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這種四百歲的鯊魚，能讓你醉到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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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英尺長，重1500磅，吃了可能會醉倒，有本事先釣起來一條再說吧。

莫爾滕·斯特洛涅斯（Morten Str?ksnes）的《鯊魚醉：在茫茫大海中搭乘橡皮小艇獵捕大鯊魚》（ Shark Drunk: The Art of Catching a Large Shark from a Tiny Rubber Dinghy in a Big Ocean）就像這個嘮叨的書名一樣充滿歡樂，這是一次抓捕睡鯊的冒險，幽默而荒唐。睡鯊是世界上最長壽的脊椎動物，體長可達24英尺，體重超過一噸。而且吃了它的肉能讓你醉到不省人事。但是本月初出版的《鯊魚醉》並不只是這麼簡單，作者斯特洛涅斯在通俗、哲學與幽默中來去自如，涉及到諸如抹香鯨、文學、文學中的抹香鯨、自然歷史、生物以及人性謎團等各種話題。這本由蒂娜·南納利（Tiina Nunnally）從挪威語翻譯成英文的《鯊魚醉》可謂內容紮實、知識豐富，令人手不釋卷。

在這段節選文字中，記者兼作者斯特洛涅斯和他的好友，藝術家雨果·阿斯約德（Hugo Aasjord）與這種近乎神秘的生物進行了驚心動魄的首次接觸。這條獵物的力量與體型之大，不僅可能讓他們的希望沉入海底，還可能讓他們的橡皮小艇也遭遇同樣的命運。

—— 詹姆斯·葉（James Yeh），文化編輯

艾爾瑪·格爾曼（Alma Gehrmann）

夏天

第二天早上，我們拉出一些蟹籠和一根帶著數十個鉤子的長釣線。今天的天氣和昨天一樣溫暖，海上風平浪靜，夏季的三伏天（7月23日至8月23日）已經來臨，我們可以感受得到。海藻從海底漂起來，在水裡清晰可見。海洋就是這樣不斷重獲新生。

在這段時期，躺在海底的死屍也很容易浮到水面。正如《啟示錄》第20章13節所說：海交出其中的死人。在過去，人們相信在三伏天的食物更容易煮熟，蒼蠅也更多更煩人。海洋會在三伏天達到最高溫。水華會消耗海床的營養物質和氧氣，許多的水母也會在海中出現，四處遊動或漂浮，像一個個黃白色的小月亮。

我們把蟹籠放下去，等到晚上回來取蟹籠時，裡面就會裝滿棕色的螃蟹。但是這些螃蟹可以安全食用嗎？螃蟹體內的重金屬鎘含量越來越高，健康部門已經發出了警告。後來我們發現，抓上來的兩隻螃蟹的甲殼上長著醜陋的黑斑，無疑是由某種傳染性疾病造成的。雨果還告訴我，在過去的十年里，很少能抓得到狼魚。起初他以為只要在冬季深入遠洋就能捕到。但當他真正捕到狼魚的時候，卻發現很多狼魚身上長著癌性潰瘍一樣的膿腫。今天，狼魚的數量再度增多，但沒人知道確切的原因。

韋斯特峽灣的海域似乎比世界上絕大部分地區都更乾淨。這裡的海很深，洋流很強勁，每天都有大量的水再循環。但是這一帶的重金屬含量比南部更高，也許是因為大海就像一個巨大的有機生命，這些開放水域與全球洋流系統直接相連，其中有許多都是向北流動。

最後我們準備在位於斯科羅瓦燈塔以南五海里處放下鉤好魚餌的釣線。當我在小船上切開一包牛內臟時，雨果拚命躲得遠遠的。強烈的屍臭味從袋子里洶湧而出，在韋斯特峽灣盤旋。我把一塊滿是腐肉的髖關節勾在那個閃閃發亮的大鉤子上，祈禱不會有睡鯊順著氣味蹦到我們船上來。我不知道這頭蘇格蘭高地牛在生前有什麼願望，但我很確信這牲口絕對料不到死後會遭到這般待遇。

