號外：尋找當今的遁世真人之道士炒股

（圖片：馬崇道道長）

這是《梁注莊子》的第145篇讀書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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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禮中在終南山見到的修「止語」的侯道長，他們倆人之間通過寫字交流。他們在山上的娛樂，就是將寫有字的紙撕成很多小碎片，然後在上面寫「軍」「馬」「炮」，做成一副象棋。這種下象棋的方式可以修覺知，因為不能激動，一激動或者出的氣稍微一大，就會把棋局給吹飛。

這個紙撕的棋局很妙，我們紅塵中的人容易受外界的影響，心不定，非常浮躁，所以晏禮中經常把棋局給吹飛了。

90後的馬道長

道士們怎麼生活呢？他們大部分在山裡有自己的菜地，叫作「白菜當花看」，除此之外，一些居士會把一些米、油等送上山來。

有一個90後的道士，馬道長，從小就不吃肉，會炒很多種蔬菜。他告訴晏禮中，他不是為了宗教信仰成為修道的人，而是為了一種生活方式。

他認為：如果一個人是因為信仰而出家的，恐怕這條路不好走。為什麼這麼說呢？他認為如果因為信仰而出家，會把這件事看得太重，以至於在今後的道士生涯當中，當發現某些事不是自己想像的樣子的時候，道心會不穩。

所以，他出家是因為這就是他的生活，他就喜歡吃蔬菜，因為他吃葷會拉肚子；他就喜歡穿道服，因為能夠從中感受到中國服裝的美和瀟洒，而且他穿道服比穿任何名牌走在街上回頭率都高。

既然是道士，又為什麼在乎別人的回頭率呢？

晏禮中覺得，在乎回頭率的一般都是長得比較帥的道長。有一次他把和這位90後道長的合影放到朋友圈裡面，結果馬道長生氣了，說：「這個片子沒有P過怎麼能放上去？」

這種活在當下，對P圖都有要求的狀態，如是這般的生活，也挺有意思的。

(圖片：馬道長）

他還經常穿著道服去看電影。有時候，還看愛情片。於是很多道友就質疑他：「馬道長，你怎麼能看那種電影？對你的修行的影響多麼不好。」

他說：「因為看電影，就動了凡心，那麼還是早一點兒還俗回家好了。我到任何地方，都不怕別人說，是因為我持戒，我吃蔬菜吃得好。我不近女色不是因為別的原因，就是我沒有想要做這件事情。雖然有戒律，但我也沒有壓抑自己，我就覺得一個人自在逍遙。」

馬道長的姐姐也給馬道長介紹過女朋友。第一次見面，他給那個女孩算命。掐指一算，說：「哎呀，姑娘，你打過胎呀。」姑娘就非常不好意思，這就是他去相親的經歷。

他姐姐又把他帶到夜場裡面。他一到夜場裡面，看到男男女女在那裡搖頭擺尾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這些都是妖魔鬼怪。他就開始念降妖咒：「我要降服他們，我要捉妖。」

後來，他姐姐就讓他走自己的路了。

馬道長還真是幾於道，很多人對道家有某種程度上的誤會。我所理解的，首先是道家，並不是道教，是一種生存和生活方式，可以沒有道教神職人員或者道教專業人士的品牌背書。他真的不是按照戒律在生活，是按照本然在生活。

人如果按照戒律生活的話太累了，心中會有對於戒律的對抗。有一些修行方法說，人必須通過戒律養成一種行為和心智模式，以戒為師。但這位90後的馬道長，的確體現出了莊子講的通達之人的狀態。

當然，不是每個道士都像馬道長一樣。在晏禮中最早去寫道士的時候，別人問他道士是什麼樣的，他就能夠給他們講道士是什麼樣的。但當他寫的道士越來越多的時候，就沒辦法去描述了，因為每一個道長都不一樣。他們出家的原因、經歷的事情、想要修行的目標、修行的狀態以及修行的方法都不一樣。

一點兒都不養生的李道長

晏禮中曾經寫過一個道長，現在也是他很好的朋友,和道長關係好了之後，都直接叫「爺」。這位「李爺」每天晚上招待各方朋友到他那兒去喝茶，只要喝到晚上十一二點，等這些人都走了以後，他就開始練書法。

（圖片：李道長）

一天吃一頓飯，從來不運動。晏禮中就問：「李爺，你為什麼一點兒也不像一個道士，怎麼一點兒都不養生，你怎麼回事兒？」

李道長說，「你們講的是普遍規律，我是特殊規律。」

他真的從來不生病。

有單位就會有煩惱。以前，一些在觀裡面或者廟裡面的師父悄悄跟我說：「這幾年肺都不行了，香火太旺了。」他們一個一個都被熏得肺不好了。一些人慢慢喜歡喜歡到後山去。

不管是佛教的還是道教體制內的老師，最大的夢想就是超越體制，但人家有自己的道場或者廟，可以按照心目當中神聖的地方把氣聚起來。但是，他們做這一切的目的是為了有一天要離開這裡。就好像我們做《梁注莊子》是為了最後一天跟大家說：「謝謝你這一年的陪伴。」

