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語成語VS漢語成語

摘要：

英語成語是英語辭彙的重要組成部分。英語成語數量很多，在日常生活中用途很廣。英語成語和漢語成語有很多共同之處。但是，跟漢語成語相對比，英語成語又有其獨特之處，這些獨特之處可歸納為六個方面。

英語單詞idiom既可譯為「成語」，也可譯為「習語」。「習語」是「習慣用語」的簡稱，因此也叫「慣用語」。對講漢語的中國人來說，「英語成語」和「英語習語」是一回事，就像「演講」與「講演」、「噴嚏」與「嚏噴」一樣，它們的含義沒有區別。

英語單詞idiom的前兩個字母是i和d，但此處的id不同於縮略語ID（身份證）。單詞idiom的讀音類似「意地厄姆」，而不是「埃地厄姆」。從形式上看，英語成語是由兩個或兩個以上的單片語成的固定短語，這個約定俗成的固定短語只用來表示某個固定的含義。簡單來說，英語成語的基本特徵是：固定的結構，固定的含義。

首先，英語成語的結構是固定的。例如下列這句話：A verbal agreement is not good enough; what I want is an agreementin black and white（只有口頭協議還不行，我想要的是書面協議）。這句話中的in black and white就是英語成語，字面意思是「用黑色和白色」，寓意「白紙黑字」或「以書面形式」（in written form）。成語in black and white的結構固定，不可隨意改變。其中的「黑」和「白」不能顛倒，前面的介詞in不可以變成on或者at，中間的連詞也只能用and不能用or。英語成語是個有機的整體，結構不能破壞，既不能隨意更換單詞，也不能隨意改變詞序。

其次，英語成語的含義是固定的。也就是說，英語成語的含義約定俗成，不能按照自己的理解妄加推斷。例如：Now you will have toeat your words。即使是初學英語的人，也能認識句中的每一個單詞。但是，這並不意味著能夠理解這句話的意思。在用粗體標出的這條成語中，單詞eat意為「吃」，words指「言語」或「所說的話」，整條成語的字面意思是「吃掉自己的話」。但我們並不能僅按字面意思去理解這條成語的含義，eat one』s words既不是「食言」（說話不算數），也不是「失言」（無意中說了不該說的話）。這條成語只有「承認自己先前所說的話有錯」這一特定含義。

以上所說的「固定的結構」和「固定的含義」，不單是英語成語的主要特徵，同時也是漢語成語的主要特徵。跟漢語成語一樣，英語成語言簡意賅、形象生動，既是語言的精華，也是語言的生命和靈魂所在。

不僅如此，英語成語和漢語成語的數量都很多，而且有進一步增長的趨勢。2001年出版的《牛津英語習語詞典》（Oxford Idioms Dictionary）是一本中型英語成語詞典，其中包含1萬多條英語成語。中華書局2012年再版的《中華成語詞典》是「中小學生學習成語使用的小型語文工具書」，其中包含5159條漢語成語。隨著社會的發展，英語中的一些俚語（slang）逐漸被推廣，最終被作為成語錄入詞典並廣泛使用，如kick the bucket（蹬腿，翹辮子），cut someone』s lunch（搶走別人的女朋友）等。漢語成語也一樣，正如《中華成語詞典》中所述，也「包含一些正向成語發展的片語和常用的諺語、格言」。

但是，跟漢語成語相比較，英語成語自身又有一些獨特之處。英語成語的這些獨特之處是在跟漢語成語作對比的情況下顯現出來的，主要表現在以下六個方面：

1

英語成語長短不一，不如漢語成語工整

根據第六版《現代漢語詞典》（商務印書館，2012）中的解釋，「漢語的成語大多由四個字組成」，如：欣欣向榮、杯弓蛇影、如火如荼等。當然，漢語成語也有由五個字（功到自然成）、六個字（百聞不如一見）、七個字（不得已而求其次）、八個字（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九個字（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組成的。但總體來看，四字漢語成語占絕大多數。或許是漢語成語數量龐大的原因，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對漢語成語的數量有過精確統計。不過，據人們粗略估計，四字漢語成語的數量佔全部漢語成語數量的96%以上。所以，在大多數中國人的印象中，漢語成語就四個字，很工整、很規則。中國人喜歡這種「整齊的美」（《略論語言形式美》，王力，北京大學，1962）。

跟漢語的四字成語相比，英語成語長短不一，形式多樣。我們可以說漢語成語一般由四個漢字組成，但我們卻不能說英語成語一般由幾個單片語成。我們只可以說，英語成語至少由兩個單片語成。從單詞數量來看，有由三個單片語成的英語成語，有由四個、五個、六個、七個、八個或八個以上單片語成的英語成語。如果按音節計算，英語成語更是長短不一。總之，英語成語有長有短，不像漢語成語那樣整齊。為直觀展現英語成語長短不一的特徵，請看下列常用英語成語（括弧內顯示的是單詞數量）：

kill time（2）

keep good hours（3）

play ducks and drakes（4）

horse of a different color（5）

take the bull by the horns（6）

like a bear with a sore head（7）

kill the goose that lays the golden egg（8）

對習慣了四字成語的中國人來說，英語成語長短不一的特點非常明顯。在本文作者看來，英語成語長短不一，形式多樣，這其實也是一種美。就像正步（goose step）和貓步（cat』s walk）一樣，走起來各有各的美。當然，這是一個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問題。

