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傷來自果實和音樂會

黃昏

光芒從山谷、河流，

森林陰影的背景升起。

那裡，小徑蒼白，

田野凋敝。

清澈投擲開闊地。

於是，冬天在金黃的想像中

獲得了安頓。

每一種構圖的變化

將導入過去。

驚現它詭異之謎。

由此我們的判斷

是出於謹慎而非誤解。

萬物測度於不確定性。

忘卻意見、憐憫，

以及自負。

盲管花帶來潮濕的水性：

那滾動著的寂靜，腐朽

在我們無所知

的期待和硬傷里。

凌晨四點

一種深淵式的

推動，漸漸下滑——

花朵。光影。聲息。

斑斕，隱沒。

事物流經過你

又拋擲身後。

哦，秋天的微光，草地

陰影爬上斜坡。

哦，甜蜜的夏季，

山黃、蕁麻，

烘烤著窮人焦渴的熱望。

暮色滲入視網膜

烏蘇里江的碎浪，

敲打船舷和鉛灰色的寂靜。

你沉溺其間的虛妄，

被完美的假象誤導。

不，牽引你，離開生活

承受罪責，白天發生的事件，

嬗變，那只是一個

徵兆，萬物呈現，

恰當地置於其秩序。

當我們破解了命運的玄機，

而驚蟄的雨聲

擊碎夢境，仍讓我們

悲喜交集。

在鄱陽湖

冬天，是遠山

沉寂，貝殼消逝的時刻。

是草地沉陷，漿果

垂落，岩石

複述它完善的過去。

在鄱陽湖，我

是個一無所有的人。

我的內心只有

遼闊的河山，隱沒

呼嘯的鳥鳴和汽笛。

清晰又混沌。擊打頭顱

隱喻的幻想。我

還未獲得經驗的授權，

知覺引導我，

甜美又幸運。

我拋下了觀念

和形式的限制。

生活在於我們

全部的遺忘里。

草地上鳥類的爪印

複製了記憶的標本，

彷彿滑向天際

新的祈訴和安頓。

那裡，草灘延伸，

環繞水域向內形成了

一個弧度，蓼花

浮漾：紅色的微光

閃動著人類孤絕的希望。

歡愉與悲傷

空氣浸泡檸檬的香甜。

我在陽關下打盹。

一種平滑的想像，彷彿

某種回聲，從青霧山傳來。

又是明澈的秋日。

飛鳥和打磨聲遁入天際。

蓼草從低地蔓延，它

枯萎的烈氣

替代了栗樹花的青澀。

斜坡閃耀在光澤中。

我篤信不被

優美的事物擊潰。

也不被任何形式

或隱喻捆綁。我遺棄

的笛音和橄欖枝，

始終在深處向我召喚。

另一種抒情

悲傷來自果實和音樂會。

來自召集令，顫抖的喉結。

那不是詭計術，而是愛的波動。

我將在高處歌唱，或哭泣。

為這不朽的時刻，為這

誠實而狂妄的分裂。

我所有受難只為你陰鬱的未來。

懷揣秘密風暴和火焰的人，

你的凝眸涌動死者的淚水。

大地密集植物學的騰圖。

難以企及，你深陷的內部，

潰敗於完美的修辭。

失語者

唇形空洞的如懸念

過去失陷了半個世紀。

我們的本性越來越拙笨。

直至它成為一個標記，

戛然而止的動詞。

我們對那真誠的優美

心存感激。

它不是虛幻的風度，

也不是稟賦帶來的

倫理學和美學。

而在你破碎中完整的呈現。

這並非偶然，

技藝的偽裝。遺忘

自我，在你的

目光里測試熱望的深度。

車過鄱陽湖

你將看到一片水域

介於小山延伸地，殘冬的冷漠

尚未散去，蓼花消逝，

淺灘不見小獸的蹤跡。

一片空寂。彷彿

遺棄、沉陷的過去。

小山盡頭，村莊隱沒。

春風吹拂，空氣

擦過一聲嗚嗚、啾啾的低音。

喧騰的人世正將我召喚。

我懷著秘密的喜悅

頭也不回前行。

滿月

當你轉過身，並以奇異的沉默

凝視它：光芒正從深邃的天空靜靜游移。

此刻，過去重新顯現

它古老的預見。

在音樂升騰和枝葉抖動的余光中

你忘記了歡愉，藝術的憐憫。

馴服於生活和盲目的本性。

拒絕心靈牽引，向更幽遠

之境延伸……

那裡，注滿了慾望與幻想。

萬物隱匿其間。

你僅有的美德，消弭了自我。

夢

那是你的節日……

也是受難時刻。」有人這樣說。

然後是長久的沉默。

啞子的呼喊，在山谷的開闊處

鋸齒葉沙沙抖動的聲響

雨滴、昆蟲，混合的破碎之音。

地錦花開了。草地

隱去了深黑的暴動。

漿果鬆開枝萼。雉鳥眷戀它的舊巢。

有人輕輕啜泣。

這是你的生活：寂靜，完整。

遠處，風車自坡地旋轉。

稻草人面無表情，

遙望故鄉。這是你過去

與未來遺忘的時刻。

你處於孤立的中心，

從抽象的憐憫中獲得力量。

徒勞地搜尋難以企及的愛。

雨

雨切割著遠方，

切割你我之間的聯繫。

你腐朽的深處

涌動萬物的消息。空氣滿是

石楠、松脂的氣味。

這隱秘、混沌的生息，

幾乎被雨幕淹沒。

它讓我們偶爾想到生活，

喧騰的，寂寞的，

帶著熱風病和鹽焦味。

帶著虛構的甜美和疼痛。

管弦樂瀰漫城市的黃昏，一個失明

男人唱著回家的歌。

除了生活，還能有什麼

佔據我們虛空的心？

這徒勞的消耗，雨中啜飲的玫瑰。

婧苓：江西橫峰人，有詩歌、散文隨筆發表各類報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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