有一個朋友說：「美國這次加息會加得很快，以歷史上有史以來最快的加息速度來頻繁地加息。」我說：「你為什麼會這樣判斷？」他說：「美國很需要錢，需要再次推行新的QE（簡單理解就是「印錢」，Quantitative Easing的簡稱），但需要減息。只有把息加上去了，才能夠減。」這就像一個人需要穿衣服，脫的時候才有得脫，很多事情背後真的充滿有趣的辯證法。

炒股的劉道長

最近晏禮中把採訪的一部分能寫出來的故事，編寫成了一本書，叫《鴻隱空山》。這一次，我邀請了他說出了一些書里沒有寫的部分。

比如，這兩天我們提到的修「止語」的侯道長和要P圖的馬道長，其實是親生師兄弟，有共同的師傅，劉道長——原來是華山的當家。

晏禮中在鶴鳴山的時候很巧地遇到過劉爺。劉爺很有意思，白髮蒼蒼的。

馬道長曾告訴晏禮中：「我師父修廟從來不出去化緣。」

「那怎麼修啊？」

「我師父炒股。」

原來，雖然他師父已經六七十歲，但他到哪兒都用移動網卡，插上就開始搜財經新聞，看各大盤走勢。也有人問：「劉道長，道士怎麼能炒股呢？」

劉道長就說：「恰恰道長最適合炒股了。為什麼？因為股票的跌與漲，都是規律。道是什麼？道就是規律。而且道士修得這樣的修行，就是為了能夠做到「它起我不喜，它落我不悲」，這樣的話，適不適合做一個炒股的道士呢？」

看到這裡你可能會想問劉道士炒股的時候，算卦嗎？他說沒有，他尊重資本的規律。

任何一件事情裡面都有自己的規律，一個道人是無處不修行道的，應該股票也視為看到陽就是升，陰就是降。其實任何一天的股票就是陽和陰的對比關係，從周線圖、曲線圖、K線圖裡，都可以看到某一種氣的變化。

這反而更幾於道。

不同的層面有不同的道

這讓晏禮中想起了另外一位道長。這個道長有一個朋友是開夜總會的，有一天對他說：「你能不能到夜總會去給我們的員工去說說道啊？」

他說：「可以啊。」就去了。

去了以後，他說：「其實，我們都是一樣的，雖然我是道士，你們是在夜場裡面工作的人員，我們都是一樣的。我們都是幫助人的心靈得到放鬆的。只不過我們白天讓別人放鬆，你們晚上讓別人放鬆，我們是陽，你們是陰，僅此而已。」

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啟示。宗薩蔣楊欽哲仁波切跟他的弟子們說：「如果你們非要炒股不可，也可以在裡面藉由炒股看到無常。有時候有規律，但有時候也不完全按規律走，有一個更深的、你看不到的規律在指引著它。對於你們沒有覺察到的，或者還不理解的規律變化，就叫『無常』。無常還是在真正的大的隱性規律裡面引申著的。」

莊子反覆提到，規律、道是存在的，但並不是你用單向度去可以計算出來的。用現在的話來說，它是多維或者超多維的複雜運算。所以，當你用簡單的邏輯——一句話、一個公式來講述的時候，你講不出來，它是無例的，所以無法講。

關於無例和有例，我們以前提到過一個有趣的王小川老師的討論。

他說：「到底是自然數多還是偶數多？」（我們以前討論過。）

我說：「每個自然數乘以二都是一個偶數，那自然數多還是偶數多呢？」

王小川老師說：「當你開始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你就落入了關於有限的世界的思考，其實是一樣多，或者無所謂誰多誰少，因為在無限的範圍內，自然數和偶數誰多誰少是不重要的，只是在有限的範圍內可以討論。當在無限這個範疇裡面，很多有限的規律就被超越了。

就像我們一直認為三角形的內核——三個內角的和應該等於一百八十度。其實，這其中有一個潛台詞的假設——在一個平面上，因為在一個球面上，三角形的內核就不是一百八十度。」

不同的層面有不同的道。一葉知秋，你從他的一兩個故事、一句話，甚至他這八年來接觸道人的時間久了之後，他自己的變化裡面，可以看到一種狀態——不被自己綁架、束縛的狀態。誰說道人不一定有道士證，誰說道人不能去夜總會？如果你去夜總會只是需要跟大家分享你對道的理解，也是可以的。

如果你是已婚女子，這一刻，哪怕你老公正在旁邊打呼嚕，你仍然是一個未婚女子，因為現在你是獨自進入夢鄉的。如果你是一個未婚女子，你又怎麼知道，待會兒的夢裡面你不會經歷一段完美的婚姻呢？

你心裡想像的道士

是什麼樣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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