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素玲：小街女孩

小街女孩

作者：康素玲

中年原創文學第816期

編輯：風傾傾

我老家的那條小街上住有十幾戶人家，我還是個小姑娘的時候，我們街上的女孩大大小小的有十六七個。單我們家裡就有六個，西鄰邱家有五個，南鄰王家四個，再加上東頭街頭，西頭街尾的幾家，真真是花開四季，熱鬧非凡。離開故鄉多年，想老家的那條小街景沒有多大的變化。但是樹比以前的少了，房屋門牆也都建成了磚瓦的。小街的形狀沒有改變，是一個柔緩的S型，我就常覺得這小街就像是一根古藤，而街上的這些女孩們就像是開在上面的花朵。當這些女孩們都嫁走了的時候，這街就沉寂下來，真成了一條枯藤了。前年，我偶爾回家，街上竟沒有一個人，我的心就慌慌的涼。遙想當年的繁榮熱鬧，那些清脆的笑鬧聲似乎還在耳邊迴響。

因為我們家女孩最多，又居街心，別家的女孩常常聚攏來。每每這時，可真是花團錦簇，蜂飛蝶舞。大大小小的一群女孩，大的含苞待放，小一點的剛剛坐蕾，再小得還沒露出花苞，似還被長著綠絨的嫩葉履蓋著。仔細聞了，一定能聞見一縷植物的清香，就像走進初夏雨後的田野。這些女孩的笑也許僅僅是因為一枝漂亮的頭花，她們的淚也許是因為沒有一件漂亮的小花衫。簡單著快樂著，美麗著憂傷著。她們又像是小街掛穿起來的一串風鈴，有一個笑了就有可能引出一陣嘩啦叮噹的笑聲，久久不肯停息，引得鳥兒們都飛攏來，落在樹枝上也一陣嘰喳，快樂像陽光一樣撲在走過小街的人的臉上，迫使這人放慢了腳步，探究這笑聲的來源。

女孩們大部分的時間是很友好的，在一起互相變著花樣梳小辮，互相串換著穿衣服或是擠到誰家的大土炕上睡覺，或是坐到院子里圍一圈織毛線，毛線球在針線笸籮里滾來滾去。。。。這時槐樹的上的花或許已經開了，一穗穗的花擠擠簇簇的開在枝頭，空氣里一陣陣幽幽的淡香，或許是梧桐的花開了，一朵粉紫的花兒無聲的落在了誰的頭上。這一刻安靜柔和，像月光下靜靜開放的花兒或者是一片微波粼粼的湖水……這時候的女孩們像一群美麗的棲息的鳥兒，會互相理理羽……

女孩們也會吵架，不知是什麼原因引起的。大部分的時候是分成實力均衡的兩派，個個像扎開羽毛憤怒的公雞，伸出指頭互相點畫著，跺著腳，留有一段距離給唾沫星子。女孩們一般是不會互相撕扯的。雙方都在變著花樣的謾罵對方，誰也不肯停下來聽聽對方罵的內容，結果的罵聲是只有自己的同夥分享。這時的小街上會塵土騰騰，雜亂無章，聒噪得像夏日裡的亂蟬，又像是一群歸巢的烏鴉……但是，戰爭很快就會化解，像飄進三月里的雪花，不會給春天留下任何寒冷的痕迹。

小街上的日月因了這些美麗的女孩們過得像一條歡快流動的小溪。女孩們像一地肥美的青草儘管茂盛的長著，且不管那棵青草最後是叫牛嚼了，或是被羊啃了，或是豬拱了。未來的種種可能在她們的腦海里是一片燦爛，每天都有一個美麗的幻想，像夏天裡瘋長的葡萄藤，不分方向，見架就上。

如今小街依舊在，那些女孩們呢?我只知道瘸腿的王家二姑娘嫁給了鄰村的張瞎子，前幾年日子窘迫的厲害，連做飯的油鹽還常回娘家來取。近來聽人說，瞎子學了算卦的本事，日子過得很滋潤了，瘸二姑娘回娘家都戴上了金首飾。還有東頭的李家的姑娘花子，當年為了爹娘拿她給哥哥換媳婦跳了兩次井沒死成，如今已是兒女雙全，人也綿性了，全沒了當年的剛烈。邱家的五個姑娘已有兩個去世了，竟然是一個上了吊，另一個喝了農藥。真不敢想，都曾是一碰就叮噹響的脆快女孩。別的都散到了南張庄，北姚家的，很難聚到一起了。

小街的女孩們，須得打開記憶的門，方能一個個又活潑出來，嘩啦啦搖響一街的笑聲。

作者簡介

姓名：康素玲，1971年出生於濱州市鄒平縣長山鎮。1996年到濰坊從事體育用品銷售生意至今。喜歡文學，嘗試過小說創作，散文，隨筆，詩歌，古詩詞都喜歡嘗試。做過一個文學網站的駐站作者。有一小部分作品發表，並獲獎。濰坊市詩詞學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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