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子：渴望被馴養的狐狸

最新 06-29

正在這時，來了一隻狐狸。

「你好。」狐狸向他問候。

「你好。」小王子彬彬有禮地答道，他轉過頭去，但是什麼也沒有看見。

「我在這裡，就在蘋果樹下……」那聲音說。

「你是誰呀？」小王子看見了它說，「你真漂亮……」

「我是一隻狐狸。」

「來跟我玩吧，」小王子誠懇地邀請，「我現在正傷心著呢……」

「我不能跟你一起玩，」狐狸說，「我還沒有被馴養呢。」

「哦！我不了解你，對不起。」小王子說。

但是，他想了想又問：

「什麼叫『馴養』呀？」

「看來你不是本地人，」狐狸說，「你來這裡幹什麼？」

「我在找人，」小王子又追問，「『馴養』是什麼意思呀？」

「人哪，」狐狸說，「他們有槍，他們經常打獵，這可危害不小！他們還飼養母雞，那是他們唯一可取的地方。你要找母雞嗎？」

「不找，」小王子說，「我要找朋友，你說的『馴養』是什麼意思？」

狐狸解釋說：「這是一件好事，可惜已經被忘得一乾二淨了，『馴養』意味著建立感情聯繫……」

「建立感情聯繫？」小王子不明白。

「一點不錯，」狐狸接著解釋，「對我而言，你只是一個小男孩，和成千上萬個小男孩完全一樣。我並不需要你，你也不需要我。對你而言，我只是一隻狐狸，和成千上萬隻狐狸沒有兩樣。但是，如果你馴養了我，我們之間的關係就變得互相依存不可缺少了。那麼一來，對我而言，你就是這世上的唯一，而對你而言，我也就是這世上的唯一……」

「我有點明白了，」小王子說，「我擁有那麼一朵花兒……我想，可以說她馴養了我……」

「這完全有可能，」狐狸說，「在地球上，什麼樣的事情都可能看到……」

「這不是在地球上的事。」

狐狸顯得很詫異，問道：

「難道是在別的星球上嗎？」

「是的。」

「在你那個星球上，有獵人嗎？」

「沒有。」

「這可太好啦！那麼，有母雞吃嗎？」

「沒有。」

「這可有些美中不足！」狐狸悲嘆了一聲。

但狐狸又回到它原來的話題，說：「我的生活單調乏味。我獵食母雞，地球人則獵殺我。母雞全是一個樣子，所有人類也都一個樣。我對這一切都感到有點膩味了，但如果你馴養了我，我的生活就會充滿陽光，變得溫暖。我對腳步聲就會有不同的感覺。我一聽到其他人的腳步聲，就會趕緊逃進地洞。而你的腳步聲，卻會把我從地洞里召喚出來，像音樂一樣奇妙。還有，你看見那邊的麥田了嗎？我是不吃麵包的，小麥對我毫無用處，麥田不會引起我任何想法。當然，這也是很可惜的事！但是，你有一頭金髮，所以，一旦你馴服了我，事情將變得妙不可言，那金色的小麥就會使我想起你，而我，也會愛上那風兒掠過麥田所發出的聲音……」

狐狸停了下來，久久地注視著小王子，又說：「請你馴養我吧。」

「我很樂意這樣做，」小王子答道，「可是我沒有多少時間，我還得去找朋友，去了解更多的事情。」

「只有那些馴養過的東西，你才能理解它，」狐狸說，「地球人是不會再有時間去認識什麼啦，他們都是從商店購買現成的東西。但因為朋友是商店裡買不到的，所以他們也就沒有朋友了，如果你想要一個朋友，那就請馴養我吧！」

「該怎麼馴養呢？」小王子問道。

「必須很有耐心，」狐狸答道，「你先坐在草地上，要離我稍遠一點，就像現在這樣。我嘛，我用眼角瞅著你，你什麼話也別說。語言是造成隔閡與誤解的根由。但是，你可以每天坐得更靠近我一些……」

第二天，小王子來到原地。

「最好你能在同一時間來，」狐狸說，「比方說，你定在下午四點鐘來，那我從三點鐘開始就會感到幸福。離會面的時間越近，我就越感到幸福。一到四點鐘，我就會激動得坐立不安，我會認識到要獲得幸福是付出代價的！可是，如果你隨便什麼時候來，那我就不知道該在什麼時間醞釀我的心情……會面應當有一定的儀式。」

「什麼叫作『儀式』呀？」小王子問。

「這也是被人忘得一乾二淨的事啦。」狐狸說，「某種儀式，就是定下某一個日子、某一個時辰，使它有別於其他的日子、其他的時辰。舉個例子來說，與我為敵的那些獵人就有一種儀式，他們每逢星期四一定要去跟村裡的姑娘跳舞。於是，星期四就成了妙不可言的一天啦，我就可以到處閑逛，一直逛到葡萄園裡。而如果那些獵人什麼時候都去跳舞，那每天就都一個樣啦。」

就這樣，小王子馴養了狐狸。不久，他們分手的時刻臨近了，狐狸傷感地說：

「唉，我會哭的……」

「那你就不對了，」小王子說，「我不希望你傷心，你該記得，是你要我馴養你的……」

「當然是我要求的。」狐狸說。

「那你還要哭什麼！」小王子說。

「我當然要哭。」狐狸說。

「你這樣什麼好處也沒得到！」

「我還是有收穫的，因為，我可以從小麥的金色里感受到美感了。」狐狸說。接著，它又說：「你再去看看那些玫瑰花吧，你就會明白你家裡的那一朵玫瑰才是世上獨一無二的。然後你再回來和我告別，到時候我要送你一件禮物，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

小王子去看望了那些玫瑰。他對她們說：「你們和我家裡那朵玫瑰完全不一樣。誰也沒有馴養過你們，你們也沒有跟任何人建立感情。你們就像我的狐狸以前一樣。那時，它與世上成百上千隻狐狸一樣，跟我毫無交集。但後來，我和它成為了朋友，現在，在世界上，它對我而言就是獨一無二的了。」

聽了小王子的話，那些玫瑰都感到難為情。

小王子接著說：「你們長得很漂亮，但你們是空虛的。誰也不會為你們獻出生命。至於我自己的那朵玫瑰，一個普通的路人當然會以為她與你們並沒有什麼不同。但是對我來說，只她一朵花兒就比你們所有花兒加在一起還要重要得多。因為我給她澆過水，用罩子保護過她，用屏風給她擋過風，我為她除過毛蟲(兩三條將變為蝴蝶的除外)，傾聽過她的抱怨，她的自誇，而當她一聲不吭時，則和她默默相對。總而言之，一句話，因為她是我的玫瑰。」

說完，小王子又回來跟狐狸道別，他說：

「再見了！」

「再見了！」狐狸說，「我要告訴你的秘密，其實很簡單，那就是：人只能用心去觀察，去感受。要知道，光靠肉眼，是不可能看到本質的東西的。」

「光靠肉眼，不可能看到本質的東西。」小王子重複了一遍，他要牢牢記在心裡。

「你為自己的那朵玫瑰花費了一些時間，她才對你變得重要。」

「我為我的那朵玫瑰花費了時間……」為了牢牢記住，小王子又重複了一遍。

「地球人已經忘記了這個道理，」狐狸說，「但你不該忘記。凡是你馴養過的一切，你對它們是負有責任的。你要對你的玫瑰盡心盡責……」

「我要對我的玫瑰盡心盡責……」小王子重複了一遍，他要記住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