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懷盜墓絕技不再去盜墓，探工成為熱門職業，有的給事業編製

盜墓隨筆004：洛陽鏟與洛陽探工

本文作者 倪方六

說到盜墓，大家都會想到「洛陽鏟」，這玩意是打探孔的利器，確實好用。如今，這利器在雄安新區的建設中，發揮大作用了——當然不是盜墓，而是地下考古勘探。身懷盜墓絕技的探工，也越來越吃香了！

（使用洛陽鏟）

這篇文章就有來聊此事，先從洛陽鏟在非盜墓領域的使用情況說起吧。

洛陽鏟在非盜墓領域的使用非常廣泛，從考古勘探，到農業生產、軍事作業，洛陽鏟都發揮過作用。如文革時期」農業學大寨「那會兒，還推薦到全國多個地方，用於農業生產的開方挖溝什麼的。

我老家在蘇北泗陽農村，小時候我就見過這種工具（不知道現在還有沒有），當時大家都會它叫「筒鍬」。這鍬鏟身很長，有一尺多長，但鏟口很窄，半月狀，有10來公分寬，如圓形鐵筒從中間剖開狀。可能就是因為這怪異的形狀，被叫做「筒鍬」吧。

(考古發現的宋遼時代鐵筒鍬）

這種筒鍬與考古出土的宋遼時代的筒鍬形狀有很大差別，但從造型上分析，宋遼時的筒鍬使用起來也很利索（見上圖）。

那時我還小，幾歲吧，可能《地道戰》這類早期抗日神劇看多了，大人們農活收工以後，我便帶著幾個小玩伙，到村外修水渠的地方挖地道。當然，我現在研究考古與盜墓史，特別關注起洛陽鏟，與少時這段經歷沒有關係，我到洛陽鏟發明所在地調查後才知道，「原來這洛陽鏟就是筒鍬啊」。

（洛陽鏟）

（蘇北筒鍬，在洛陽鏟基礎上的改進）

洛陽鏟的發明地——馬坡村，在洛陽東郊。我在當地調查時，一位站在家門口的馬姓年長村民告訴我，「洛陽鏟」現在傳得很神乎，但當年在邙山盜墓的人，用得最多的是鋼杴，用起來順手。即便有人使用「洛陽鏟」，也是小圈子內少數人在用，由於自私、信息不通等原因，這些人並不張揚手中的盜墓利器，大多數人用的還是用慣了的鋼杴。

鋼杴啥樣？其實所謂的鋼杴主體是鐵制的，只有杴的刃部才有鋼，應該叫鐵杴才對，但因為打制時鐵匠師傅淬火工藝正到火候，又夾了鋼，所以刃鋒銳利，比一般的鐵制工具耐磨經用，與鋼製無異，所以俗稱「鋼杴」。

鋼杴是一種鏟體較長的鏟子，所以有的盜墓賊也管鋼杴叫「鐵鏟」。有的學者也將之與「洛陽鏟」混為一談，也許時人根本就未把「洛陽鏟」當做一種新發明，也許當時就叫鐵鏟。

衛聚賢是著名的民國考古學家，比袁同禮提前八年到實地了解過洛陽的盜墓情況。1928年（民國十七年），衛到山西一帶進行文化學術考察，活動結束後路過洛陽，衛親眼看到盜墓賊使用「洛陽鏟」的情形，邙山的古墓遭到了嚴重的破壞。衛返回南京後，便「設禁止其事」。

其後衛聚賢在其《中國考古學史》一書中記述當時「各地有組織的盜掘」情況時，便重點說了洛陽，文中便稱「洛陽鏟」為「鐵鏟」：「用鐵鏟曲為多半圓洞形，置長木柄，在地上隔五尺鑿一洞，因持鏟鑿地，土攢入鏟中，用手將土取出，看土為死土活土……」

（盜墓工地發現的盜洞）

但「洛陽鏟」與普通鐵鏟是不一樣的，普通鐵鏟與鋼杴也不相同：鋼杴剷頭較窄，鏟身較長，和常見的扁鏟差不多。與馬坡村相鄰的名叫馬積善的小李村人，民國時期曾經在邙山上刨過古董，馬積善在1950年代接受當地學者訪問時，便曾介紹過種工具。

鋼杴掘土的效率遠沒有「洛陽鏟」高，用於盜墓的話，「洛陽鏟」一天能打出100個探孔，而用鋼杴，只能打出30個。而且，鋼杴帶出地下土樣的成功率也低，如果使用者沒有經驗，根本就帶不上來泥——使用時，必須要將鋼杴斜著往下搗，才能和「洛陽鏟」一樣，把土樣順利地帶到地面上來。

（使用洛陽鏟的探工在作業中，安陽西高穴假曹操墓附近）

「洛陽鏟」的出現，是民國年間洛陽邙山盜墓猖獗的產物和反映。這把鏟子現在被更多的盜墓賊看好和使用，後來更受考古工作者的青睞。

現在利用現代測量儀器和技術，進行地下考古調查和勘探的手段很多，如電阻率勘探法、磁測法、地面電探CT技術、地面透射雷達技術、高空遙感技術等。但是，這些高科技手段，都沒有一把小小的「洛陽鏟」簡便易行。河南考古界曾作過對比，使用「洛陽鏟」與人工推進鑽（又名「荷蘭鑽」）、汽車衝擊鑽這三樣勘探工具，對河南商丘境內同一處古遺址進行勘探，結果發現，雖然這些鑽探工具各有所長，但綜合評價起來，還是「洛陽鏟」使用簡單，既輕便、靈活、效率高，又經濟、實用。

