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爸爸講中國歷史：宋朝—富有的弱國（4）

宋徽宗

一般認為是宋徽宗把北宋給整沒了。宋徽宗名趙佶，是宋朝第六個皇帝宋神宗的第十一個兒子，第七個皇帝宋哲宗是他的哥哥。宋哲宗死得早，沒留下兒子，新皇帝只好從他的弟弟裡面找。按說，趙佶排名第十一，怎麼也輪不到他繼位啊，可是他的弟兄們實在命不好，多數活的不長，哲宗死的時候，趙佶前面只有一位九哥，可巧還是盲人，於是跟皇位幾乎沒有關係的趙佶成了宋朝第八個皇帝。

關於宋徽宗，民間有個傳說，說他是南唐後主李煜轉世，專門為了葬送宋朝江山，替南唐老李家報仇。傳說自然當不得真，不過趙佶和李煜真的是有八分相似呢。

他們都是多才多藝的青年才俊，李後主是詞中翹楚，宋徽宗則是書畫雙絕，他的繪畫和書法都絕對排名中國歷代名家最前列，是中國古代皇帝中唯一可以稱為畫家、書法家的，他曾獨創一種書法字體——瘦金體，至今仍有影響。他比李煜強的是有運動員的體魄，喜愛打馬球、玩蹴鞠，蹴鞠和今天的足球運動很相似，水滸傳里樹立了一位奸臣的典型——高俅，描寫為一個蹴鞠高手，在今天大概和梅西小羅是一個級別的明星。可惜，不對，應該說幸好，高俅是個虛構的人物。不過宋徽宗的身邊應該不缺類似高俅這樣的蹴鞠高手，更不缺高俅這樣的奸臣。

趙佶最不該成為的就是皇帝，因為他不是個願意負責任的人，除了藝術和玩樂，他對別的並不太關心。作為一個王爺，他大概會以非凡的藝術成就成為人們喜愛的歷史人物，可是作為皇帝，人們對他的要求可不是這些。

宋徽宗即位不久，就任用了歷史上最惡劣的奸臣之一——蔡京為宰相，原因不難理解，蔡京也是歷史上最傑出的書法家之一。但他的品行和他的書法沒有半點關係，他打擊政敵，設置苛刻的法律，搜刮盤剝老百姓，最可恨的是他拍宋徽宗的馬屁，在首都建造巨大的皇家園林，為了造園林，從南方大量搜集奇花異石，運到開封，運送花木石頭的船舶常年航行在大運河上，這項壓在老百姓身上的負擔被稱為花石綱。

僅僅是收集奇花異石並不可怕，可怕的是貪官污吏們一旦有了這個借口，就會有無窮的惡行。比如聲稱一家人院里的一株花草被欽差看中了，為了保護這一株花草，這家人必須搬走，除非交出足夠的好處。又比如要從一家院子里搬出一塊石頭，為了確保石頭安全，需要拆掉整座院子，當然拿到足夠好處之後，石頭也完全可以從院門搬出來。就是用這樣的手段，蔡京和他的黨羽搞得富庶得江南民不聊生，傾家蕩產者比比皆是。

蔡京的暴行在北方逼反了梁山好漢，沒錯，水滸傳還是有現實依據的，為首的確實是宋江，但造反頭領不是108人，而是36人，施耐庵又給加了72個地煞星。在南方逼反了方臘，水滸傳里說梁山好漢受了招安後剿滅方臘，實際上方臘起義規模和影響都比宋江起義大的多，宋江等人後來確實受了招安，也參與了征討方臘，但在平定方臘起義中並沒起決定作用。宋徽宗年間的民間起義，尤其是方臘起義，對北宋統治的打擊非常大。

靖康恥

中原王朝幾乎都面臨著北方游牧民族的威脅，宋朝的問題是始終不能在軍事上有效的反擊。但宋朝也有他的強項，就是有錢。從開國之後，宋朝在軍事上就被北方的遼國壓制，到了宋真宗（宋朝第三個皇帝）時，雙方在澶（chán）淵（今天河南濮陽西面）集結大量兵力，本打算決戰，後來議和，宋朝每年給遼國銀十萬兩，絹二十萬匹（後來銀又增加十萬兩）。雖然面子上不是很好看，但這些錢對宋朝來說確實不是很大的數目。澶淵之盟換來了宋遼近百年的和平，也讓雙方在軍事上都更加懈怠。

此時生活在今天東北地區的女真族開始崛起，一個姓完顏的部落最終統一了女真各部落，他們的領袖叫完顏阿骨打，他領導女真族建立了金國。金國開始攻打遼國，並取得連續的勝利。宋朝這時是宋徽宗在位，他得知這個消息，便與金國聯絡，約定共同伐遼，金國攻打遼國的上京和中京（分別位於今天的內蒙古和遼寧），宋朝攻打西京（今天的山西大同）和南京（今天的北京），結果宋朝受困於方臘起義，遲遲發不了兵，遼國等不及，先行發兵，輕易就打下了上京中京，遼國皇帝倉促逃亡，這時宋徽宗又犯了紅眼病，覺得遼國只剩了半口氣，不趕緊打就吃虧啦，於是點起十萬大軍撲向遼國南京，沒想到只剩半口氣的遼軍對付宋軍還是綽綽有餘，幾乎全殲了十萬宋軍！宋軍之弱，千載之後讀來還是令人髮指！

