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 胡說九道

仲夏時分，梅初青，取之入酒，封存一月。取紫酒置於爐上，文火少溫，三引聞香。佐以落花生，且論英雄。

小學時好聽古仔，中午放學後，便趕在十二點前回到家，打開收音機聽電台的講古節目。初遇三國，便是在那電波之間。

張悅楷先生的抑揚頓挫至今也難以忘懷。聽他講到「鑾鈴響處，馬到中軍」，腦海里總能浮現出那個提著大刀和人頭的神勇將軍。聽他講到曹操敗走赤壁時，總能替他給曹操答一句：「燕人張翼德在此等候多時了！」噢，還有馬岱那戲劇化的一句：「我敢殺你！」。

後來由於聽電台不過癮，還特意跑去影像店，把整套的《三國演義》ＣＤ碟買了下來。每至飯點，便會十分自覺地打開音響，「原文再續，書接上一回」。有時甚至會故意拖長吃飯時間，連聽兩回。當然，那時候更在意的是波瀾壯闊的戰爭和有趣的野史。百般變化的左慈戲弄曹操，而曹操的精兵卻追不上這個瞎了一隻眼的穿木屐的方士。那時我覺得左慈真是藝高人膽大，竟能把雄霸一方的曹操弄得團團轉。一介手中無權的小人物，竟也能左右歷史大局，那個時代，真是動蕩啊。

功課中最得意的便是古文了，特別是那些虛詞的用法，別人認好久也不能分清，我只需要讀一讀就知道該用哪個了，有時候甚至不知道為什麼選用那個，也許這就是語感吧。這還得多得三國。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就有了一整套《三國演義》，不是那種兒童讀物，是完完整整的三國。記得當時讀起來並不費勁，也許是聽過故，劇情比較熟悉，看到呂布把劉備趕回小沛就知道人中呂布快要死了，看到官渡打完便知道諸葛孔明就要出山了。

當讀到某位將軍出現的時候，我都會下意識的念出他的名字，這也是聽故的後遺症吧。後來書讀多了，連書里的小詩都能順口說出來，什麼「雲長停盞施英勇，酒尚溫時斬華雄」，什麼「直須驚破曹公膽，初出茅廬第一功」。

當然，我也嘗試著去讀《三國志》，但是這種每個人物獨立出來的書我實在讀不來。

最喜歡玩的遊戲之一是《真三國無雙》。除了享受砍殺小兵的快感外，我還覺得這是一部很特別的遊戲。我認為最難打的boss不是出現在遊戲結束，而是剛開始沒多久。玩過遊戲的朋友都知道，在打完張角的黃巾軍之後，玩家就要直面整個遊戲最強大的存在——人中呂布。而那時候，因為遊戲剛開始，玩家的等級都很低，通常只要挨上呂布兩戟就要一命嗚呼了。唯一的辦法就是一直逃，等無雙技蓄滿了，用大招噴呂布一下，然後繼續逃，繼續等技能蓄滿。當然，還得記得提前存檔。

在這個打小兵比切菜還簡單的遊戲里，有這樣一個強大的敵人，自己於他而言就是小兵。筋疲力盡地殺死呂布之後，百感交集。在後面的遊戲里，玩家只需要揮著武器向前砍殺，根本不需要像面對呂布一樣東躲西藏。

最近開始看一部叫《火鳳燎原》的港漫，陳某的作品。以前聽說過這部漫畫，但也只是知道它很有名，具體講什麼都不知道。打開後很驚喜地發現司馬懿是其中一個男主角，也就是說，這也是一部和三國有關的漫畫了。我很單純地這麼認為。

但越看下來，它給我的驚喜越多。它很遵循正史事件的敘述，但是卻帶來了很多有趣的觀點。例如第一個出現的霸主董卓，他並不像以往民間表現的大腹便便、貪戀女色的形象，反而十分健壯、胸懷大志，陳某老師在後記里寫他希望塑造出一個希特勒形象的董卓。想想確是，作為西涼軍最大的領導人，當然常年南征北戰，怎麼會滿肚肥肉。而且一個能將呂布收歸帳下的，且不說後果，其膽識一定是有的。

而人中呂布，作者直接給他冠了三個字：「不是人」。在開頭，呂布有一個很意思的策略：不止一個呂布。仔細想想，在通訊不發達的古代，本軍里的一個小卒尚且不一定見過將軍的真面目，敵軍又怎麼會知道將軍長什麼樣？但有「人中呂布」的名號在，再加上幾個武藝確實不錯的將軍，就能達到很好的戰略效果。而且呂布並不是往常民間說法那樣有勇無謀，相反謀略驚人。在白門樓請降的一段，被表現成「大丈夫能屈能伸」，而不是以往的懦夫形象。這樣的呂布才配得上「人中呂布」的稱號，才配得上「不是人」的稱號。

張飛的形象也很有趣。一出場不是以往的「豹頭環眼,燕頷虎鬚」，而是一副健壯書生的身材，面上一副大花臉。作者引言說，正史上並沒有對張飛的長相有描寫。直到我現在看到的赤壁準備開打，張飛的真正相貌都沒有畫出來，儘管沒有大花臉，也畫了一張面巾擋著。而且漫畫里很好地還原了張飛畫家的身份，甚至還冠以桃源派畫家的名號，畫作文明於天下，常常畫出暗含寓意的畫，還常常只身前往畫軍事地形圖。

漫畫里有 「水鏡八奇」的設定，他們都是水鏡先生司馬徽的學生，除了八奇之首袁方是虛構的以外，其餘都是赫赫有名的人，如諸葛亮、郭嘉等。他們雖是同門，但各奉其主。同門相鬥，雖兇殘奸惡，但卻顯得悲壯。每當其中一個人逝世，剩下的都會給他寄於最崇高的敬重。他們不是奸詐小人，卻有是奸詐小人。

漫畫里有很多對哲學的討論，什麼是天意，什麼是忠義，什麼是大義，亂世里到底需要忠臣，還是需要奸雄。配上浩大的畫面，無盡的戰爭，這些發問變得十分渺小。最後，只有強者才能站起來。

看這部漫畫最有趣的地方是，你明明知道接下來歷史的走向，卻猜不到劇情的發展。陳某遵循正史里寥寥數筆的記錄，在空白的地方放肆想像。你能想像張飛鞭曹豹而失徐州，只是為了讓劉備脫離徐州這個是非之地么？一場官渡之戰，袁曹雙方計謀一環繼一環，從經濟到政治，步步緊逼。袁紹並不是剛愎自用，而只是比曹軍少算一計而導致滿盤皆輸。在這裡，敗者並不是一無是處，只不過勝者更強罷了。

我現在看到諸葛孔明準備出山，赤壁之戰即將打響。郭嘉臨死前忍血布局，諸葛亮、龐統、周瑜三人聚首，可見各方都對這場未知的戰爭布足準備。有多少將士將在此隕落，又會有多少戰士大展神威。浪花淘盡英雄，真期待這場千古留名的戰役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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