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著薯條看《岡仁波齊》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談談我眼中的朝聖

Pilgrimage

《岡仁波齊》電影上映的第一天，我從朋友圈得知了這個消息，那時距離接老大放學剛好還有2個小時，確認不會耽誤正常的安排後，我趕緊從手機app上訂了電影票，然後匆匆趕到電影院。因為沒吃午飯，我就在附近的漢堡王買了點薯條，為了節約時間，我打算和以往一樣一邊看一邊吃。雖然緊趕慢趕，但還是在電影開演10多分鐘後才「闖」入了影廳。

當我進入影廳的那一刻，我感受到的現場氣氛是凝結的。影院里熙熙攘攘地坐著安靜的觀眾，和其他商業電影比起來，這部電影幾乎沒有什麼聲音。我躡手躡腳地找了一個空位子坐下，手機調成靜音，準備進入觀影和進食模式。可是當我試圖把薯條的包裝袋慢慢打開時，我發現自己尷尬極了，因為我打開包裝袋發出的「嘶嘶啦啦」聲音在安靜的影廳里顯得格外刺耳。

我只能在電影有對白時，在聲音的掩護下趕緊掏幾根薯條塞進自己嘴巴里，還不敢發出太大的咀嚼聲。這種違和的感覺幾乎讓我坐立不安，很難進入到對這種沒有「起、承、轉、合」情節的觀影狀態中。好在這種情況並沒有持續太久，我開始只把注意力放在電影上，放下了薯條和包裝紙，也放下了飢餓感與食慾，雖然劇情依舊是如記流水賬般的平鋪直敘，但我就只是把電影之外的事物和感覺都放下了，慢慢地頭腦里躁動的聲音才終於安靜了下來。

西藏，是一個離我遙遠的地方，我從未到過那裡，也不知道以後是否還有機會去到那裡。大學的時候，曾經有一段時間，我對於徒步旅行所表達的自由和喜悅有著強烈的嚮往，然而很快這種嚮往就被更現實的生活和價值觀衝突而淹沒了。而那個時期所有「在路上」的記錄、照片，都隨著一次硬碟故障而全部灰飛煙滅，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被封存到了「上一世」的記憶中。

講真，觀影之初，整個電影從頭到尾，對於11位朝聖者的每一次磕頭，每一次念經，每一個行為，每一句話，我都感覺自己只是一個隔岸的觀望者，觀看著另外一個維度的存在。他們的虔誠與臣服，進入不了我的心裡，唯一能打動我的只是純凈唯美的畫面與構圖。

我甚至會對這樣的宗教行為產生評判：為什麼要用這種「苦」的方式來修行呢，這難道不是知識的悲劇嗎？

隨著對生死、圓滿的表達，電影的結尾戛然而止，結束得讓人感覺有些不解，可是隨即出來的片尾曲的第一句歌詞「你在躲避什麼」，像一盆冷水將我澆醒，我的雙腳彷彿被牢牢固定在即將離開的影院台階上。我在淚水和燈光中聽完了整首歌片尾曲，我承認，我一直在用躲避的方式在觀看這部電影。而此時，這部影片、那些朝聖者的真實才真正開始從熒幕走進了我的心裡。而自己身體里，那些「上一世」關於徒步、「朝聖」的記憶，也漸漸被釋放了出來，噴涌而出，將我淹沒。

現在回想起這部電影，最讓我感動的是，在他們遇到任何「阻礙」時，無論是孕婦臨盆、拖拉機被撞壞、組員受傷、缺少經費、老人離世，他們一如既往地選擇了臣服。孕婦臨盆，從醫院生完孩子後回到朝聖隊伍中，隊員只說了一句，「回來啦」，然後23歲的新母親就帶著剛出生的寶寶接著磕頭；拖拉機被撞，他們平靜地「放過」了肇事車，車頭被撞壞沒辦法修好，他們選擇扔掉車頭，人力拉車繼續前進，並且拉一段後會放下車子再回到起點繼續磕頭；遇到水就在水裡磕頭，小女孩一邊淌水磕頭一邊露出天真無邪的笑，這一幕讓我印象深刻；遇到山體滑坡，青年撲上去保護小女孩卻被石頭砸傷腿，休息時他向隊友表達著自己的無奈……

在後來的觀影交流會中，張揚說他通過《岡仁波齊》想要表達的是真實和自由。在我看來，在朝聖者的旅途中，他們經由這一個又一個的「阻礙」，小我在一點一點地被剝離，這些「小我」，他們有，我們也有，所以那些「小我」，就是我們眼中的真實；而剝離小我後呈現出來的臣服，我認為，就是所謂的自由。

張德芬曾經在她的《遇見未知的自己》中寫到，「不是你拜過多少老師，上過多少靈修課，讀了多少本書，念了多少萬遍咒語，磕下多少個頭，做過多少大禮拜，或是靜坐可以雙盤多少小時，你就能脫胎換骨、無煩惱。最終你要面對的，還是自己心裡的那些陰暗面和負面的性格特質」。

這段話，我是非常認同的，尤其是在我近幾年來通過修行打開了隱藏自己內心陰暗面和負面性格特質的大門後，更是感同身受。《岡仁波齊》這部電影，也在提醒我，我是否有勇氣像那些朝聖者一樣，面對自己內心的信仰，一步一步地去「磕頭」、一個一個地去「清理」那些我本不願看見的陰影。尤其是在我清楚地意識到我的這條朝聖之路是如此漫長和無止境之時，我是否還願意選擇堅持。

真正的朝聖者，不會逃避擺在眼前的障礙，而是會選擇穿越它們。

有些東西，我們需要放下，有些東西，我們必須堅持，而清楚地懂得放下與堅持的時機，這就是所謂的臣服，這也是我所理解的「朝聖」。

「只有奄奄一息過，那個真正的我，他才能夠誕生」

「with no fear in my heart，God comes into my mind」

朴樹在他的歌中這樣唱著，也唱進了我的靈魂里。

（如果你願意，不妨點開這首歌聽一聽，看看是否也能唱進你的靈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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