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為什麼喪失了「慢」的能力？

當別人都在快步往前走的時候，你想要慢下來，需要的不止是勇氣。

文/睡睡醒醒編輯/西西

01

從前的日色變得慢，車，馬，郵件都慢，一生只夠愛一個人。

這是木心先生創作的一首詩歌《從前慢》。

2011年底，木心先生去世。斯人已逝，但他的《從前慢》卻永遠流傳在喧囂的人間。從貼吧、微博到如今的微信朋友圈，總能看到這些字句的閃現，每次看到都能帶來莫名的心顫。

為什麼這首小詩能被這麼廣泛傳頌，特別能吸引打動現在的我們呢？

因為它剛好叩擊了我們在忙碌的奔波中日益麻木的心弦 。了了數語卻概括了我們現代人想而不得的普遍感受，即在快節奏下，我們心底里對於慢生活的訴求與嚮往。

以前的時間，似乎是看得到腳的。

洗手的時候，可以看到時間從水盆里跨過；吃飯的時候,可以看到時間從飯碗里飛過；玩耍的時候,可以看到時間從我們的歡聲笑語中流走。

可是現在的時間，走得太快，我們似乎看不到它的腳了。

時間都去哪兒了？

02

從小到大，我的父母就經常對我們幾姐弟說，

「你們快點長大，長大了我們也就輕鬆了。」

後來真的轉眼間就長大了。

大學畢業後，匆匆投入了疲於奔命的工作。不久，就又被推進另一個人生大事的漩渦，也就是所謂的適齡催婚。

於是，我在恨嫁且最好的年齡閃婚了，應著潮流順利把自己嫁了出去，沒有把自己剩下來。

轉眼間，我已經是一個兩歲半孩子的媽媽了。

但是我常常覺得自己的生活像被摁了快進鍵，被環境裹挾著無法停止。也常常會感到迷茫，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麼。

我渴望慢下來。

龍應台的散文集《孩子你慢慢來》，裡面描寫的一個細節特別打動我。

我，坐在斜陽淺照的石階上，

望著這個眼睛清亮的小孩專心地做一件事：是的，

我願意等上一輩子的時間，

讓他從從容容地把這個蝴蝶結紮好，

用他五歲的手指。

孩子，你慢慢來，慢慢來。

其實我也多麼希望聽到父親和母親跟我說，

孩子，你慢慢來。

別人越快的時候，你越要慢，

慢下來，想明白，一步一步走踏實，

成長的路上，即使還是會一邊流淚，一邊奔跑，

但是迷茫會少一點，錯誤也會少一點，

那麼悲傷也會少一點。

03

深深的話，我們淺淺地說，長長的路，我們慢慢地走。

可是，大部分中國人卻慢不下來了。

有一個朋友，從大學畢業開始就選擇在深圳這個快節奏的城市中打拚。每天忙著學習新的東西，忙著升職加薪，像上了發條的機器，恨不得一刻不停。

這種狀態其實也是你我當中無數人的真實寫照。

突然有一天，他告訴我，他辭職了，要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可是過了半個月，他又重新找了份新的工作。

他解釋，沒有工作的日子，他更焦慮了。他總擔心，一旦慢下來就追不上別人的節奏，被別人甩得遠遠的。他總害怕，怕被替代被淘汰被拋棄。一想到比自己優秀的人還在努力奮鬥，內心就無比煩躁，無比恐慌。