2

英語成語不講究「平衡」和「對稱」

和英語語言文化不同，漢語語言文化自古就有講求「平衡」和「對稱」的文化傳統，這點在漢語成語上也有明顯體現。一般來說，在漢語成語文化中，有陰就有陽（陰差陽錯），有水就有火（水深火熱），有小就有大（小題大做），有上就有下（上行下效），有先就有後（爭先恐後），有前就有後（瞻前顧後），有長就有短（長吁短嘆），有日就有月（日新月異），有山就有海（山盟海誓），有天就有地（天翻地覆）……

再比如，為了保持平衡和對稱，表示身體部位的名詞會在漢語成語中「成雙成對」地出現。如：手舞足蹈、指手畫腳、心服口服、心驚膽戰、油嘴滑舌、有眼無珠、品頭論足、心狠手辣、昂首挺胸、點頭哈腰、劈頭蓋臉、心直口快、頭重腳輕……

這種「平衡」或「對稱」的情況在漢語成語中十分常見，但在英語成語中卻是很少見的。當然，並不能說英語成語中絕對沒有這種情況。英語成語有abigfish in asmallpond（小地方的大人物），asquarepeg in aroundhole（方枘圓鑿，不適合做某事的人），但類似這種「平衡」或「對稱」結構的英語成語並不多見。兩個表示身體部位的名詞同時出現在某一條成語中的情況也有，如to say something withtongueincheek（半開玩笑地說），但這種情況更為罕見。

3

英語成語有較多的變體

美國英語、英國英語和澳大利亞英語在用詞方面有差異，這在英語成語上也有一定體現。一條英語成語在不同英語國家會有不同的用詞，也即有不同的變體。例如：美國英語a tempest in a teapot和英國英語a storm in a teacup是同一個意思，都指「小事惹出的軒然大波」，寓意「小事一樁」或「一件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單詞storm是「風暴」的意思，tempest是violent storm的意思；teacup是「茶杯」，teapot是「茶壺」。英語成語「a tempest in a teapot」和「a storm in a teacup」只是用詞不同，在意思上沒有區別。

英國人常說的like a cat on hot bricks和美國人常用的like a cat on a hot tin roof意思相同。不論是hot tin roof（發燙的鐵皮屋頂），還是hot bricks（發燙的磚塊），這兩條成語都用來比喻某人「非常緊張」、「像熱鍋上的螞蟻」、「坐立不安」或「如坐針氈」。對於不同英語國家的人來說，用詞的不同不至於影響對變體成語的理解。

再比如flog a dead horse（鞭打死馬），這條成語指的是「對已經摒棄的活動（或工作）重新耗費精力」或「對早已認可或接受的信念再浪費精力（去改變）」，簡單來說就是「浪費精力，做無用之功」。單詞flog（用鞭子狠抽）和beat是同義詞，英語成語beat a dead horse是flog a dead horse的變體。當然，英語成語的變體也是約定俗成的。此處的flog或beat既不能用hit替代，也不能用strike替代，把flog a dead horse說成hit a dead horse或strike a dead horse都是不正確的。

4

英語成語包含某國特有成語

根據《英語發展史》（外研社，2014）中引用的數據，使用英語的國家和地區有40多個。由於美國、英國、澳大利亞、加拿大、愛爾蘭、紐西蘭等英語國家的文化不盡相同，一些英語成語包含一國獨特的文化內涵，所以，一國的某些英語成語對其他英語國家的人來說可能就是「外語」。

英語雖是一門國際語言，但一個國家或地區或多或少都會有自己特有的語言文化，其他國家和地區的人是很難明白其中含義的。例如：板球運動（cricket）在美國不是很流行，所以，英國人和澳大利亞人常用的on a sticky wicket（源自板球運動的英語成語，寓意「處於困境」或「感覺處理某事很難」）對美國人來說是陌生的。再比如澳大利亞特有英語成語have a few kangaroos loose in the top paddock（腦子進水了，思維不正常），美國人和英國人都會對此一頭霧水，真不知道澳大利亞人「在最好的草場里養袋鼠」是什麼意思。

美國特有成語也很多，例如quick on the draw，此處的draw指的是從槍套里掏槍或拔槍，這條美國特有成語說的是某人（在關鍵時刻）「動作迅速」或「反應快」。當然，由於美國巨大的國際影響力，美國英語（包括美國特有成語）為越來越多的人所熟悉。但無論世事變化有多快，英語特有成語在短期內是不會消失的。

