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鰭魚的洞穴

弓鰭魚的洞穴

（英國）希拉?赫利維爾

陳榮生 譯

塔姆真希望自己聽了父親的話。

「無論你做什麼，都不要走近沼澤地，」父親告誡他。

塔姆的鞋濕了，沾滿了泥巴，他的腳也凍得發僵。

他在這片田地已經玩了很多年，但這是他第一次跑到離家這麼遠的地方。

天剛才還陽光燦爛，但此時卻是烏雲密集，而且他感覺到掉落下來的雨滴了。

塔姆想找個地方避雨，但他看到的只是遠處的幾棵樹。等他跑到樹叢那裡的時候，已經被雨淋成落湯雞，冷得發抖。

他撥開低垂的樹枝找路，驚訝地看到了幾塊巨大的岩石。

塔姆背靠岩石坐了下來，縮成一團保暖。他沒有注意到那裡有一個入口，直到他翻倒跌進一個很深的洞里。

他砰地掉落到洞底，然後坐起來揉擦摔疼的頭。

洞里漆黑如夜，他把自己的雙手舉到面前，但卻根本無法看到。

很少有東西可以嚇倒塔姆，但在黑暗中四處摸索了一下之後，他意識到平滑的洞壁讓他無法爬上去了。

他開始大聲呼救，但喊了一會兒，喉嚨幹了，只好放棄。

他在這個地區已經玩了很長時間，但根本不知道有岩石，所以，誰都不會想到來這裡找他。

這時，污泥撒落到他臉上，他感到害怕了。

突然，一盞小燈籠從地下的一個洞里冒了出來，跟著是一個長著大耳朵的小腦袋。

「你就是那個大聲叫喊吵死人的傻瓜？」它問。

塔姆驚訝得只會點頭。

這個生物把燈籠舉到他的頭頂，開始竊笑：「我明白了，你發現了我的秘密入口。」

「你是什麼？」塔姆脫口而出。

「你意思是說我是誰？問我是什麼，這是非常粗魯的。」

「對不起，因為我以前從未見過你這種生物，」他道歉說。

這個生物從剛挖的新洞跳出來，站到塔姆面前，同時把燈籠放在他前面。他只有兩英尺高，但他的腳跟他的耳朵一樣，長得很大。

「我是一條弓鰭魚，」他自豪地說。

「你叫什麼名字？」塔姆小心地問。

「弓鰭魚，」他回答。

「我知道你是一條弓鰭魚，但你叫什麼名字呢？」他再次問道。

「弓鰭魚，」同樣的回答。

「我是一個男孩子，但我的名字叫塔姆。」

「弓鰭魚。」

很顯然，這個生物不明白名字是什麼，於是，塔姆決定不說這個話題了。

「你是住在這些洞下面嗎？」他問。

「住在一個洞里？」塔姆厭惡地回答。

「我不是兔子。來吧，現在雨潑進來了。」他說完這句話，就一頭跳進新挖的洞中，讓嚇得要死的塔姆再次留在黑暗之中。

塔姆知道自己別無選擇，只能跟著弓鰭魚下到洞中，但洞口很狹窄，於是他決定先把腳伸進去。

下到一半，洞口變成了一條寬敞的通道，通往一個大洞穴。在洞穴中央，有一個燃燒得十分歡快的火爐，塔姆立即奔過去，渴望能夠再次感到暖和起來。

整個洞穴被那些發出柔和光亮的小燈籠照得通明。塔姆坐到火爐邊取暖，弓鰭魚就往一隻碗里倒一種奇怪的有色液體，然後把碗遞給塔姆。

「給你，喝了它，很快就會讓你暖和起來的，」他說。

液體順著塔姆的喉嚨流下去，他可以感覺到它是暖暖的，等流入到他的胃中，他就感到彷彿有一小股火在他心中燃燒。

「還有你的同類嗎？」塔姆睏倦地問。

「沒有。」

「為什麼沒有？」

「為什麼一定要有？」

「你沒有家庭嗎？」

「沒有。」

「怎麼可能？」

「什麼怎麼可能？」

「你沒有家庭，沒有母親、父親、兄弟或姐妹？」

「它們是什麼？」

「家庭。」

塔姆想解釋清楚家庭的概念，但他看得出弓鰭魚根本不理解，更重要的是，他一想到要與其他人分享他的洞穴，似乎就怕得發抖。

「我是不會把你叫做兄弟，也不會與你分享我的洞穴，」弓鰭魚說，眼睛裡充滿了兇猛的神情。

塔姆睡意全無，趕緊坐得筆直，用同樣兇猛的口吻回答：「我不想分享你的洞穴，我想回家，反正我已經有兩個兄弟了。」

「那你回家去吧，沉悶的傢伙，」弓鰭魚說，然後跑進對面那堵牆上的另外一條通道里。

塔姆跳起來，跟著他，但通道入口不見了。

他轉身想從進來的那個通道出去，但那個通道也不見了！

「弓鰭魚，」他大聲喊道，「我怎樣從這裡出去？」

一陣邪惡的竊笑從遠處傳過來，這就是唯一的回答。

塔姆害怕了，但同時內心也開始積起憤怒。

「這一點也不好玩，」他喊道。「我想回家，讓我出去。」

很長時間都是一片寂靜，什麼聲音也沒有，然後，那些燈籠開始閃爍，一盞接一盞地滅掉，只剩下兩盞亮著，塔姆害怕被孤獨地留在漆黑之中。

「救命，」他大聲叫喊。「請來人救我！」

一個聲音像耳語般地飄過來：「做一條弓鰭魚，挖洞。」

塔姆尋找鐵鏟，但除了他的雙手，沒有任何東西可供他使用。

又一盞燈籠滅了，他把最後一盞燈籠拿到曾經是入口的地方，然後在洞牆下面的軟土處開始挖了起來。

最後的這盞燈也開始閃爍了，於是塔姆儘可能快地挖。就在燈籠熄滅的時候，他覺得自己掉進了一個比他剛剛挖的洞還要深的洞中。

他掉進了另外一個洞穴，幾乎就跟他剛離開的那個一模一樣。洞穴的中央，有一爐怒燒著的火，牆壁上排放著小燈籠。

「喂！」他喊道。「這裡有人嗎？」

他在火爐旁讓自己暖和起來之後，那些燈籠就開始閃爍起來，情形完全如同上一個洞穴。

「哦，不，」他嘆息道，「請不要再來一次。」

他的雙手已經酸痛，但他仍然儘快地往下挖。但跟前面一樣，最後一盞燈籠閃爍熄滅後，他就感覺到自己掉進了一個深洞中。

塔姆在另外一個洞穴的另一個火爐旁暖和起來之後，低頭看著自己酸痛青腫的雙手，知道自己也無法再挖另外一個洞了。

「我不是一條弓鰭魚，我是一個小男孩，」他大聲喊道。「我不是一條弓鰭魚。」

「醒醒吧，親愛的，你在做噩夢，」他母親說，然後把他扯到她身邊，擁抱在懷中。

「我不是一條弓鰭魚，」他趴在母親柔軟的肩膀上哭了起來。

「你當然不是，」母親安慰他。

塔姆永遠也不會知道這是真的呢，還是一個噩夢，因為他接納了父親的告誡，再也沒有去沼澤地附近玩了！

（譯自《兒童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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