因為這種優秀特點，考古專家對洛陽鏟特認同。民國時這種鏟子在殷墟考古中已發揮了奇效，並因殷墟考古一戰成名，現在則成了考古工作最基礎的工具之一，如何使用，一直到現在都是大學考古專業、地質勘探課堂上的教學內容。

洛陽鏟與盜墓聯繫太緊密，大概為了避嫌，或是為工具名稱更貼切，1949年後共和國的考古專家給起了學名——探鏟。最早的如1959年1月出版的、由中國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編寫了《考古教材》（見上圖），就特別介紹了探鏟。

這種小冊子是供當時短期訓練班學員使用參考，那個時代背景大家應該都知道，共和國建國剛十周年，全國各地基建項目紛紛上馬，地質勘探和地下古物的探查任務相當，所以只有組織一些人非考古專業的人員進行臨時短期速成培訓，供一線使用。

在《考古教材》一書中的「發掘方法」一節里有這樣的文字：「專門為去尋找古墓而用探方或探溝的做法很少。在知道這一個地區下面有古墓而去發掘時，多數是使用探鏟來確定墓的位置，這樣可以省很多人力和時間，因此是配合建設進行考古發掘時常用的辦法。」

（洛陽鏟人工打制）

而在當年，民國時的「盜墓者」們都被政府組織起來，「改編」了，參加生產建設，許多盜墓者因此改邪歸正，開始為「社會主義經濟建設」服務，許多人成了專業的「探工」，把自己過去盜墓時掌握的經驗和技術，用於「為人民服務」之中，而不再去盜墓找古董，其中一些人由此還成了共和國的考古專家、文物鑒定大師。

在國內探工中，水平最高的是哪裡？不用我說一些網友應該能猜出來的——洛陽探工。據我了解，洛陽的探工與洛陽鏟一樣，在全國都出名，活躍於許多著名的建設工地，甚至走出國門，如非洲、東歐等與中國友好的國家，在洋土地上發揮作用，表現神奇，

（北京奧運場館工地考古現場，明代石棺已暴露）

（北京奧運場館工地考古現場）

而在洛陽探工中，最出名、技術最好的，當然是洛陽鏟的誕生地馬坡村一帶出來的探工，他們最善於使用探鏟，深受業務單位的歡迎。

最典型的是2008年北京奧運會場館建設，前期的地下勘探任務很重，其中有個古代墓葬群約兩萬平方。這樣繁重的任務，便是由來自馬坡村的洛陽探工完成的。據我了解的情況，洛陽鏟的發明人李鴨子的後人，還是當時工地上的探工組小負責人。

寫到這裡，我再透露一個信息給網友，2017年4月1日剛宣布成立的雄安新區、網友戲稱「未來的副首都」的勘探工地上，大量的探工又活躍起來了。

其實，早在三年前根據內部指示精神，環首都中心的京津冀三地已大規模開始地質勘探工作，由三省市的地勘局牽頭負責。雄安探查後給出的總體情況是「地表面平坦，地質條件單一，地下水埋藏較深，水量豐富」，結論是「工程地質條件較好，構造相對穩定」，這給中共中央在雄安新區決策時提供了重要參考。

雄安新區涉雄縣、容城、安新等3個小縣及周邊部分區域，三縣早在漢代就已建縣，可謂歷史悠久，地下有豐富的文化遺址，新石器時期、東周燕文化、宋遼軍事遺迹、文物等文物資源豐富。

已登記不可移動文物189處，其中有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2處，省級文物保護單位8處，市縣級文物保護單位78處。如雄縣的有「地下長城」之稱的宋遼古戰道，容城商周晾馬台遺址，安新縣梁庄遺址和留村遺址等兩處新石器時期遺址。因為地下寶物多，這一帶也活躍著盜墓者。

這些在新區建設過程都要弄清楚和保護的，所以新區的地下文物、古迹勘探任務十分繁重。在新區宣布成立的當月，國家文物局副局長宋新潮便帶隊赴雄安新區，現場調研，並召開工作會議，部署推進雄安新區建設中的文物保護和考古勘探工作。

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所長陳星燦、中國文化遺產研究院院長柴曉明、河北省文化廳廳長張妹芝、河北省文物局局長張立方等都參與了國家文物局組織、牽頭的這次調研。

從這陣勢看，大家就應該明白雄安新區考古勘探工作的重要性和緊迫性。調研後，在前期成立的考古勘探隊基礎上，又加強力量，增加人手，招募探工，擴大隊伍——雄安新區的地下文物資源勘探加快了！

要告訴大家的是，洛陽探工收入相當不錯，比盜墓來得踏實，他們在全國各地都有業務，一年到頭忙不完，現在更是。而他們所使用的工具，也不僅僅局限於洛陽鏟了。

現在「探工」已成了一門新的職業，因為全國各地建設多，房地產開發、新區開發很多，探工走俏，而身懷絕技者特吃香，當然也十分短缺。像文物考古所、地質工程隊每年都要招不少臨時或固定的探工，有的還給「事業編製」。有錢賺了，有編製了，衣食無憂，也不去想盜墓!

過去說仗劍走天下，現在可以改成「仗鏟走天下」了。一招鮮，吃遍天，一把小小的洛陽鏟，其神奇已在盜墓之外！這恐怕是當年的發明者萬萬想不到的。而探工們把他們的特長、本來可以用於盜墓的絕技發揮在中國未來「副首都」的建設上，則是非常值得尊敬的！

（雄縣境內遼古戰道）

（雄縣境內宋遼時期古戰道）

（容城馬台鄉境內的晾馬台遺址，商周時期）

（容城晾馬台鄉境內的南陽遺址，周時期）

（注，部分圖源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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