我們把船停在昨天下餌引誘鯊魚的位置，然後我把魚鉤從船側放下。正如詩人蘭波所說：「棕色海灣的盡頭擱淺著兇險/巨蛇被臭蟲吞噬/帶著黑色的氣息從嶙峋的樹上墜落。」 我把鎖鏈和釣線一路往下放，直到釣輪快放空才停下來，也就是說，我們足足放了將近1100英尺的釣線。放在船底20英尺長的鎖鏈至關重要，因為如果睡鯊咬鉤了，它就會開始打滾。睡鯊的皮膚非常粗糙，只有鏈條能撐得住。如果你往睡鯊游的方向摸它的皮膚，你會覺得非常光滑，沒有摩擦。但如果你是反方向撫摸，你的手會被嚴重割傷，因為鯊魚的皮膚上覆滿了 「皮膚牙齒」，像剃刀一樣鋒利。二戰之前，睡鯊會被運至德國，德國人會剝下睡鯊皮用來作砂紙。鯊魚的肝會被煮熟，脂肪會用來生產甘油和硝化甘油。硝化甘油是一種極不穩定的爆炸物，輕微的震動或者摩擦就會導致爆炸，把搬運或者操作人員當場炸死。

最後，雨果在釣線上綁上我們最大的漂浮物，然後投入水中，漂浮物就變成了一個浮子。小的時候我就經常用浮子釣魚，但在那時我釣的是鱸魚、褐鱒或是紅點鮭，最重不超過一磅。那時浮子只有一個火柴盒大小。你可能會說我們現在也在用同樣的裝備，但現在我們已經長大了，我們現在是在釣睡鯊，而且用的是直徑一碼的浮子。過去是用一條小蟲子勾在半英尺長的魚鉤上，現在我們用的鉤子像是從屠宰場拿出來的，上面勾著巨大的肢塊。但這些都是必需品。就連睡鯊也沒法把這麼大的浮子拖下水，至少一次性不能拖下去超過一秒。

睡鯊。繪畫：尼古拉斯·蓋金（Nicholas Gazin）

我們的獵物是一條中等體型的睡鯊，體長10至15英尺，重約1300磅。睡鯊長著圓吻，體型呈雪茄狀，鰭部相對較小，幼崽在母鯊子宮內發育成型後出生。它們生活在北大西洋地區，甚至會在北極的冰蓋下生活。睡鯊喜歡接近零度的氣溫，但也能忍受溫暖水域。它們能夠下潛至4000英尺甚至更深的深度。睡鯊的下顎牙齒和鋸齒一樣小，上顎牙齒同樣鋒利，但明顯更大。上顎用來固定住獵物，下顎則把獵物鋸開。除了鋸齒狀牙齒外，睡鯊還和其他少數鯊魚一樣，帶有吸吮式嘴唇，能夠在咀嚼的時候吸住體型較大的獵物。睡鯊的交配過程非常激烈，另外，在150歲之前，睡鯊是沒有性別之分的。

解剖過睡鯊胃部的科學家遇到過各種令人大跌眼鏡的經歷。著名挪威科學家、探險家、政治家弗里喬夫·南森（Fridtjof Nansen，1861–1930）曾經抓到一條睡鯊並將它開腸破肚，結果在它的肚子里發現了一頭完整的海豹、八條大鱈魚、一條四英尺長的魣鱈，一個大比目魚頭，還有幾大塊鯨脂，南森表示即便這條 「又大又丑的動物」 被劃開肚子放在冰上，它也還能活好幾天。

一種體長兩英寸、學名 Ommatokoita elongata 的眼部寄生蟲會慢慢地吃掉睡鯊的眼角膜，直到它失明。在睡鯊腹部的褶皺中也有一種寄生蟲，它們名叫 Aega arctica，長得像黃色小螃蟹。老漁民曾經講述過睡鯊被抓上船後，身上落下數以百計寄生蟲的故事。

你有沒有試過從海底釣起一條長22英尺重1500磅的睡鯊？一條咬住20英尺長鎖鏈和1100英尺長釣線的鯊魚呢？

睡鯊可不只是用來做砂紙和硝化甘油。它的肉有毒，聞起來帶尿味，還可以用來做烈性藥物。因紐特人過去沒有多餘的食物時，就會用睡鯊肉喂狗，吃了睡鯊肉的狗會像喝醉酒一樣，甚至癱瘓數日。在一戰期間，北方許多地方都存在食物不足的問題，人們除了吃睡鯊肉也別無選擇。

睡鯊身上從來不缺肉，但如果你吃的是新鮮睡鯊肉，或者沒有用正確方式進行烹制，你就可能出現「鯊魚醉」的情況，因為睡鯊肉中含有一種名為三甲胺氧化物的神經毒素。

「鯊魚醉」 的狀態接近於飲用過量酒精飲料或者吸食致幻毒品的效果。出現 「鯊魚醉」 的人無法流利說話，會出現幻覺，走路不穩，舉止怪誕，在他們睡著之後，你幾乎不可能把他們叫醒。為了避免出現這種副作用，殺魚時你就必須立刻切斷睡鯊的主動脈，把血放干。然後把魚肉風乾或在沸水中煮熟，煮肉還必須多次換水。在冰島，睡鯊被視作一種美味佳肴，但冰島人在做這道菜時都會小心翼翼。要讓毒素徹底消失，必須經過反覆的烹煮、風乾，甚至把肉埋起來，等待它發酵。

