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生》到底誰才是那個無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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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人都無權審判別人

「如果一個地方

充滿著不被限制的權力，

那麼誰都不會安全，

包括掌權者自己。」

韓寒《來，帶你在長安街上調個頭》

關於《殺生》

李銀河先生在她的《同性戀亞文化》一書中寫道

就像一度流行過的一種頗具文化中心主義意味的說法：我們要去解救天下三分之二的受苦人。

這種曾經被人們極其認真對待過的說法，已經變成了一個笑話。它的可笑之處在於：首先，我們並不認識這三分之二的受苦人；其次，我們不知道他們受的什麼苦；另外，我們不知道他們是否在等待著我們的解救。

我認為正是如此，我們想要去挽救別人的時候，就陷入了可笑的境地。

我不知道該怎樣談《殺生》，像是有很多很多東西想要展現出來，所以處處都是伏筆，處處都是驚喜，那種彷彿帶著血和淚的「驚」。

不知道你們有沒有看過《鬥牛》這部電影，都是管虎導演的，豆瓣評分7.7，《殺生》7,6，從影片表面上看都極其具有導演本人的特色，是那種小眾的，不太迎合觀眾口味的，看上去意味深長的電影。

就像上面放著的那張影片截圖一樣，殺生的劇情發展於一個落後的具有封建思想的村莊，名為「長壽鎮」。鎮上有一位潑皮無賴（黃渤飾演）叫牛結實，我覺得這個名字起得也很戲劇化，很符合人物的個性。故事就是圍繞著牛結實展開的，由他的死引出一系列的事件。

如果這部影片以正常的敘事方式來展開的話，大概就不會給人那麼多的疑慮了吧，可能看懂這部劇情的人也會多一些。大量的穿插鏡頭和倒敘手法，使得整部劇情打散成碎片，在最後才將所有的線索彙集在一起，故事才最終講完。

牛結實因為自己性子太過頑劣，黃渤演無賴的本事一絕，他偷看粉刷匠和自己妻子行房（每次），調戲馬寡婦，買肉賒賬並且讓老闆當眾出醜，和孩子掰手腕，整天瘋瘋癲癲的，還偷遍了全村人家裡的東西（雖然東西不多），給村裡人喝的水裡下催情葯讓全村人大亂，還給馬上活到120歲的老祖喂酒，這種種潑皮的行為日積月累之下引得全村人的憤怒，這才導致了最終的悲劇。

事實上，牛結實和村民們差別這麼大是因為，他本就不是本村人，書中的內容寫著他是馬三炮之子，馬三炮是經商小販，路過長壽鎮由於身體原因強留置長壽鎮，並得知長壽鎮的長壽秘密，病故長壽鎮。

這個秘密在電影里也沒體現，就是所有的老人，鎮里嚴格看護，過了七十六歲就不讓其飲酒，用年輕人的血液輸之等方法，延長生命。上頭早知道這件事，只是為了名聲沒有追究，也不管，由著他們。

馬寡婦就是作為異族嫁到這個鎮里的，余男雖然全劇一句台詞都沒有，但是卻將這個啞女角色演活了。一直帶著美瞳，皮膚白的嚇人，動不動就暈倒就是為了表現她貧血，而貧血的她因為和老祖血型一致，在丈夫死去後就留在老祖身邊為他輸血。

正因為馬寡婦長得太好看所以引得全村女人的妒忌，她被牛結實救下之後被村婦們圍攻，認為她和牛結實發生了關係，認為傷風敗俗，她們打人的嘴臉讓我想起了《西西里的美麗傳說》這部電影，簡直就是場景重現。

