯賓德不僅在《X 戰警》（X-Men）系列中扮演萬磁王，還成了影評人和學者的寵兒——越來越多面的他，既可以是海報上的偶像美男，又可以出演史蒂夫 ·喬布斯（Steve Jobs）這樣要求演技的嚴肅角色。 但從本質上講，法斯賓德還是那個初次參加戲劇學校面試的年輕人：在變化出現時，他會持歡迎和開放的態度，同時也會追隨當下「徵兆」的指引。《麥克白》的導演賈斯汀 ·庫澤爾（Justin Kurzel）在說到與他合作時表示：「他準備得極其充分，從來不需要別人多說。而且正因為如此，他對實時發生的情況持有極其開放的態度 ——從當天的安排，到身邊的其他人，他都能靈活應對，並在行動的過程中有所發現。正是這個原因，他在我眼中就是個不折不扣的藝術家，而且是最優秀的藝術家之一。」

在所有鳥類中，法斯賓德所「敬仰」的喜鵲是出了名的聰明——它們能模仿其他鳥的叫聲，會用周圍各種閃閃發光的小物件和灌木枝築巢，還能認出鏡中的自己。 20 多歲時，法斯賓德除了表演，還不得不兼職一份酒吧服務員的工作。「我喜歡吧台，」小時候沒少在父母的餐館裡幫忙的他說，「但是天哪，我真的真的想演戲。」但快 30 歲時，他還沒有取得突破。

然後就到了 2007 年，法斯賓德參加了一部小成本電影的試鏡，試演片中的愛爾蘭共和軍領袖鮑比·桑茲 （Bobby Sands）。這部名為《飢餓》（Hunger）的影片，介紹了發生在臭名昭著的 Maze 監獄裡的絕食抗議，是斯蒂夫·麥奎因（Steve McQueen）的導演處女作。麥奎因在英國藝術界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但在拍電影上卻是個新手。法斯賓德第一次試鏡時，並未打動麥奎因。 「要麼是我走眼了，要麼是他沒表現出來。」麥奎因說。 但選角導演還是說服他讓法斯賓德再試一次。「這一次他表現得很出色，」麥奎因回憶道，「他在表演中透露出了一定程度的投入，以及對角色的掌控。並且我看出來了：這傢伙真的很認真，也是真心想演戲。」

本來 《飢餓》 一片很容易在被一些影評列為「藝術片」後消失不見；然而，它卻在戛納電影節上榮獲金攝影機獎（Caméra d』Or），還在澳大利亞、英國、比利時和愛爾蘭榮獲多項大獎。這使麥奎因得以執導《羞恥》 （Shame），以及日後的《為奴十二年》（12 Yearsa Slave）。前者是一部介紹性癮的 NC-17 級影片，讓全世界得以大肆談論法斯賓德尺寸異乎尋常的隱私部位；而在《為奴十二年》里，他飾演的則是殘暴的奴隸主艾普斯（Epps）。此後，麥奎因和法斯賓德都成了當紅的明星。

據說，法斯賓德曾因在《為奴十二年》里一場強姦戲中表演強度過大而當場暈了過去；但他自己堅持告訴我，工作不會影響到他的生活：「我不會把角色帶回家。那不是我的工作方式。」和法斯賓德面對面時，他給人一種快樂、孩子氣的感覺。與其用「英俊」來形容他，也許「漂亮」是更確切的辭彙。他友好、熱心，願意配合，富有魅力卻不咄咄逼人，也不會在談到自己的成就時興奮不已。他看上去很像那種浪漫喜劇里的主角，但這也正是他從未嘗試過的少許角色中的一種。他的表演經歷豐富多元，如果必須要從中找出一條共同的主線，那就是這些角色在身體和情感上表現出的極端之處：暴虐(《為奴十二年》)、深度飢餓(《飢餓》)、上癮(《羞恥》)、 做一個卓越的模擬機器人 (《 普 羅 米 修 斯 》)、 引誘女友十幾歲的女兒(《 魚 缸》)、不可抗拒地想要任何時候都戴著紙頭套(《弗蘭克》)??總之，都是狠角色。選擇此類角色，最大的好處就是：沒有人會以「不就是在演自己嗎」為理由指責你的演技。

在丹尼·博伊爾（Danny Boyle）導演即將推出的傳記電影《史蒂夫 ·喬布斯》（Steve Jobs）中 ，法斯賓德將出演蘋果公司的創始人喬布斯。說到這件事時，博伊爾說：「演這樣的角色，會有很大的負擔。真的，就像演莎士比亞的作品一樣，因為喬布斯是那種難以被取悅，但卻塑造了世界的人。 但法斯賓德卻演得毫不費力。在片場，鏡頭沒打開時，他完全放鬆、優雅、 風趣、漫不經心，但出現在鏡頭前時，他會立即變身，表現出絕對的專註和集中。我以前從沒見過這種馬上就能準確入戲的演員。」他覺得法斯賓德在演喬布斯時，表現出了某種特殊的東西：「就是那種擁有絕對魅力的特質，被毫無保留地拿出來，推動著作品至臻完美。」

說到演戲，法斯賓德有一個非常審慎而有效的辦法：「我會一遍又一遍地過台詞。重複幾百遍。在這個過程中，更多的是去做，而不是思考。 當然，我也會對角色展開思考，了解他們，但這並不一定是工作的主要部分。」

