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文史 > 魯迅與朱安:在你的生命中,我將孤獨地老去

魯迅與朱安:在你的生命中,我將孤獨地老去

朱安,這個名字許多人聽到甚是惋惜,倘若不是因為魯迅,那她就是當時舊社會一個普通極了的女人,沒有人會側目於她,但她偏偏是魯迅先生的原配夫人,卻也是一位悲苦的女人,她和魯迅的婚姻之路像極了胡適與江冬秀,然而,她卻沒有江冬秀那樣的好運氣和魄力,終究在這場婚姻中退下陣來,最後孤獨地老去。

一九零六年的夏天,烈日當照,日本仙台的夏季讓人燥熱難奈,這時的魯迅突然接到了一封來自老家的電報:

母病速歸。」

寥寥幾字,卻讓魯迅心中頓時緊張,焦慮籠罩在他的心間,母親那蒼老的容顏無時無刻不浮現在他的眼前,至此他再也按耐不住自己的焦慮,於是匆匆回到了紹興的老家。

然而,他看到的不是家中瀰漫的悲傷之情,不是家人的抽搐哭泣,而是歡天喜地的熱鬧非凡,搭舞台貼窗紙,家人忙裡忙外嗨的不亦樂乎。看著眼前這喜慶的一切,魯迅明白了,自己被坑了。

他知道家裡急著把他騙回來是幹嘛,早些時候家裡就給他說了一門親事,那時候的他還在南京念書,魯迅一直拖著,家裡一直催著,儘管魯迅反覆說了還是讓那位姑娘另嫁人為好,但如今看來自己是逃不過了。

看著家裡人忙前忙後,每個人的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看著母親見到自己到來的歡喜之情,他頓時沒了脾氣,既然木已成舟,那只能接受,魯迅對自己的母親是很看重的,連筆名都是取自母親的姓。面對這突如其來莫名其妙的一切,魯迅和胡適發出同樣的感慨:這是母親送的苦澀的禮物。

這位姑娘就是朱安,她出身平常只因周家老太太見其聽話脾氣溫順才有意談親,在紹興老家親戚們都稱朱安為安姑,按年齡算她還比魯迅大上三歲。這場婚姻對於她來說,這位周家的少爺自然是歡喜中意的,也就沒得說了。

一九零六年七月六日,魯迅與從未謀面的朱安成婚,這註定是一場無情無愛的婚姻。

這一切,才剛開始。

婚禮上的魯迅不吵不鬧,乖乖的走完了所有的婚禮流程,裝了一條假辮子,穿上了新郎服,這可把家裡人驚著了,在場所有的人都是嚴陣以待的,要知道這位大少爺是留過洋啃過黃油麵包的,哪會這麼乖乖就範居然不反抗,之前還生怕他會鬧個天翻地覆,然而魯迅的順從讓大家頗為失望。

從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起就已心如死灰,又何必掙扎壞了大家的興緻。

想必這就是魯迅當時的心境吧。

為了這場婚禮,朱安的娘家人也是費心費力,知道魯迅不喜歡纏足的小腳女人,所以在上花轎之前給朱安換了一雙大的繡花鞋,為了能穿的合腳往鞋子裡面塞了很多棉花,然後在花轎到的時候,由於花轎比較高朱安一時踏空,腳沒踩到地面繡花鞋卻掉了出來,這下就露陷了,小腳也就暴露了出來,這讓迎親的魯迅看到甚為尷尬。

當時也管不了這麼多,周家老太太只希望趕緊完婚,了卻一樁心愿。

慌亂之中繡花鞋還是穿回了朱安的腳上,看著新娘從花轎里走了出來,矮小的身材,松垮的新娘服,一切顯得是那樣不和諧,在揭開新娘那紅色的頭蓋,看到她面目的時候,魯迅第一次見到了朱安的面容,此前他從未見過。臉型修長,面色黃白,上額突出,下頦尖,魯迅看完心裡估計崩潰了,以前在媒妁之言的時候聽聞新娘的確不怎麼漂亮,但具體看到又想著自己往後要與她同床共度餘生,別是一番滋味在心頭。

