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被動性艷遇

1

經過那片油菜花的時候，趙洋將車停了下來，取三腳架拍照。他剛調好角度，鏡頭內突然閃進一張白皙的臉。

趙洋手一抖，半天才反應過來，抬起頭道：「你誰啊！躲開躲開，擋我鏡頭了。」

女子站直身體，懶洋洋地道：「我是故意的。」

「你……」趙洋居然無話可接，用眼角瞄了一眼，女子長頭髮，墨鏡掛在衣領上。清瘦、修長，眼神懶散，秀氣卻又不羈。

見趙洋打量她，女子用手指磕了一下鏡頭，說：「哥們，能幫個忙嗎？我的車壞了。」

趙洋環顧四周，發現不遠處果然停著一輛紅色的凌志車，車頭撞在一棵樹上，大燈都碎了。

「我不會修車。」趙洋說，「為什麼不打救援電話？」

女子說：「沒讓你修車。」說著，一屁股坐進了趙洋的車子里，「帶我回市區吧，謝啦。這個地方偏僻，我好不容易等到你經過。」

趙洋心裡撲通撲通跳，這個地方確實偏僻，難道艷遇來了？他沒心思拍照了，回到車上，問：「怎麼會撞樹的？你沒有受傷吧？要不要打個電話給你家人？」

女子盯著他看，目光凌厲。他有點慌：「是不是手機摔壞了？用我的吧。」他手忙腳亂找手機遞過去，又被推回來：「你真啰嗦，到底走不走啊？」

趙洋趕緊啟動車子，弱弱問了一句：「你要去哪裡啊？」

女子不耐煩地道：「先走。」

2

一路上，趙洋試圖和女子說話，她都安靜地坐著，一言不發。趙洋心裡堵堵的，本來以為艷遇，卻是一根木頭。

車子進了市區，女子終於開口，報了一個地址。趙洋還不死心，到了小區門口，停車，問道：「給個電話唄。」

女子回身，拿起趙洋手機，存了一個號碼。然後將手機扔到座位上。

趙洋目送女子的背影，拿起手機，盯著屏幕上的三個字，林一蘭，名字很美很溫柔嘛。一抬頭，一個黑衣男站在車子前面。

趙洋用眼神和口語分別示意他離開，男人沒有動的意思，眼神冷冷的。他只好下車。才鑽出來，男人已經迅速衝過來，揮拳就打。趙洋莫名其妙挨了一拳，眼冒金星，嘴裡不忘辯解：「你神經病啊，擋路還打人。」

男人氣呼呼道：「我神經病，我就打你怎麼樣，喊林一蘭來救你啊。你們好多久了？開這麼個破車，也好意思跟我搶女朋友。」

趙洋沒起來，又挨一腳，翻在地上，用手指著打人的男人吼：「你看看清楚，我沒有跟你搶女朋友，我是在救你女朋友，你再打我報警了！」

「你報警啊，趕緊報警！」男人將趙洋手機拿出來，扔在他面前。趙洋摸過手機，一眼看到林一蘭留下的號碼，撥通，怒吼道：「你趕緊出來給我解圍，你男朋友誤會我了。」

林一蘭答應一聲：「好，馬上來。」

趙洋這才有了點底氣，站起來，揉了下疼痛紅腫的臉和肩膀，後退十步，和怒氣沖沖的男人保持距離：「我告訴你，你女朋友馬上出來證明我的清白，有什麼話，咱們等她出來再說，我告訴你，今天你一定要給我個說法。」

話音剛落，林一蘭匆匆走過來，趙洋說：「你過來，告訴你男朋友是怎麼回事，你為什麼從我車上下來。」

林一蘭走近趙洋，看他一眼，又扭頭看著打人的男人，忽然嫵媚一笑：「陳初，沒錯，我就是跟他好了，怎麼樣？」

叫陳初的男人眼睛冒火，迅速衝過來，趙洋幾乎傻掉，愣在原地，被林一蘭一拉：「還不上車逃命？」趙洋警醒般跳上車子，衝出去，一路疾馳，如一枝射入街上的箭。走了一段路，趙洋才發現，他跳上車的一瞬間，林一蘭也跳上來了。

