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蜀道難，偏向蜀山行

【明知蜀道難，偏向蜀山行】

文｜劉淑紅

如同蜀道之難，解讀《蜀道難》也是一件很難的事。這首詩，大概是中國詩歌史上運用技巧最為複雜的一首，《詩經》為四，《楚辭》加入三，後有五和七，而《蜀道難》有一、三、四、五、七、九，完全打破常規。這正是詩人超凡脫俗的性格使然，正是詩人與從不同的閱歷體驗，不受約束但又符合常理，大膽創新又不失本色。今天，淑紅和您一起品讀李白的《蜀道難》，先看原文。

噫吁戲，危乎高哉！

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

蠶叢及魚鳧，開國何茫然。

爾來四萬八千歲，不與秦塞通人煙。

西當太白有鳥道，可以橫絕峨眉巔。

地崩山摧壯士死，然後天梯石棧相鉤連。

上有六龍回日之高標，下有衝波逆折之回川。

黃鶴之飛尚不得過，猿猱欲度愁攀援。

青泥何盤盤，百步九折縈岩巒。

捫參歷井仰脅息，以手撫膺坐長嘆。

問君西遊何時還，畏途躔岩不可攀。

但見悲鳥號古木，雄飛雌從繞林間。

又聞子規啼夜月，愁空山，

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

使人聽此凋朱顏。

連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掛倚絕壁。

飛湍瀑流爭喧虺，砰崖轉石萬壑雷。

其險也如此，嗟爾遠道之人胡為乎哉！

劍閣崢嶸而崔嵬，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所守或匪親，化為狼與豺。

朝避猛虎，夕避長蛇，磨牙吮血，殺人如麻。

錦城雖雲樂，不如早還家。

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側身西望長咨嗟。

文章開頭，「噫吁戲！」就像我們突然看到壯闊的景色而發出的驚呼，相當於「喂呀」「哇塞」「哇」，它是情感飽滿到無法用文字表達而發出的吶喊。很像《命運交響曲》一開始的幾個重音，扣人心弦、牽動人心。「危乎高哉」，直接把我們帶領上了一條高而絕的危險之路，接下來道出主題句「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這不像作詩，反倒像在作畫。站在山下仰望，山路崎嶇高險，視覺拉長，直通雲天。

蠶叢是第一代皇帝，魚鳧是第二代，都擁有美麗的名字，我們彷彿被李白帶入了遠古洪荒的叢林之中，有魚有鳥有昆蟲。這條蜀道，最早是什麼時候存在的呢？時間上非常茫然，在漫長的歲月後，蜀地與秦地才有了往來。太白山只有鳥可以飛過的路，繼續橫渡峨嵋山頂。這裡「橫絕」二字最為精妙，作者似乎化身為鳥，以飛翔的姿態俯瞰峰巒疊嶂，突顯秦蜀往來難度之大。

「地崩山摧壯士死，然後天梯石棧相鉤連」，念一下這句子，會覺得節奏很奇怪，前一句描寫地崩山塌壯士赴死的壯烈，是二加二加三，節奏比較快；後一句卻多了個二，節奏就像爬樓梯，不得不慢下來。有人認為然後兩字多餘，去掉會更完美，我以為，這恰恰表現了開闢蜀道的過程之難和進展之慢。

「上有六龍回日之高標，下有衝波逆折之回川」，這裡描寫的是走在這樣的蜀道上，心驚膽戰的眩暈感覺。詩人把視線拉到上，再拉到下，整個視覺被完全放大。中國神話認為太陽被六條龍拉著，所以，上可與太陽同高，下可至迴流的沖水，有種宏大遼遠的空曠感。

「黃鶴之飛尚不得過，猿揉欲度愁攀援」，詩人任性地一直給我們設置阻礙，改變節奏，雖然有種磕磕絆絆的感覺，卻更想讓人讀下去。前一句尚屬四四關係，後一句變成了四三句式，下面又進入五言和七言的奇妙組合，「青泥何盤盤，百步九折縈岩戀」，好像跟著詩人去攀援蜀道，走在坎坷的山路上。的確，爬蜀道難，讀《蜀道難》更難。

高飛的黃鶴尚且飛不過去，猿猴想過去，發愁沒有地方攀援。青泥山迂迴曲折，很短的路程內要轉很多彎，盤繞著山峰。到了晚上，因為山很高，星星就棲息在你的肋骨旁，用手拍拍自己的胸膛趕緊坐下來，因為腳都嚇軟了。

「問君西遊何時還？」有人認為這是寫玄宗逃難的故事，我以為還是李白在描述自我生命的流浪和放逐，字裡行間有種略顯無奈的自問。緊接著，詩人又以危險的路途和陡峭的崖壁來形容行於間世的艱難困苦。

「又聞子規啼夜月，愁空山」，子規，即杜鵑。蜀國皇帝想留住春天，辭去帝位幻化成杜鵑，不停啼叫，直到吐血而死，染紅杜鵑花。因此，稱為望帝，代表希望。七句之後，又出三言。在荒涼的山上行走，看到一輪明月出來了，鳥兒不停啼叫，這是在大自然中才能有的體驗，在書房是體會不到的。

蜀道難走啊，比上天還難，光聽敘述就會讓人有擔驚受怕、惶然而顫。連綿的山峰離天不到一尺，枯松靠著陡直的絕壁倒掛著。急流瀑布爭著喧囂而下，撞擊山崖使石頭翻滾發出雷鳴般聲響，這幾句都是描寫蜀道之艱險。接下來，詩人忍不住發問，這麼危險，這些遠道人，為何還要來這裡？

劍閣高峻崎嶇而突兀不平，一個人守住關口，萬人也打不開。「一夫當關，萬夫莫開」，這是流傳千古的名句。守關的人如果不靠譜，他就會變成當道的豺狼虎豹。早晨要躲避猛虎，晚上要提防長蛇，磨著牙齒吸人血，殺的人數不清。蜀道之難，不僅僅體現在山路上，還有這麼多危險的動物。出產錦緞的成都，雖然是個安樂的地方，還是不如回家好。蜀道難走啊，比上天還難，側過身向西望著，長久嘆息。

這首詩，可以說是浪漫詩的極致。句式長短不一，錯落有致；情節跌宕起伏，洶湧澎湃。你會有種被文字帶領的感覺，情緒時高時低，雖然舉步維艱，但很願意跟隨詩人，經歷一次波瀾壯闊的爬山探險。雖然寫的是蜀道之難，映射的卻是人生之難，回想我們平淡的生活，「難」是一種常態，似乎也成了一種追求。

交流是一種能量，傳播是一種功德

閱後請點贊、留言、轉發，就是對星月最好的支持

點擊下邊的題目鏈接，閱讀作者的最新熱文：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