這時，你我才驟然發現，當別人都在快的時候，你想慢下來，這是需要勇氣的啊！

這同時也反映了一個現實，有多少人都在渴望著慢下來享受生活，但似乎現實並沒有給大家「慢」下來的機會。這是因為我們往往把「慢」理解錯了。

著名的「慢生活家」卡爾·霍諾指出，

「慢生活」不是支持懶惰，放慢速度不是拖延時間，而是讓人們在生活中找到平衡。

04

多年前，新周刊就曾做過一個專題，題目叫《中國人為什麼喪失了慢的能力》。

文中提到，

中國人，趕時間。

最愛「快進」，狂點「刷新」。評論，要搶「沙發」。

寄信，最好是特快專遞。拍照，最好是立等可取。

坐車，最好是高速公路、高速鐵路、磁懸浮。

坐飛機，最好是直航。做事，最好是名利雙收。

創業，最好是一夜暴富。結婚，最好有現房現車。

排隊，最好能插隊。

若不能，就會琢磨：為什麼別人排的隊總比我的快呢？

多年過去，中國人依舊如此，可以快，就決不能慢。他也沒什麼急事，就是一定要搶，這已成為我們太多人的一種習慣。

票子、房子、位子、車子等等這一切物質，將我們生命這根弦蹦得緊緊的，不敢輕易放鬆。我們太缺乏慢下來的勇氣，過於迷信崇拜速度。

「不能輸在起跑線上」是根深蒂固的教育信條，總相信「永遠比別人快半步」就能獲得成功，「忙，證明你還有存在的價值」成了職場格言。

但是你那麼快，那麼忙，有想過「忙」的真正感受和意義嗎？現在有多少人的狀態是忙而盲？

「忙」這個字左面是心，右面是亡。人太忙了，也許心就死了。心一旦死了，奔波忙碌又有何意義呢？

再來說「盲」，拆開「盲」這個字，就是「目」和「亡」，是眼睛死了， 所以看不見。看不到未來，看不到希望的瞎忙。試問，意義何在？

可為什麼就慢不下來了呢？

英國作家阿蘭德波頓說過，

不知饜足的物慾才是生活『慢』不下來、心態難以從容的真正原因。

而現代人往往是：「需要的東西不多，想要的東西太多。」

05

經歷過車禍毀容災難之後涅槃重生的胡歌，憑藉兩部劇作《琅琊榜》和《偽裝者》火遍大江南北，成為中國內地最炙手可熱的男演員，無數迷妹心目中的男神。

今年初，面對如日中天的演藝事業，胡歌卻做了一個驚人的決定，選擇暫退娛樂圈，去美國進修學習。消息一出，輿論嘩然。

不為別的，只是因為他站在事業之巔，卻毅然選擇了激流勇退。

這個世界很浮躁，娛樂圈更浮躁，放下名利的胡歌全然成了娛樂圈的一股清流。

如果我能夠有機會踏踏實實地學習、沉澱，

我願意放下眼前的所有。

他這麼說，也真的這麼做了。

名利榮譽已不能使他膨脹迷失了，他忠於自己的內心，找到了屬於自己的節奏。因為他深深明白，走得慢點，能走得更遠些。

那些說自己沒什麼了不起的成功人士，那是因為，他們循著目標，照自己的步伐，不疾不徐地堅持前進。

06

台灣第50屆金馬獎影帝，台灣著名導演蔡明亮的御用演員李康生。

總是在鏡頭前慢一拍，本來穩坐在攝像機後面的蔡明亮也著急了。可不管怎麼催，李康生最多推進半拍。

吃飯的時候，蔡明亮忍不住調侃李康生：

「20多年，我都沒見過還有誰能比我還慢，今天你可是讓我大開了眼界。」

李康生並不生氣，他不緊不慢地說，

「天天叫肯德基送外賣，你知道哈蘭·山德士上校多大年齡才創辦肯德基嗎?」

蔡明亮說：「70多歲吧。」

「那不結了，慢工出細活，慢也能成功。」

最終，他憑藉《郊遊》奪得了金馬獎最佳男主角獎。

當走上領獎台發表獲獎感言時，他右手有力地舉起金馬獎做定格狀，許久才慢慢說出一句：「這不是電視機壞掉了，這是蔡導拍片的風格。」

這裡的慢，並不是速度上的絕對慢，更不是停滯或放棄，而是一種順其自然地穩中求進。

所謂順其自然，並非代表不努力，而是努力之後有勇氣接受一切的成敗。

07

在墨西哥，有一個離我們很遠卻又很近的寓言。

一群人急匆匆地趕路，突然，一個人停了下來。旁邊的人很奇怪：為什麼不走了？停下的人一笑：走得太快，靈魂落在了後面，我要等等它。

是啊，我們都走得太快。然而，誰又打算停下來等一等呢？

慢下來，其實並不會失去多少東西。相反，還能有更健康的體魄，更積極飽滿的情緒，對生活有更深刻的體悟，更全面的視野以及內心有更多的創造力。

追求幸福，固然需要物質基礎，但卻不決定於物質本身。多少人物質滿足了，幸福卻沒有如期而至。

你會說，朋友圈的我們看起來都好幸福。但，那並不是真的。那只是把生活的很多難事過濾掉以後，選擇呈現出來的一小部分，還經常被美化了。

為什麼大家都喜歡那麼做？

那是因為所有的人，都希望自己過得好，也都希望別人覺得自己過得好。

只是，你的幸福，常在別人眼裡，卻不在自己心裡。

08

幾年前，知名企業家李開復先生被查出患有第四期的淋巴癌。

起初，李開復以為活著的日子倒數了。所幸的是，經過17個月的治療後有好轉，腫瘤逐漸消失了。生病期間，他深刻反思自己的過往。

他在微博里說：

「在以往的職業生涯里，我一直篤信『付出總有回報』的信念，所以給自己的負荷一直比較重，甚至堅持每天努力擠出三小時時間工作，還曾天真地和人比賽『誰的睡眠更少』、『誰能在凌晨里及時回復郵件』……努力把『拚命』作為自己的一個標籤。現在，冷靜下來反思：這種以健康為代價的堅持，不一定是對的。」

「生命中不能承受之快」的生活方式，導致我們這一代人不是在去亞健康的路上，

就是在亞健康的路上，更為嚴重的甚至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有數據顯示，中國每年過勞死人數達到60萬，「過勞死第一大國」的帽子已經結結實實給扣了下來。這龐大的數字背後是有多少破碎悲傷的家庭啊。

病癒後的李開復在接受楊瀾訪談時，就曾說：

「如果生命健康沒有了，那麼做再大的事也沒有任何意義。」

他也終於開悟了，要讓時間慢下來，經常駐足看一看面前的美好，生活才會更有樂趣。

對啊，生活就是要多點樂趣。嘿，對面的你，不錯，說的就是你。

慢下來，我想和你虛度時光，抬頭看星，低頭看魚。這句話我想說很久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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