5

英語成語典故少，漢語成語典故多

幾乎每一條漢語成語背後都有一個經典的故事。說起漢語成語，人們就會不自覺地追溯成語背後的故事或典故（allusion）。例如：刻舟求劍、聞雞起舞、黃袍加身、近水樓台、雞鳴狗盜、名落孫山、破釜沉舟……與此相反，只有少數英語成語能在古希臘神話、古羅馬神話、《伊索寓言》、《聖經》和莎士比亞文學作品中找到典故。大多數英語成語來源於普通人的生活體驗和社會常識，所以，這些英語成語的具體出處（origin）無從考證。

6

英語成語中的單詞通俗易懂

英語成語中出現的單詞，基本都是源自古英語的單詞。古英語單詞直白、樸素、通俗易懂，都是最常用的單詞。據筆者觀察，除專有名詞外，英語成語很少涉及生僻詞。換言之，英語成語包含的單詞基本都是最常用的。例如：cross one』s fingers for someone（祈求成功，祝某人好運），keep the ball rolling（繼續某件事），know black from white（精明機敏，有判斷力），look a gift horse in the mouth（對送上門的禮物吹毛求疵），put the clock back（老腦筋，復舊，開倒車），rain cats and dogs（下傾盆大雨）等等。

英語成語看似簡單，其中的每個詞都不難，但實際並不簡單。例如：His talk is likemilk and water。這句話里的單詞你都懂，milk是乳汁，water是水。那麼，成語milk and water是「水乳交融」的意思嗎？非也！它是「平淡無奇」的意思。英語成語用詞簡單並不意味著由其組成的英語成語簡明易懂。正如英語語言大師陸谷孫先生在《牛津英語習語詞典》序言中指出的一樣，英語成語的特殊含義「並非詞義的簡單相加」（《牛津英語習語詞典》，英漢雙解版，外研社&牛津大學出版社，2005年）。

除了以上6個主要特點以外，英漢成語文化還有一些細微差異。儘管這些差異是細微的，很容易被人們忽略，但是，只要細心觀察，還是可以從中看出英漢兩種語言文化之間的差異。這些細微的語言文化差異折射出社會氛圍和生活環境的不同。反過來說，世界觀的構建和心態的形成，都可以在語言表達中找到印記。

相對漢語成語來說，源自體育運動和遊戲的英語成語更多。例如：源自撞球的behind the eight ball（處於無法逃避的困難境地），源自橋牌的follow suit（效仿，照做），源自橄欖球的move the goalposts（改變規則使人為難），源自板球的not cricket（不公正，不光彩），源自拳擊的throw in the towel（認輸），源自網球的the ball is in someone』s court（下一步就看某人的了），源自賽馬等比賽的win hands down（輕易取勝），源自棒球的be way out in left field（不靠譜，不著邊際，大錯特錯）等。但中國象棋是個例外，不少漢語成語都和象棋有關：棋逢對手；舉棋不定；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丟卒保車；一著不慎，滿盤皆輸……

說起源自戰爭和起義造反的成語，那還是漢語成語居多。比如：草木皆兵、圍魏救趙、速戰速決、揭竿而起、兵荒馬亂、大動干戈、兵戎相見、窮兵黷武……出自典籍的漢語成語也居多，例如出自《史記》的成語：鴻鵠之志、海市蜃樓、敗軍之將、抱薪救火、背水一戰、百步穿楊、價值連城……

漢語中還有不少包含數字的成語，如：一心一意、三心二意、四分五裂、五顏六色、七上八下、百里挑一、千方百計等。相比之下，類似in seventh heaven（處於極樂世界，快活似神仙）、at sixes and sevens（亂七八糟）等含有數詞的英語成語確實不多見。

從用途方面來看，英語成語多用於口語或非正式場合。當然，英語國家的記者們也會在新聞報道等正式場合使用成語。相較之下，漢語成語用途更廣，似乎無論在什麼場合，總有漢語成語可供使用。尤其是在正式文體中，漢語成語更為常見。大體來看，英語成語給人以活潑生動之感，而漢語成語多用於莊重嚴肅的場合，給人以大氣、沉穩、厚重之感。英語成語的使用，可以拉近與受眾的距離，而漢語成語的使用就不一定是這樣了。那麼，我們該如何解釋這種語言文化差異？造成這種差異的深層次原因又是什麼呢？

還有，在英漢互譯過程中，許多譯者都會發現，大多數英語成語沒有完全與之對應的漢語成語譯文，反之亦然。在英漢兩種語言之間，能夠碰巧用成語譯成語的情況只是少數。英語成語和漢語成語的比較研究還有待進一步深入，值得探討的問題還有很多。

學習英語，不要只顧追求「大詞」和「難詞」，成語和短語也很重要。

（註：本文插圖均來自網路圖片）

引自中文圖書《英語發展史》

（張勇先，外研社，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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