洞房花燭夜的時候,魯迅沒有越雷池半步,沒有任何行為,碰都沒碰朱安,在床上輾轉反側徹夜難眠,身旁的朱安多次輕輕的說:睡吧。

然而,他只有沉默。

GIF/503K

「 這是母親給我的一件禮物,我只能好好地供養她,愛情是我所不知道的。」

說出這句話的魯迅,心中是有多少苦澀。

對於朱安,這又何嘗不是痛苦和折磨呢。

天亮之後,魯迅便早早起床,彷彿身邊的這個女人和自己沒有任何關係,第二天第三天他都是在母親的房中看書到深夜,然後靜靜的睡去。

孤獨落寞的朱安在新房中流著眼淚,這種滋味想必只有張幼儀能懂。

她也會做著各種的揣測,她也會為自己的往後生活做出設定。

這一切,都讓她不知所措,深深絕望。

那種自責、孤獨無助籠罩著這位新娘。

第四天,魯迅便和二弟周作人及幾個朋友啟程東渡日本,這一走就是三年。

一九零九年八月,魯迅結束了自己的日本留學生涯歸國,先在杭州一所師範任教,後來回到了紹興,任紹興浙江省立第五中學教務長,後又任紹興師範學校校長,然而魯迅的歸來並沒有改變他與朱安之間的距離,哪怕是那段時間魯迅人在紹興,但他很多時候是住在學校,哪怕是回家也是蜻蜓點水一般,刻意與朱安保持著距離。他和朱安依舊是路人,兩個之間隔著無限的距離感,朱安就像周家的傭人,勤勤懇懇的盡著婦人的本分,魯迅也不打不凶不趕不罵,雖有夫妻之名,卻無夫妻之實。

一九一二年初,時任國民政府教育總長的蔡元培邀魯迅到教育部工作,後來隨著臨時政府前往北平,魯迅也孤身一人前往赴任,開始了長達十四年在北平的生活。朱安只能留在紹興老家,照顧周家老太太,這段時間長達七年,直到一九一九年魯迅把她們接到了北平,他們的生活才又開始有了交集。

在這七年的時間裡,魯迅把自己沉浸在浩瀚的書海,讓自己忘卻這些世俗的煩心事,雖有苦悶卻也快活,一九一九年十一月,魯迅才在北京西直門內公用庫八道灣置了一套院子,共花了三千五百元錢,來源主要是他還向朋友借了錢加上自己的積蓄和賣了老家房子湊起來的,其實當時魯迅的薪水是非常可觀的,不過後來教育部經常拖欠薪水導致魯迅還時常借錢度日,這也讓他脾氣暴躁了不少。

住在了八道灣十一號,開始了新的生活。這是一個三進院,分為內中外三院,內院住了兩個兄弟周作人和周建人,中院留給了母親和妻子朱安,而魯迅自己則住在了外院,按理說一大家的人住在一起應該其樂融融,感情融洽,然而並不是,魯迅對待朱安的態度沒有什麼改變,依舊冷漠,兩人不同房不同聊,平日里除了必要的交流以外聽不到任何的親密交談,更談不上夫妻之間的情趣依偎,魯迅還時常沖朱安發脾氣,嫌她做的飯菜不合口,縫的衣服不合身,反正就是怎麼鬧騰怎麼來。

當你厭惡一個人,她做什麼都是錯的。

哪怕是出現在視線里,什麼都不做,都是錯。

一九二三年,魯迅與二弟周作人發生矛盾,兄弟從此不再往來,這也是一團亂事,主要是關於周作人的日本太太羽太信子與魯迅之間的一些生活矛盾,這裡不詳敘述。後來魯迅問朱安是願意回娘家還是跟著自己搬出,朱安義無反顧的選擇了後者,輾轉他們又住到了磚塔胡同二十一號,關於這部分的生活記憶主要是他們家當時的鄰居俞家人寫的比較多,特別是俞家三姐妹中的俞芳披露的更為詳細。

「 大師母個子不高,身材瘦小;臉型狹長,臉色微黃,前額、顴骨均略突出,看上去似帶幾分病容。眼睛大小適中,但不大有神,而且有些下陷,梳髮髻。腳纏得很小,步履緩慢不穩。

她當時雖只有四十多歲(比大先生大兩歲),可是穿著打扮比較老式,除夏天穿白夏布大襟短衣,下系黑色綢裙外,其他季節的衣服都是色澤較暗的,樸素整潔。從外形看,是舊式婦女的典型模樣。平日少言寡語,少有笑容。」

在磚塔胡同的日子,魯迅和朱安依舊是分開居住,家裡的錢財交由朱安打理,有時候周老太太會來小住幾日,但大部分時間兩人還是大眼瞪小眼,各過各的,連換洗衣服都是用兩個不同的箱子來表達,魯迅把要換洗的衣服放到箱子上,朱安洗好後放到另一個箱子,魯迅就知道洗好了然後拿去穿。

儘管魯迅這樣冷漠的對待朱安,但她還是很關心魯迅的身體,她知道魯迅的煙癮很重,經常深夜聽到對門房間里傳來咳嗽的聲音,心裡也萬分不好受,等到天明魯迅走後,朱安會偷偷地看一看魯迅留下的痰跡里的血絲有沒有增加。

