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子：以夢為馬

2017.07.10

今天暫且不更新小說了，給大家分享一首海子的詩，《以夢為馬》

（可上下滑動）

以夢為馬

我要做遠方的忠誠的兒子

和物質的短暫情人

和所有以夢為馬的詩人一樣

我不得不和烈士和小丑走在同一道路上

萬人都要將火熄滅 我一人獨將此火高高舉起

此火為大 開花落英於神聖的祖國

和所有以夢為馬的詩人一樣

我藉此火得度一生的茫茫黑夜

此火為大 祖國的語言和亂石投築的梁山城寨

以夢為土的敦煌--那七月也會寒冷的骨骼

如雪白的柴和堅硬的條條白雪 橫放在眾神之山

和所有以夢為馬的詩人一樣

我投入此火 這三者是囚禁我的燈盞 吐出光輝

萬人都要從我刀口走過 去建築祖國的語言

我甘願一切從頭開始

和所有以夢為馬的詩人一樣

我也願將牢底坐穿

眾神創造物中只有我最易朽 帶著不可抗拒的 死亡的速度

只有糧食是我珍愛 我將她緊緊抱住 抱住她 在故鄉生兒育女

和所有以夢為馬的詩人一樣

我也願將自己埋葬在四周高高的山上 守望平靜的家園

面對大河我無限慚愧

我年華虛度 空有一身疲倦

和所有以夢為馬的詩人一樣

歲月易逝 一滴不剩 水滴中有一匹馬兒一命 歸天

千年後如若我再生於祖國的河岸

千年後我再次擁有中國的稻田 和周天子的雪山 天馬踢踏

和所有以夢為馬的詩人一樣

我選擇永恆的事業

我的事業 就是要成為太陽的一生

他從古至今--"日"--他無比輝煌無比光明

和所有以夢為馬的詩人一樣

最後我被黃昏的眾神抬入不朽的太陽

太陽是我的名字

太陽是我的一生

太陽的山頂埋葬 詩歌的屍體--千年王國和我

騎著五千年鳳凰和名字叫"馬"的龍--我必將失敗

但詩歌本身以太陽必將勝利

——海子

「我要做遠方的忠誠的兒子 ，和物質的短暫情人 ，和所有以夢為馬的詩人一樣 」，以前不經意聽到這句詩，那時並沒有留意，今天聽電台時，才知道是出自海子的《以夢為馬》。

以夢為馬簡單而言即是把夢想當做前進的動力，這是一個很常態化的詞，誰都有夢想，大多數也以此為動力。

我不是烈士和小丑，但我不得不和他們同行，我也熱愛詩，即使存活的環境很蒼涼，也妄想藉此抵抗一生的悲涼。我的朋友曾告誡我，早點放棄文學夢，她是養活不了我未來的生活的，把她當做興趣就好。我也知道這一生茫茫的黑夜不是一個簡單的友善的玩笑話，我滿懷著許多不切實際的幻想和認知，所謂度過漫長黑夜不過是四處碰壁，可能現實將我的夢想給囚禁，甚至讓我在炎熱的七月屍骨生寒，這些我都能料想得到。

但是，夢想會漸漸的變成一個家園，讓人心甘情願的去守衛。文學夢是我小時候就冒出來的夢想，中斷了幾年尋回來的結果，她已成為了我的家園，我愛海子在詩中所說的「我也願將自己埋葬在四周高高的山上 守望平靜的家園」。

文學夢之所以被中斷，是我發現我自己並沒有這樣的天賦，文學是藝術，可我是一個再也普通不過的人，就像盤古身上最病弱生命最短暫的虱子被風吹成的人，是女媧勞累間輕輕揮一揮手甩出的泥土，我的身上不帶半點天神造的刻意的美麗，我再平凡不過了。那個時候，我和所有以夢為馬的詩人不一樣，萬人將我的火苗，微弱的火苗熄滅，我放棄了文學這樣的念頭。

但再平凡的虱子也會落到光滑白皙營養的肌膚，再不起眼的泥土也能滾落入繽紛花海，偶爾的美麗的刺激讓我以為可以重新上路，以夢為火把，在黑夜我一人高高舉起。那一次是我六年級時，老師在班上宣讀了我的作文，之後又把我的一篇文章在辦公室念給所有的老師聽，那是我這一生第一次的榮譽。我體會到深埋在泥土裡的塵埃被揚起時，望見了大千世界，所有的不見天日的塵土向我投向膜拜的目光的欣喜和驕傲。就這樣，小學畢業後我做了一年的「詩人」，直到轉了學校才停筆。

但是，我的作文我的詩歌開始被遺忘了，再也沒有老師提起我的文章，只有身邊的人為我的多愁善感所造的文字扣個「文藝」的帽子。當我為暗戀的女生寫了一首詩時，舍友投來驚訝的目光，但我知道，那可真是一堆隨意堆砌的文字，粗糙透了。時間寬容得讓人心安的虛度，我沒有取得什麼進步，反而退步，作文不斷的被批評，我也早已不提那個帶著稚氣的文學夢了。我開始喜歡政治，我嚮往權力，我不要再拿起我的筆去耍孩子氣。

「我年華虛度，空有一身疲倦 」，我更換了幾次夢想，帶著無限的虛無虛度了幾年的光陰。人總要在最為失意的時候才能喚醒初心，高考不盡人意是虛度光陰的懲罰，我跌入了地表大傷痕的東非大裂谷，沉入了馬里亞納海溝，死亡將我包圍，侵入我的幾十萬億細胞，我感到難以言喻的恐懼，對生命的恐懼，死亡的恐懼。

就在這個時候，我才和所有以夢為馬的詩人一樣，高舉火把走出人生的恐懼，我尋回我的文學夢。我也愛「太陽是我的名字，太陽是我的一生」這一句話。神話的根源是人類對死亡的恐懼，人類這麼完美的生命體怎麼可以終結，這是一位台灣學者對神話的結論，我對此也深信不疑。

我終將會死，逃不過此劫，「太陽是我的名字，太陽是我的一生」，這是借神話的力量來安撫自己的恐懼，也是忠誠的宣告：以夢為馬，文學夢是一生永恆的爭取。

我不再懊悔了，但不敢說自己不會後悔，我才重拾夢想半年，我還在一個寬鬆沒有太多憂慮的處境，我尚未是一個獨立的個體，經濟還未獨立，我還是一隻寄生蟲，我尚未需要為生存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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