3

趙洋不知道要將車子開到哪裡，就回了家。他的臉上、身上都疼痛著，莫名其妙的傷痛還有身後莫名其妙的女人，讓他有點短路。

門口，趙洋伸手攔了一下，「你滾！」他說。

林一蘭沒有滾，一邊固執地向里鑽，一邊說：「你受傷了，我來幫你上藥。」她的手自然搭在他的手上，冰涼、柔軟，他正扶著門框，一哆嗦，手落下來了，林一蘭順勢進門。

趙洋只好跟進來，他堵著氣，不知道要怎麼發泄，一下子衝到衛生間照鏡子，檢查臉上的傷勢，一下子又衝出來，對林一蘭怒吼：「你是不是人啊，我好心幫你，你反倒害我。」

林一蘭垂手站著，並未因做錯事而收斂神情，而是反擊道：「那又怎麼樣，你幫人幫到底嘛，又沒有怎麼樣！」

趙洋本來是一股怒氣，見她這個樣子，忽然就變成了邪惡：「好啊，你不是要跟我好嗎？來呀。」

林一蘭忽然收起了囂張，咬著唇，一動不動。

趙洋拍拍床，熱血和怒氣一起上涌，他使勁將身上的衣服拽吧拽吧，隨手一甩，就甩到了角落裡。幾乎赤著身子站在林一蘭面前，她看著他脫衣服、吼叫，沒有慌亂也沒有尖叫，眼神中流露出比趙洋更決然的神情，也一把拉開裙子的拉鏈，弓腿脫下絲襪：「來就來，我也不想欠你什麼。」

趙洋被她的身體一晃，反倒後悔了：「那什麼……我不是那意思。」

「誰管你什麼意思。」林一蘭像一個女流氓，一推趙洋，他跌倒在床上，身體彈了一下，又被林一蘭給壓了回去，她俯身撲在他的身上，趙洋被這柔軟和一片雪白晃了眼睛，心裡那點抗拒已經左右不了身體，他遲疑了一秒鐘，果斷抱住面前的女人，順勢一翻，滾在了床上。

天地變色，日月無光，露水悄然滴入花瓣，傍晚切換到早晨。

趙洋被肚子咕咕叫的聲音驚醒，餓狼一樣，轉身爬起來，忽然發覺不對，臉上疼，身上疼，枕邊留著一方藍色的小絲巾。

郊外、油菜花、林一蘭、挨打、上床……這些都不是夢，是真實發生的。他匆忙穿好衣服，各個房間躥了一回，沒有發現林一蘭的影子。

趙洋無比惆悵又無比茫然地回到床上。柔軟的肢體，修長手指，她的一切似乎還停留在這間屋子裡，似夢似幻。

4

後來趙洋在手機里發現了林一蘭發過來的一條簡訊：對不起，你是我臨時拉來的，誰讓你人那麼老實，一看就是個無害的好人！那一夜是對你的補償。

趙洋眼前閃過林一蘭決然的眼神，和衣服下的一抹雪白。他想做點什麼，又不知道該幹什麼，打電話過去嗎？說什麼？人家讓你挨了打，卻也陪你睡了一覺不是嗎？

不如一筆勾銷，對，一筆勾銷，就當艷遇一場吧。

趙洋是個快三十的光棍，在這個城市裡如一根飄萍，有一輛車，一份穩定工作，房子是租的。每天都有人試圖給他介紹女朋友，他也去見，每次都去，卻總是不咸不淡，這次去郊外，也是送一個準女朋友回老家，然後，那個准女朋友打電話說，他們不合適。

就是這樣，每次都不合適。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

臉上的小傷很快就好了，趙洋的生活依然如此，朝九晚五，偶爾相親，周末去郊外住一天，爬山、拍照。

有一次喝了酒，他再次撥了林一蘭的手機，她很久才接。趙洋約她見面，說是要還絲巾，林一蘭遲疑了一下，答應了。

趙洋開始打扮，洗澡、刷牙，哼著歌，意識到自己的興奮後，感覺哪裡不對，趕緊閉嘴，又不甘心，索性跑出去買了一束花帶著，才出門去。

到了相約的咖啡廳，林一蘭已經坐在那裡，對他微微一笑。

趙洋忽然手足無措起來，遞上百合，沒坐下就開始道歉：「那個，那天，真對不起，我犯渾了。」

林一蘭歪頭一笑：「哪天？」

他忽然就沒話了，尷尬著笑。

林一蘭說：「那天我去郊外，是發現了男朋友跟別的女人約會，所以憤怒中撞了樹，幸好被你解救，我那天很恨他，所以利用你了，說對不起的應該是我。」

趙洋早猜到了這樣的劇情，他並不關心這個，他關心的是林一蘭的現在。

林一蘭似乎猜到他的心思，說：「我們和好了。我跟你睡了一覺之後，忽然就不恨他了，我們扯平了。」

趙洋覺得很恍惚，於是林一蘭的笑臉，就變成了許多的林一蘭。他甚至忘記了怎麼分別，又怎樣回到家的。只是，進門的時候，手裡還握著那條藍色的絲巾，那絲巾冰冷、膩滑，猶如女子柔軟的肌膚。他將它貼在臉上，貼了好一會兒。

5

連續兩周，他都去看那片油菜花，每次都將車停到曾經停的地方，支開三腳架，拍許多的風景，但是再也沒有一個女子向他走來過。關於林一蘭，除了那一夜記憶和一方絲巾，便只剩了相遇時的回憶。

人生就是一場探險，總會莫名其妙捲入別人的故事，也許落入險境，也許發現風景，也許，只是匆匆路過。

他的身體和心，在別人的故事裡，匆匆路過了一下。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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