朱安是成長在舊社會的家庭,不懂得何為民主何為女性獨立,只知道從嫁入周家的那天起,生是周家人,死是周家鬼,無論魯迅如何冷落她,她依舊勤儉持家,洗衣做飯,她親切的稱魯迅為大先生,生怕越了他心中的界,一切都那樣的小心翼翼,雖說魯迅對朱安冷漠,但當朱安身體不適的時候,魯迅還是會僱人力車送她到醫院,還扶著她上下車帶她去看病。

「 周先生對我不壞,彼此間沒有爭吵。」

沒有爭吵才最可怕,因為,心死了也就懶得吵了。

冷漠,最是傷人心。

他們在磚塔胡同的住處算是借住,算不得自己的房子,自然有些不自在,後來魯迅咬咬牙置了一套房子,屬於他自己的房子,於是在一九二四年的五月,魯迅和朱安就住進了阜成門內西三條胡同二十一號,後來把周老太太接來居住,這樣算是給孤獨的朱安帶來了一絲慰藉。

「 愛情是什麼東西?我也不知道。

中國的男女大抵一對或一群——一男多女地住著,不知道有誰知道。」

看到這裡,你會為朱安打抱不平,甚至覺得魯迅太過殘忍,既然不愛,又何必要這樣把朱安留在周家,給她這樣的無愛的痛苦,可以選擇把她送回老家另嫁或者其他自由的方式。其實這個問題那時候魯迅身邊就有不少的朋友出過主意,但魯迅都沒有接受,思量估計主要有兩點:

一,舊社會的女子如果被夫家送回娘家,那就意味著喪失了再嫁的可能,會被旁人認為是沒有盡到義務被夫家拋棄了的,是沒有人家敢再娶的。

二,哪怕回了娘家,也是有失顏面的事情,在族人面前會一輩子被人指指點點,絲毫沒有地位,又談何生存。

三,魯迅很明白朱安的不幸不是他能控制的,朱安沒錯,是自己當時軟弱,良心上是無法責備於她,甚至還深深懷有愧疚。

朱安自己也是不會選擇遠離魯迅的,無論自己在周家是何地位,魯迅如何待她,她認定了的,就不會改變。當然,魯迅也不會為了體諒朱安而封閉自己的感情世界,他像一隻放飛的鳥,在無際的天空尋找自己的那份愛,直到他認識了許廣平。

那是一九二五年的三月。

初春時節,春意盎然。

那一年,魯迅四十五歲,許廣平二十七歲。

直到一九二六年八月,魯迅決定與許廣平離開北京南下到上海定居,往後也並未結婚。當時的朱安也沒有表示反對,她尊重大先生的選擇,只留下她和周老太太在北京,朱安一直照顧著她,直到一九四三年周老太太去世,此後,北京,只剩朱安一人孤苦地生活著。

三年後的一九二九年,魯迅與許廣平的兒子周海嬰出世,聽聞消息的朱安高興不已,雖然自己此生未能給大先生留下子嗣,但聽聞心中難免歡喜,她也把周海嬰當做自己的兒子來看待,這樣自己死後,總有個人能給自己燒點紙,這也算得是個念想。

「 我好比是一隻蝸牛,從牆底一點一點往上爬,爬得很慢,總有一天會爬到牆頂的。可是現在我沒有辦法了,我沒有力氣爬了。我待他再好。也是無用。」

晚年的朱安明白了自己的這一生,明白她與魯迅相行了一輩子,也只能是平行線,此生沒有相交的可能,她終其一生,都不會是那個與魯迅對飲暢談的女子。

愛一個人是很卑微很卑微的,低到塵埃里,或是固執的開了花,或是被對方揚了沙。

一九三六年十月十九日,魯迅先生病逝,消息傳回北京,聽聞之後的朱安悲痛不已,幾次想要南下給大先生料理後事,畢竟她是正室。然而事與願為,當時周老太太已經年逾八十,身體也一直不好,需要朱安的陪伴和照顧。最後朱安選擇在南屋給魯迅設置了靈堂,為魯迅先生守靈,南屋曾經是魯迅的書房,有魯迅在北京生活的點點滴滴。

「 她穿著白鞋白襪,並用白帶扎著腿,頭上挽著一個小髻,也用白繩束著,眼淚盈眶,哀痛之意流露無遺 」。

魯迅逝世後,朱安的生活成了問題,以前都是有魯迅照顧接濟,如今斯人已逝,朱安的生活費用則由許廣平接濟,每月匯款至北京。關於這點朱安甚是感激,當時也有很多魯迅生前的好友們表示願意接濟朱安的生活,但她都拒絕了,其中包括魯迅的二弟周作人,因為她知道兄弟兩個之間的關係鬧僵了。