所謂的宋金聯合滅遼成了笑話，最終還是金國獨自完成了任務。但宋朝在這個比遼更加危險的敵人面前暴露了自己的實力。看到宋軍如此不堪一擊，金國統帥在歡慶滅遼勝利的同時，已經在規劃滅宋的戰役了。

公元1125年，宋朝君臣還在沉浸在滅遼的喜悅中，金國的大軍已經出發了。其實稱為大軍的應該是宋軍，金國入侵的軍隊僅7萬人，而宋軍每道防線都有10萬以上的軍隊，但全都被金軍輕而易舉的突破了。要注意宋金之戰的時候，燕雲十六州按照宋金滅遼的約定，已經還給宋朝了，宋軍有天險、有人數優勢，還是攔不住區區7萬金軍。

金軍圍住汴梁城的時候，城內有守軍至少20萬，外圍還有西北前線趕來的10萬援軍，卻拿7萬金軍毫無辦法。宋徽宗嚇得把皇位讓給兒子，也就是宋欽宗，年號靖康。這是金軍一圍汴梁，因為難以攻破城牆，金軍退兵。

但僅僅時隔一年，金軍再次南下，二圍汴梁。這次金軍總結了經驗，增兵至15萬，並首先守住潼關，防止宋朝西北軍回援。而這時的汴梁，主戰派大臣李綱已被撤職，主和派根本不做戰備，城裡幾乎沒多少有經驗的部隊。慌亂之中，守城將領推薦了一個名叫郭京的士兵，郭京聲稱身兼佛道兩教的法術，會布「六甲奇兵」，召喚七千七百七十七名天兵下凡，立時便可大破金軍。能編出這樣的胡話已經可笑，更可笑的是徽宗欽宗竟然相信他，賞他金銀綢緞無數。郭京招募了一幫地痞流氓組成了他的「六甲奇兵」，大開城門沖向金軍。金軍看著這幫烏合之眾，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像切瓜一樣就把他們收拾了。此時郭京聲稱要到戰場上做法，讓人用繩子把他吊下城牆，就腳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這樣的仗還怎麼打？金軍幾乎兵不血刃的拿下汴梁，燒殺搶掠之後，俘虜了徽宗欽宗回到他們的東北老家。後來兩個皇帝相繼死在東北。因為此事發生在靖康二年，後人把金軍破汴梁、二帝被俘稱為靖康之恥。

歷史的反思

靖康之恥意味著宋朝前半段歷史的結束，後代把定都汴梁的時期稱為北宋。雖然缺乏天險的屏障，但北宋財力雄厚，軍用物資儲備雄厚，更擁有一百多萬常備軍，卻在總共十幾萬金軍的打擊下灰飛煙滅，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一般都把賬算在宋徽宗頭上，確實，宋徽宗在位二十五年，奸臣、宦官當道，把國家禍害的夠嗆。但所謂千里之堤，潰於蟻穴，北宋這個大廈，也不是宋徽宗一人想推就能推倒的，只是長期積累的問題被他這個花花公子給激化了。

導致宋朝衰落的原因是歷史學的大課題，不是我們這裡能說清的。但我們可以通過一個歷史事件從中看出一些苗頭。北宋第四個皇帝宋仁宗沒有兒子，他死後是他哥哥濮王的兒子趙曙即位，這時候就出現了一個問題：趙曙的爸爸是誰？大家聽了可能莫名其妙，但在儒家看來這可是個天大的問題，我們之前講周朝的時候說過，儒家遵循的規則是禮，禮講究的是等級、名分，趙曙既然繼承了仁宗的皇位，就應該管仁宗叫爸爸，而親爸爸濮王只能叫伯父。也有一些大臣比較務實，認為趙曙應該管親爸爸濮王叫爸爸。就這麼個問題，幾乎全國的官員都參與了爭論，持續了整整十八個月，這就是宋朝歷史上著名的「濮議」。

濮議期間，西北前線與西夏的戰事正緊，也沒人關注了，在全國的官員們看來，皇帝應該管誰叫爸爸才是決定國家存亡的最緊要的大事。兩派人馬對罵，都認為對方是奸臣、小人，沒有理性的辯論，只有意氣之爭。王安石就是這種風氣的受害者。

王安石希望國家有所改變，搞了一套改革方案。方案好不好，大家可以討論，試行的過程中有問題，可以改。可是在當時的風氣下，保守的反對派認為根本就不應該改革，那麼王安石的方案沒有一個字是對的，王安石也就是一個奸臣、小人。王安石這個人性格確實很怪，不好相處，但為官清廉，學問人品都好，這在當時也是公認的，可是在儒家所謂的「大是大非」面前，這些都無所謂了，你同意我，就是君子，不同意我，就是小人。

這說明，自從漢武帝獨尊儒術，儒家思想成為古代中國的治國思想以後，發展到宋朝，已經快走到死胡同了。以儒家理論治國的大臣們面對快速發展的社會、日益複雜的經濟，已經束手無策了，只能用君子小人的劃分，來維護自己的統治地位。宋徽宗只是催化劑，沒有他，宋朝遲早也會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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