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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朱文承認自己是從寶應走出去的,那麼朱文就是現當代寶應走出去的最牛逼的文人,沒有之一

朱文印象

在一個秋日的午後相約去見返鄉的朱文,地點是在一家路邊的茶樓,我覺得不妥但似乎也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內心對我們之間的首次會晤並不看好——儘管多年來我非常渴望和他見面聊天,但一種莫名的忐忑籠罩,正如那滿城的桂花香氣,彷彿要把人隱秘靈魂里的「小鬼」偷偷地放跑出來。

記憶中,朱文的名字是約等於「另類」的。從辭去公職干自由撰稿,從詩人、小說家跨界到編劇、導演行列,居然還搞過建築,這位姓朱的「文」骨子裡無疑充滿了叛逆、瘋狂、乖戾甚至黑暗的特質,用他自己的話叫「不在江湖中」。「我愛美元」、「人民到底需不需要桑拿」、「什麼是垃圾,什麼是愛」、「小東西」……從他那些作品的名稱,人們似乎可見一斑。一度時期,朱文甚至被稱為「流氓作家」,其激烈的反叛姿態可想而知。

眼前的朱文,牛仔褲、運動裝,衣著樸素而隨便,宛如青春期大男孩。除掉帽子便露出了光頭,剛一落座便盤腿坐上了沙發,倒是有幾分出家人坐禪拜佛的味道。朱文提出換掉杯子里已經沏好的茶,只要了白開水。他說戒煙已經多年,吃素也有三年五載,足足超過365天每天不吃晚飯。即使一天體力勞動逾10個小時,晚上也是堅持空腹到天亮……這些「壞習慣」也讓他老爸為之「愁死了」。與幾年前央視訪談上見到的朱文相比,面前的他的確瘦削了許多,但精神很好,他自己也反覆聲明:「我很結實!」

談話間,窗外的秋陽透過窗帘的縫隙照射在朱文油光可鑒的腦門上,讓我浮想這是不是他那縱橫的才氣之源泉所在。看著對面洒脫、淡定而又達觀、內斂的他,我相信歲月已經收攏了他曾經豪情萬丈、狂放不羈甚至放浪形骸的身影,如今儼然有了一種世外高人的睿智和嚴謹。「從『五四』開始,我們的文化是被扒了祖墳,斷了根的」、「我們是斷裂的一代,是沒有教養的一輩人」、「寫詩像做愛,寫小說像生孩子,寫散文像手淫,而拍電影是個大工程,且是巨大的工程」、「好的文字如同劍客之劍,絕不輕易外露,一旦出鞘,必有一劍封喉的力量」、「這世道,錢太多,主意卻很少」……朱文如珠般跳躍性與挑戰性並存的思維和語言,無不讓聽者震驚、敬佩。而那些絕妙生動、入木三分的譬喻,以及聰明絕頂、令人忍俊不禁的幽默,竟給人如沐春風、醍醐灌頂、蕩氣迴腸的感覺。

說起中外的一些文學大師,朱文兩三次用到英語中的「Ghost writers」一詞,我不知道也沒有提及也曾年少輕狂、無比自負的他,有沒有把自己歸在這一類「鬼作家」的隊列。自2000年底他突然找到手中的另一枝「筆」——攝像機以來,他的讀者或粉絲已經有近15年沒能讀到他更多的文字,儘管他的書一版再版,儘管所有讀他作品的人「不可能沒有反應甚至反應平平」,但就在今天就在這個平靜的秋日午後,朱文卻異常冷靜地告訴我:「之前出版的作品,我已經不同意出版社再版了!」朱文的意思說他和文學的因緣未了,某一天還會「重操舊業」,但決不會「重複自己」,只不過率性而已,「沒有計劃」。對話中,朱文帶著一種聰明而又純真的笑強調數次:「我是新秀!我是新秀!」這位在文壇、在藝界早已有了國際影響的「新秀」,其低調的風格竟也讓人瞠目結舌。

當我們提起待條件成熟時為他在故地建一座藝術館或者工作室時,朱文毫不猶豫地回答道:「我會想方設法勸你們放棄這樣的想法!」聽得出,生在成都、長在寶應的朱文對學習、生活了15年左右的「蘇北農村」還是充滿感情的,在他之前的作品中可以見到本地熟悉的名字,儘管他說那些只是一種「隱喻的符號」。此次回來整修老屋,順便重走了寶應的老街古巷和大運河堤,並「不得不從河堤上走回去」。他說他對寶應始終有一種難捨的牽掛,真正與寶應有關的作品還沒有去寫,將來一定會完成。朱文希望寶應的作家能紮根鄉土,努力創作出具有寶應地域文化特色的厚重作品。

「在文學或文化上要踏踏實實地做一些事,不要著急,慢慢來!切不可以什麼形式自縛了手腳,精神上對寫作的需要遠遠甚於寫作對自己的需要!」朱文講這些時,全然不是什麼「大咖」的派頭,而是一副1967年生的標準大哥的模樣,把我內心的「小鬼」掃除乾淨,頓生好感和愉悅。座談間,朱文有過3個電話,第一個是響鈴,鈴音是他自錄他養的那條金毛犬的叫聲,第二第三個電話來時,手機成了振動。這一小小的細節,著實讓我心頭一熱。最後,朱文給在座各人都簽名留言,並一一合影留念。那一刻,自稱「很有爭議」的朱文,在我眼中就是一位豪爽、重情、仗義的「大俠」。

從下午兩點多到4點多,向來不在乎別人評論的朱文帶給我們一種「失貞的女孩,醒來又發現自己變成處女」的驚喜。在韓東、畢飛宇、蘇童、丁當等那一撥人中,朱文是唯一一位不加入任何作協的才子,他是一位拒絕標籤化的作家、詩人和導演。而我拉拉雜雜地敲出以上文字,不經意間還是給他貼上了「另類」、「睿智」、「低調」、「仗義」等符號,只是企圖以定義的方式詮釋我們對他的好奇和尊敬。其實,朱文給人留下的印象是難以表述的,真所謂「沒有印象就是最深的印象」。

站在重陽節前桂花香氣氤氳的街頭與朱文道別,我相信他還會回來,「不斷地回到自己,把自己當作一條道路、一座橋樑,流淌於天上地下的精神之流將從此經過」,傷及自身,快樂自身,也愉悅、充實他人。

我嘔心瀝血一年多」執行主編「的《八寶亭》文學季刊莫名其妙地被夭折了,付出的時間、精力和金錢不說,我真是覺得有點對不起朱文兄。

王壟與朱文及其老父親朱國良先生(原寶應縣政協主席)在縣委黨校大院內

朱文,男,祖籍福建泉州,1967年12月生於四川成都,在江蘇寶應長大。1989年畢業於東南大學動力系,獲工學學士學位,大學期間開始詩歌寫作,1991年開始小說寫作。1994年辭去公職,現為自由作家。著有詩集《我們不得不從河堤上走回去》,小說集《我愛美元》、《因為孤獨》、《弟弟的演奏》,長篇小說《什麼是垃圾,什麼是愛》等。為20世紀90年代青年作家代表人物之一。1998年,他發起主持了一次名為"斷裂"的活動,向全國73位青年作家發出問卷調查,促進文學界對現存文學秩序進行反思。20世紀90年代中期開始"觸電",寫過的電影劇本有《巫山雲雨》、《過年回家》、《火車,火車》、《海南,海南》、《雲的南方》等。由朱文自編自導的電影《海鮮》,獲得威尼斯電影節"評審團大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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