「 許先生待我極好,她懂得我的想法。她肯維持我,不斷寄錢來,物價飛漲,自然是不夠的,我只有更苦一點自己,她的確是個好人。」

但面對戰爭的動蕩和物價飛漲,原定的那些撫養費顯得杯水車薪還時常中斷,所以朱安的生活十分清苦,每天只能吃點窩窩頭,青菜寡湯,然後自己做點腌菜。這導致晚年朱安只能賣掉一些魯迅的藏書,勉強度日,但這引起了許廣平和魯迅生前好友的警覺,所以在一九四四年的時候,按照許廣平的委託,魯迅的學生宋琳帶著從上海趕來的唐弢與劉哲民,一同去拜訪朱安,希望能妥善的保管這些遺物,但朱安一時情緒激動地說道:

「你們總說魯迅遺物,要保存,要保存!我也是魯迅遺物,你們也得保存保存我呀!」

這句話真是如刀一般割在每個人的心房,字字珠璣,最後在旁人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說服下,特別是朱安知道許廣平在上海受到的嚴刑拷打之後,心就軟了下來,此後也就不提賣藏書之事了,同時還把這些遺物的繼承權全部交給了周海嬰。

一九四六年十月,許廣平為了整理魯迅的文稿來到了朱安的住處,這離魯迅離開已經二十年,許廣平見到了風燭殘年的朱安,朱安也望著許廣平,兩人竟也說不出話了。

二十年,是非恩怨早已在時光里被磨平。

二十年,斯人已逝留得回憶又何必耿懷。

一九四七年六月二十九日,朱安在北京的住處去世,前一天的時候,魯迅的學生宋琳去看望朱安,那時的她已不能起床,但神態清醒,她淚流滿面地向宋琳說道:

請轉告許廣平,希望死後葬在大先生之旁。

另外,再給她供一點水飯,念一點經。

她還說,她想念大先生,也想念許廣平和海嬰。

最後事與願違,朱安葬在西直門外保福寺的一片私地,沒有墓碑沒有題字,彷彿這個世界,她不曾來過。

朱安的一生,是悲劇的一生,如她自己說:魯迅與她不好,她想好好地服侍他,一切順著他,將來總會好的。

然而一切都不會好,只會越走越遠,她就這樣在歲月中蹉跎了自己,就像那隻蝸牛,一點一點的往上爬,她相信總有一天能爬到牆頂,走進魯迅的心裡,但魯迅終究不是胡適,朱安也不是江冬秀,她的順從和堅守讓她失去了逆襲的土壤,魯迅要的是白玫瑰,而她拼盡餘生的力氣,終究也沒能成為他心口上的一顆硃砂痣。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歷史的饕餮 的精彩文章:

林彪為何多次想自殺:50年代蘇聯專家已診斷他有精神病
古代逛一次青樓收費標準是多少?
古代青樓選妓女內幕:什麼樣的妓女屬於上品?
每次出征之前,朱元璋為何把將領的老婆集中起來?
為什麼呂布才被罵「三姓家奴」,劉備投靠無數次卻仍被稱為英雄

TAG:歷史的饕餮 |

您可能感興趣

朱安一生都沒得到魯迅的愛,臨終前依舊聲稱:把我葬在先生旁邊
魯迅的無奈:朱安不是我太太,她是母親送給我的禮物
魯迅:朱安是我母親的太太,不是我的,我只需要贍養她
大先生和他背後的女人:朱安對魯迅作品的影響
喧鬧都市的魯迅,寂寞鄉村的朱安,《朱安傳》控訴的不是他
朱安一直不曾得到魯迅的愛,得知魯迅戀愛有孩子,還呆在他家不走
魯迅的正室妻子朱安一生守候,卻換不來魯迅的愛,你有什麼看法?
魯迅與朱安沒有愛情,為何不和她離婚,讓她尋找自己的幸福?
朱安:女怕嫁錯郎,被魯迅先生冷落一生的女人
元配妻子朱安:我和魯迅的半世情緣
關於魯迅先生和朱安的婚姻,有些人對先生太苛刻了,且採用了雙標
魯迅妻子朱安:一生欠安
周作人雖然很尊敬嫂子朱安,可是他也在書中說了朱安的缺點
魯迅妻子朱安:只願生生世世永遠不要再遇見魯迅
魯迅已經和許廣平結婚了,為何朱安還一直呆在魯迅的家裡
風雲深處的女人之一——朱安:我是魯迅的遺物
有人說:朱安一生守候,卻換不來魯迅的愛,真是這樣嗎?
拍賣魯迅遺物遭到反對 朱安哭訴道:我也是魯迅的遺物 也得生存呀
魯迅的朱安,朱安的魯迅
魯迅和朱安:這是母親給我的一件禮物,愛情是我所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