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以上生活以下

最新 07-11

我點的咖啡和甜點遲遲沒有送上來，雖然並不急著吃，但總歸覺得煩躁。

咖啡廳里放著莫扎特的鋼琴曲，這個時間點還沒有什麼人，只有幾個白領模樣的人一邊喝著咖啡一邊翻閱文件。

我是在等人的。昨夜接到好朋友的電話，於是一大早就驅車來到鄰市與好友相見。

好友在電話里說她最近工作很累，卻什麼事也沒做好，急切需要和我交流一下。想著反正也是周末，再者相隔不遠，便約著到好友公司附近的咖啡廳見面。

我的咖啡甜點隨著好友的身影一同來到了我的面前。

好友頹廢的模樣和精美的點心形成了強烈的對比，即使塗著口紅也顯得毫無氣色。我驚訝兩個月未見，好友竟成這般樣子。

好友一見我就開始說她的工作和生活。來到這個城市工作生活的兩個月里，她和許多人一樣，不能容忍停下來的自己，因為大多數人，都會有意無意地把忙碌等同為努力，把閑視為懶。她覺得一停下來，遏制不住的罪孽感便密密麻麻生長起來，總覺得自己就是那偷懶的兔子，會被慢慢爬的烏龜給趕超。她說自己每天夜裡十點還在家裡對著電腦加著班，只覺得這樣自己很勤奮。周末同事約她出去逛街，也都會婉言謝絕，可看著同事的光鮮靚麗，心裡不免蠢蠢欲動，一面想著也能這樣打扮放鬆一下自己，一面想著工作久了以後有機會的，這種猶豫糾結時時浮上心來，攪得她無法安神。等到周末結束，工作沒做得什麼，人卻筋疲力盡了。

她問我，她該怎麼辦。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建議她。因為她的狀態或許也是一種普遍的城市病，我也不例外，我們總會不由自主地把閑看成一種罪過，哪怕疲勞狀態下沒有絲毫效率地忙碌。繁華都市裡地芸芸眾生，哪個不像旋轉地陀螺？鬆懈就意味著一頭栽倒，忙忙碌碌，似乎就是凸顯自己存在的價值。

畢竟我們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要與時間賽跑，要把每一分每一秒都利用起來，才不因為虛度光陰而悔恨，為碌碌無為而羞恥。尤其在現如今這個高速運轉的現代社會，時間也就成為了一種不可再生資源，浪費可恥。我們不得不把匆忙活成了常態，也不記得陽台的植物什麼時候冒出了綠芽，有時候甚至不記得早餐吃了什麼。因為似乎一停下來，罪孽感就撲面而來，隨之而來的還有一個聲音在催促你，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家人和我說的最多的話就是：你現在努力，將來就能輕鬆享福，年輕的時候不努力，等你老了就知道後悔了。我當然不能否認這句話，年輕的時候確實是奮鬥的時候，但如果只是一味的忙碌，我想效果也不會明顯。

墨西哥有個寓言，說一群人急匆匆的趕路，突然，一個人停了下來。旁邊的人很奇怪：「為什麼不走了？」停下的人一笑：「走得太快，靈魂落在了後面，我要等等它。」我們大部分的焦慮不安，就是源於身體與靈魂不同步。「閑」也是緩解焦慮症的一劑良藥。也許，是我們把「閑」這個字誤會了很多年，它代表的，不僅僅是消極的自我放逐。還有一種閑，能與忙相得益彰。所謂張弛有度收放自如，說的也就是偷得浮生半日閑。

我們說好看的皮囊千千萬，有趣的靈魂萬里挑一，而有趣的靈魂太少，正是因為忙碌的軀體太多。余光中曾說過：「一個閑字里，已然是生機無限趣味盎然。」

事實上，能在忙碌里真正閑下來的人都非等閑之輩。比如我們熟知的演員陳道明，接戲並不頻繁，更樂意在家彈琴下棋。但每接一部戲，又是會全身心投入其中，所以才塑造出一個個深入人心的角色。

正如那句：「會休息的人才會工作」道理是一樣的。生存與生活之間，隔著的或許就是一些適度的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