生活在挪威北部的人積累出這麼一套健康的食用睡鯊的方式並不奇怪。他們之所以會去捕捉睡鯊，是因為睡鯊的肝部油脂極其豐富。在上世紀50年代，挪威曾經是商業捕捉睡鯊的領導者，但到了60年代初期，對睡鯊的需求就開始消退。但現在，睡鯊的需求量又出現了小幅提升。

如果你吃的是新鮮睡鯊肉，或者沒有用正確方式進行烹制，你就可能出現 「鯊魚醉」 的情況，類似於飲用過量酒精飲料或者吸食致幻毒品的效果。

我們的小船在韋斯特峽灣的陽光下輕柔顛簸。昨天的海面閃閃發亮，反射著光芒，今天的海面顏色更加沉穩，平靜。大海正值脈率最低的時候，夏季經歷了長久的好天氣後都會如此。今天也是正值小潮，也就是說高潮和低潮之間的差別不大。太陽的引力和月亮的引力從相反方向牽引著海洋，導致兩個引力相互抵消，類似兩個人掰手腕，但是雙方都沒有明顯優勢。

我們現在唯一的任務就是好好盯著浮子 —— 此刻，在我們漁船下方超過一千英尺的海底正在發生什麼？那野獸是否已經嗅到了魚餌的腥味？泡在海里的腐肉油脂現在肯定是像照明棒冒出的煙霧一般四處瀰漫。如果我們確實把睡鯊引到了海面，接下來又該怎麼辦？我感覺既驚恐又期待。

我認識的一個熟人之前跟漁船出過海，他曾告訴我要是睡鯊被拖網網住了，拖上了甲板，他們就會用一根繩子捆住睡鯊的尾巴，用起重器把它倒吊起來，拉到漁船的外側，然後再把睡鯊的尾巴割斷，睡鯊便嘩啦一聲落入海中，截肢手術在瞬間完成。因為睡鯊和其它鯊魚一樣都沒有硬骨，只有軟骨。落入水中後，睡鯊依然是活的，但很快他便會意識到自己身上發生了可怕的變化。作為人類，要是我們被別人砍斷手腳，再扔進大海中，基本就死定了。鯊魚也是一樣，沒有了尾鰭，睡鯊便會陷入絕境。它不能往前游，也不能在水中保持平衡。掙扎一段時間後，它便會沉入海底，躺在冰冷的黑暗中，被其他睡鯊生吃。

雨果告訴我漁民捕到姥鯊的話也會用類似的處理辦法。它們會把鯊魚翻個身，剖開它的肚子，讓鯊魚的肝臟流出來。鯊魚便會在沒有肝的情況下繼續游一段時間。

漁民並不是每次都會把睡鯊的尾巴割掉。我的朋友告訴，我有時他們還會在鯊魚的側身塗上漁船的名字，向下一搜捕到這頭睡鯊的漁船問好。下一艘捕到這條睡鯊的漁船便會把自己的船名塗在鯊魚的另一側，然後再把它放生。雖然說寄明信片也許會簡單方便得多，但漁民們有他們自己幽默。

「快看！浮子是不是在動？」雨果說。果然，那個巨大的浮子正在以不自然的節奏上下浮動。在我們屁股下面一百多碼的地方，在一大群的鯖魚之中，絕對有什麼動靜。雨果發動引擎，一分鐘後，我們抵達了現場。

雨果開始收線，毫無疑問有個大傢伙上了鉤。他收了一會兒之後，換我上場。線越收越慢。你有沒有試過從海底拉出一條長22英尺、重1500磅的睡鯊？一條咬著1100英尺釣線和20英尺鎖鏈的睡鯊？釣線割進了我的手指里，真的很痛苦，釣線上還附著了很多扎人的水母，而我們手上沒有戴任何手套。

