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皮火車 中國旅人

綠皮火車 中國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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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

記不起來上一次坐長途綠皮火車是什麼時候了，大概是很多年前還沒有高鐵出現的時候，也大概是還在期待遠遊的年紀里吧。總之如今交通工具花樣越來越多了，速度也越來越快了，人們出行的選擇越來越豐富，綠皮火車，好像已經有些遠去了。

偶然的機會讓我又一次走進那一座迴響著「咔噠咔噠」的機動聲的綠皮火車站。這樣的火車站，不是上了年紀，就是有點歷史。

這裡有把手伸進儲荔枝的泡沫箱里洗手的女人，這裡有隨手一指就要把85的包包砍到30的女人，這裡有每一個旅人匆匆過路留下的痕迹，這裡有每一對離人戀戀不捨分別的眼淚。這裡的天氣陰晴不定，卻總是那個適合說再見的日子。

候車廳是幾十排花花綠綠的塑料椅子，黏著一些陳年污跡，清不掉，也沒人清。靠邊兩三間小店鋪，買的也是雞爪、泡麵之類的小玩意，沒有肯德基，更不用說星巴克。頭頂盤踞著一定巨大的風扇，每片扇葉有兩個我那麼長，就像一隻大蜘蛛，誇張地浮在牆頂，炫耀還帶著威脅。

時間在這裡凝滯，緩慢地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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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趟長達13個小時37分鐘的歸程。

皮質的座位，沒有軟墊，套著藍色的布套，一字兒排開。椅背是直的，座位是面對面的，小方桌只夠放兩個人的物品，一切，都太不盡如人意了。

一聲鳴笛打破了長夜寂靜，車行，似乎在移動，又似乎在晃動，我告訴自己車在前進，身體卻感覺還在原處。大家都乖乖坐在位子上，面面相覷。而那些擠在過道里的旅客們，以靠板做扶手，在無數的小腿和胳膊中間，擠占著最後的一點點空隙。

入夜了。

周圍陸陸續續有人歪下來，躺在座位中間的空隙處，有人一屁股坐在地上，有人倚門而睡。我去洗手間的時候，發現洗手盆上也坐了兩個睡著的人。

渾濁的空氣和昏暗的車廂讓我有點飄飄欲仙，我多想像他們一樣，癱在那裡，不管不顧。事實上我真的已經散架了。我想靠著點什麼，周圍卻只有空氣。擁擠的人群突然不見了，像蔫了的莊稼，全部矮了一截，只有我屹立成一尊佛像，雞啄米似的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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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了好一會頭之後，我還是乖乖回到了座位上。回去的路上不小心吵醒了兩個「板凳上的叔叔」，大家睡意全無，所幸聊了起來。

聊天的時間似乎過得特別快。

一位「板凳叔叔」說，他是解放軍，休探親假，因為提前不知道哪一個會放假，所以根本買不到有座的車票，更別說卧鋪了。他給我們講起了他在軍營的故事，講起了搶險抗洪的故事，講起了他坐過的時間最久的火車。

於是大家都聊開了，才知道那個脖子上搭著毛巾的邋裡邋遢的叔叔是做疫苗的，也知道了那個看起來凶神惡煞的阿姨是個單親媽媽。

火車停在了一個不知名的站台，夜裡的燈光從車窗里擠進來，照得每個人都灰頭土臉的，連空氣中都飛舞著無數塵埃，詳實跳著最原始的舞。

在這樣的夜晚里，我們可以談天說地，卻不會問及對方的名字。

因為火車，本就是兩個世界的連接節點，我們從不同的世界趕來，只在這一方空間小小地交匯，可以有歡聲笑語，卻不必留下任何線索。

沒有線索，就沒有了包袱；沒有包袱，即可自在遠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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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回味一下，就如這一回的綠皮火車。如果不出意外，屬於我的綠皮火車時代，應該是今生今世的最後一次。

或許我日後不會再選擇這樣的出行方式，但只要綠皮火車還運行一天，就依然還會有人在車廂里站著打盹，還會有人帶著板凳趕火車，還會有川流不息的人群行走在那些上了年紀的車站裡，彷彿時間凝滯，一如人海初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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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網路

音樂/《火車》程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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