去做，去行動，而不是思考——這是法斯賓德多次強調的一點。此外，他還談到了自己和另一名演員利亞姆·坎寧安（Liam Cunningham）準備《飢餓》中那段宗教大法官式對話的情況：單鏡頭拍攝的那段對話時長 15 分鐘，是該片的核心。當時，兩人一起住在貝爾斯法特一處公寓里，每天都排練十遍，連續堅持了十天。拍攝當天，法斯賓德和坎寧安拍了四條就過了。「就像找東西一樣，」麥奎因說。「要找到東西，就需要用心，需要親力親為。而這些正是法斯賓德所具備的。他完全投入進去了。有時候，像法斯賓德這樣的演員會變成一個球體，不管朝哪個方向滾動，都很完美。」

我見到法斯賓德時，是一個周二的上午，地點是在紐約曼哈頓市中心。當時，天空飄著毛毛雨。我們計劃吃過早飯後一起開車去新澤西州的靈伍德玩雙向飛碟射擊，而在想到雙向飛碟射擊這個主意之前，他還建議過高溫瑜伽，後來改成了衝浪，再後來又提議去上舞蹈課??他信誓旦旦地說，自己其實對這些都不擅長，只是覺得會比較好玩。不過他不想做的事情，就是逛蘋果商店；因為為了宣傳電影，蘋果店裡掛了無數張《史蒂夫·喬布斯》的海報。這麼一比，雙向飛碟射擊聽起來還挺合適的。教練向我們演示了槍的工作原理，以及如何握槍、飛碟會從哪裡出來、如何用眼睛追蹤它們。 他向我們解釋了射擊的關鍵，說白了就是不要多想。不要探查，不要抬眼看射擊結果，只要盯著飛碟。做到這一點，再一遍又一遍地練習，之後表現就會越來越好。最重要的，就是不要多想。

「是的，不要去想。」法斯賓德重複說。我看了他一眼，大致是想告訴他：「你安排這項活動，就是為了再次證明你的表演哲學吧？」對此，讀懂了我表情的他只是微微一笑。

一開始，我們先輪流在基礎靶道上射擊，後來又換到另一個靶道。在這塊場地上，前一個飛碟會從你前面的一座小塔飛出來，下一個飛碟又會從你身後的小塔飛出來。法斯賓德表現得很紳士，在玩基礎靶道時表現得不是很好，讓我贏得了 1 美元的賭注；但一進入比較難的靶道，他的表現就突然變得幾近完美。

除了紳士，法斯賓德還多少有著「情聖」的聲譽。 這似乎是外界想法的投射，因為公眾愛他。幾乎是在毫不停歇工作和輾轉各地的他，在與女孩約會的問題上時而嚴肅，時而又不那麼嚴肅。2011 年，他休假六星期，只是為了和父親進行一場摩托車之旅。薩拉熱窩是他們計劃中的一站。在那裡的一場電影節上，杜布羅夫尼克市市長為法斯賓德提供了一艘配備船員的船，可供他們使用一周。於是，法斯賓德的母親也加入父子倆，一家人開始了水上之旅。今年愚人節那天，法斯賓德開了個玩笑，讓司機給自己的父母打電話，說他們的兒子被關進了監獄，需要 1 萬美元的保釋金，但不想讓影片製作團隊發現這件事。從這些事可以看出，法斯賓德更像個孩子，而不是負心漢。

不過他是那種很特別的孩子：專註、精力充沛、 對表演極其認真。「上高中的時候，我在幽默短劇《童話，童話，1，2，3》（Fairy Tales，Fairy Tales，1，2，3）中第一次真正扮演角色。劇中有幾個後媽生的姐妹，長相難看，我演的就是其中的一個。當時，我穿的是我姐姐的畢業舞會禮服。儘管只是童話劇，但我 非常非常認真。」不久後，他就組織上演了一部舞台版《落水狗》（Reservoir Dogs），並在其中扮演粉先生。

法斯賓德是在愛爾蘭西南部的克里郡長大的。 在愛爾蘭，克里郡就是一個笑料，克里男人和金髮傻妞所代表的意思大體相當。我問他怎麼看這件事。他說，「好吧，扮演傻瓜是有好處的。或許這正是 『克里男人』這個說法的意義所在。」表面上看，這個符合大眾審美的美男子絕對到哪裡都是焦點；但事實上，法斯賓德對「局外人」的身份卻並不陌生：因為他父親是德國人，母親來自愛爾蘭北部，用麥奎因的話說：「你看，他不姓麥奎因！也不姓歐萊禮（O』Reilly，二者都是克里郡最常見的姓氏），他姓法斯賓德。他不歸屬於任何一派，也不會站隊。我認為，這是他身上很重要的一部分，也成就了他今天的性格。」

結束雙向飛碟射擊後，在回市裡的車上，我又想起來喜鵲是出了名的成雙成對，而且我感覺自己從來沒見過單獨出現的喜鵲。「它們難道不是向來都一對對出現嗎？」我問法斯賓德。「所以我只要看到單獨出現的喜鵲，就會行禮，」他說，「因為它們理應兩兩成對。我父親跟我說過， 『你怎麼總是看到那些孤零零的喜鵲？其他人就不會看到。』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但我就是一直都能看到。」

烏 雲 裝 扮 者

To see behind walls.To draw closer. To find

each other and to feel.That is the purpose of life.

世界、黑色趣味和明亮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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