我的手臂已經沒有知覺了，還剩不到150英尺的釣線要收。突然間，釣線收起來一點兒都不費力了。只要釣過魚的人都能明白這種深深的失落感。在百分之一秒內，所有的希望全部破滅。你從興奮激動、不依不撓、聚精會神，突然跌入絕望的深谷。即便我的雙手被釣線割得再疼，也比不上釣線上的重量突然消失的痛苦。剩下的收線過程，似乎比之前的拖曳還更難受，即便釣線上幾乎一點重量都沒有。幾分鐘後，裝在鎖鏈上的鉤子已經碰到了船底，那個髖關節上原本全是肉，現在已經被咬的差不多了。骨頭上還爬著幾十隻小小的寄生蟲，看上去像虱子一樣。它們之前肯定是寄生在睡鯊腹部的褶皺裡面。

在我們的小船下面，巨獸依然在遊動，等待新的美食。

我們能在骨頭和脂肪上清楚地看到睡鯊的牙齒留下的鋸齒狀咬痕。我們的魚鉤是從關節的一根筋腱上鉤進去的，就和骨頭貼在一起。我原以為睡鯊會把整根骨頭咬斷，但它並沒有。這也是為什麼睡鯊沒有被牢牢勾住，這也是為什麼它能夠輕鬆脫鉤逃走，這也是為什麼我們坐在船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我告訴雨果是我犯了錯誤，他只是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並沒有任何責怪我的意思。

失落感退去後，我們決定振作精神，至少這證明了我們的方向沒有錯。不是每個人都能在第一次捕鯊就和睡鯊擦肩而過。我們能做的只有重新上餌，再次把魚餌拋入水中。

在我們的漁船下面，巨獸依然在遊動，等待新的美食。幾百碼外靠近海岸的地方，一艘船拋錨停下，船上載著一群年輕人，這麼好的天氣讓他們心情大好。姑娘們跳入水中，海水雖然冰冷，但此刻的水溫絕對已經到了最高點。如果她們知道海里有什麼東西正在暗處對她們虎視眈眈，她們肯定會搶著回到甲板上。其中一個姑娘還穿著橙色的泳衣，她可能不知道黃色和橙色是最容易刺激鯊魚攻擊的顏色。澳洲的潛水者和衝浪者絕對不會穿戴這類顏色的裝備。

當天再也沒有睡鯊上鉤，第二天也是一樣。第三天，我們把釣線在水裡泡了個通宵。結果次日早上，整個餌都不見了，彷彿沉入了深深的海底。兩個浮子可能都已經漂遠了。要麼是被洋流帶著的，要麼是被睡鯊銜走了。現在去找浮子已經沒有意義了。即便我們有花不完的時間和燒不完的汽油，能在茫茫大海中找到浮子的可能性接近於零。

三天後，我們穿越韋斯特峽灣，行駛在了返航的路上。我們丟掉了浮子、鎖鏈和釣線，但在韋斯特峽灣中央，在茫茫大海中，我們確實與睡鯊擦肩而過。整根釣線和鎖鏈都還在，只有魚鉤和用來把魚鉤和鎖鏈扣在一起的U型鋼製卸扣不見了。這太神奇了。我們用鉗子把卸扣緊緊固定在鎖鏈上，不可能會鬆脫。要把它扯斷需要巨大的外力。除了這兩種情況之外沒有其他解釋，至少我們是這樣告訴自己的。另外，把上好餌的釣線放在海里通宵過夜實在是一種很業餘的做法。當地的漁民也向我們證實了這一點。洋流實在太強勁了，只要時間夠長，什麼都能被洋流捲走。

我們的小船在韋斯特峽灣划出一個白色的V字。海面上出現了一道小小的彩虹，彷彿架起了一個通道，召喚著我們改變航向向它駛去，穿越彩虹。但彩虹並不是我們的目標。

海天相接的那條線突然模糊起來，形成一種視覺幻像。幾座小島漂浮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彷彿觸手可及。太陽燒灼著著西方鎂白色雲朵的邊緣，雲的下方正在下雨，可以看見遠處有些地方大雨傾盆。我們看不見太陽，但是太陽在雲雨的周圍和縫隙間投下了光芒，從一些地方看起來，有如一盞盞巨大的探照燈，緩緩移過海面。我們所在的地方，整個世界彷彿被沖刷一凈，擺滿了鏡子。我們的周圍都是蚌殼和石板的顏色。

節選自《鯊魚醉：在茫茫大海中搭乘橡皮小艇獵捕大鯊魚》，作者：莫爾滕·斯特洛涅斯。出版商：企鵝蘭登書屋旗下克諾夫雙日出版集團。

作者：莫爾滕?斯特洛涅斯（Morten Str?ksnes）

翻譯：陳功

來源：VICE 中國 更多內容請登錄 vice.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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