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為什麼，你到死都不想看我一眼？

我生在一個農民家庭，因為父母已經有好幾個女兒了，他們實在無力再多撫養一個，所以就把我送給了城市中一對不能生育的中年夫婦撫養。

我的養母是一個脾氣比較暴躁的人，因為自己不能生育，讓她感到非常痛苦，所以她對別人的小孩有著一種無法控制的敵意。可是養父是一個很喜歡孩子的人，他堅持要領養一個孩子，但養母堅決反對。他跟養母大吵了幾架後，養母才勉強答應把我帶回家，可是她真的很不喜歡我。

從我記事的時候起，都是爸爸（養父）在照顧我，寵愛我，而媽媽（養母）從沒抱過我，沒正眼看過我，更沒給我買過一件衣服和玩具。雖然是小小的孩子，卻也知道誰喜歡自己，誰不喜歡自己。那時的我似乎也明白，媽媽不喜歡我。於是我努力地做到很乖，我不哭不鬧，媽媽下班我幫她拿拖鞋，媽媽吃飯我幫她取筷子；媽媽喜歡安靜，我就不聲不響地一個人玩玩具。但儘管這樣，媽媽還是因為我的存在，總是找茬兒跟爸爸吵架。記得一次爸爸不在家，媽媽不知道因為什麼心情很不好，她把我叫到面前說：「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討厭，你實在就是一個多餘的累贅，要不是你爸攔著，我早就不要你了……」我囁嚅著說：「媽媽，別生氣了。」媽媽只是哼了一聲，就回去自己房間，關上門不理我了。對於一個五六歲的孩子來說，「累贅」這個詞實在太深奧了。我當時只是很惶恐，為什麼自己總是讓媽媽這麼生氣呢？

就在這樣的家庭氣氛下，我慢慢長大。在我高中畢業那年的暑假，我出了一次很嚴重的車禍，被送進了醫院搶救。剛巧那個時候爸爸出差去了外地，當媽媽接到我出事的通知後，她既沒有通知爸爸，也沒去醫院看我。我脾臟受損，做了手術，小腿也骨折了。肇事的司機替我交了住院的費用，隔三差五地來看看我，他很奇怪，問我爸爸媽媽是不是在國外呀，怎麼不見他們的人影呢。身體上的傷痛始終沒讓我哼出一聲來，但心理上的傷痛卻讓我幾度夜半醒來淚濕枕。就在護士和同病房人的照顧下，我還是一天天康復起來，這時爸爸也出差回來了，把我接回了家，在我傷好以前，媽媽就一直住在舅舅家沒回來。

後來我結婚了，毫無疑問，媽媽並沒參加我的婚禮，更沒有任何祝福的語言，她只是冷笑著對我說：「以後就遠遠兒地過你自己的日子，能不回來就盡量別回來打擾我。」爸爸也老了，滿頭白髮的他已經沒有力氣跟媽媽爭吵，他慈愛又留戀地望著我，顫抖著聲音說：「閨女呀，以後就安安心心地過日子吧，不用惦記爸，爸好著呢。」我努力地沖爸爸媽媽微笑著——雖然媽媽看都沒看我，轉身卻已淚流滿面。

又過了幾年，媽媽突發腦溢血，住進了醫院。我一得到消息就奔向了醫院，起初媽媽一直昏迷著，我就日夜守在她的床前寸步不離。過了兩天，媽媽終於清醒過來了，她睜開眼睛，看到我後馬上就把臉別向一邊，我輕聲說道：「媽，你醒啦？醫生說你不嚴重，你別擔心。」但媽媽並沒看我一眼，只是把目光轉向了爸爸。爸爸知道媽媽大限已到，也連忙靠過來，問媽媽：「維君，有沒有什麼想說的？或者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媽媽搖搖頭。我湊到媽媽跟前，說：「媽，你感到哪兒不舒服嗎？要不要我叫醫生？」媽媽沒看我，只是把眼神落在了別處，幾分鐘後，媽媽永遠地閉上了眼睛，而這幾分鐘內，她一眼都沒看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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