她們撕扯她的衣服，拽她的頭髮，用拳頭砸她的頭用指甲劃破她的臉，就是為了泄憤，只是因為她太美。

所以就看不到其實大家都是女人，也看不到她其實是弱勢一方，看不到她的無辜。

最後

馬寡婦脫下衣服，向他們證明自己的清白。

這一幕驚呆我了，光線的映照下，余男的身材完美的展現出來，和灰頭土臉的村婦對比之下，更像是女神的形象，一面黑一面白，當下立現。

我看這部電影的時候正好在看李銀河先生寫的《同性戀亞文化》一書，覺得在這個世界上，不管是什麼層面的差別，有些群體受到壓制反對和抵制的原因大致相同，就是一群人自認為自己有資格審判別人、有義務去拯救別人。

而事實上，就像我開始引用的那句

只要不傷害他人，一個人選擇什麼樣的生活方式完全應當是他自己的事，他人無權干涉。

這是一項基本人權。

而牛結實，也並沒有村民口中的那麼惹人討厭。

他太善良了，自己感受到了快樂就希望全村人都能感受到，希望能把自己的方式帶給全村人，是因為這個村子實在太壓抑了。

第一張圖裡，所有的村民穿著黑衣長袍，帽子蓋住半張臉，去審判一個人，去策划去串通一氣讓一個人離開。

蘇有朋飾演的醫生為什麼這樣憎恨牛結實，在我看來也是充滿著滑稽與可笑感，年輕的牛結實喜歡去醫生家裡偷東西，因此還是孩子的醫生就把煙囪堵上了，導致煙排不出去熏死了爺爺奶奶。

有人說牛結實活該，他的確是個無賴，但是我們又憑什麼用自己的價值觀去評判他呢。

他給老祖喂酒，是因為他從小到大都是老祖帶著，所以關係最親近，知道老祖想要的是什麼，人活一遭本就充滿艱辛，為了一味地追求長壽，不讓老人做自己喜歡的事情，讓他躺在床上靠各種方式吊著命，不應該如此的。

想到這兩天看的一部漫畫中的劇情，也大概如此，老人已經快不行了，而每次犯病的時候家屬都全力要求救回來，所以即使已經沒意識了只是躺在床上靠著各種設備吊著命，很痛苦很難受，家屬也捨不得放手讓老人走。

因為是漫畫，所以也沒有所謂的道德問題存在。

只是為了講這件事，如果他能表達，更希望的大概是讓親人放手。

老祖也是，如果只為了那幾天的壽命硬生生的吊著，不快樂，很煎熬，又何苦呢。牛結實正是看到的比村名清楚，所以他才做出了這麼多在我們看來很潑皮的事情。

牛結實最後死於心死

他難道真的不知道自己這樣離經叛道會遭到別人的討厭嗎，他當然知道，只是村民的生活實在是太壓抑了，他想讓他們釋放天性，想讓所有人都不要那麼抑制自己。

他去刨祖墳給新婚的村民拿來金銀首飾，他說「守著金山銀山卻在過苦日子，如果先人知道也肯定想讓自己的子孫過得好。」只是沒有人能達到他思想的境界，沒人能理解，所以才有設計讓他主動離開這一幕。

我們都以為他死於村民齊心合力下的計，而事實上，他沒有吃有毒的肉，也沒有相信得了眼病的村民所謂「你臉色都綠了」的謊話，也不是死於下雨天跳舞染上的風寒，所有人都在逼他，他死於絕望。

馬寡婦最後是真的愛著他，她以為只要肚子里的孩子死了，牛結實就能活下來，而牛結實知道一切之後崩潰的大哭，他決定離開。

也就是這時候他開始自我救贖，可能是明白了，有些人無論你如何努力都無法改變，有些思想已成腐朽，已經深深地腐蝕了所有人。所以無奈，所以絕望。

他還了所有拿過的村民的東西，一步一步的走向死亡。

馬寡婦讓他走，而他不想離開，他喜歡這裡，哪怕死也要死在這裡。所以最後他拉著自己的棺材在山腰等死。任達華飾演的現代醫生來的時候，牛的精神已經死了。他沒有被毒死。因為醫生解剖牛的時間，他身體內沒有毒。他也沒有被蘇有朋的計所害死，因為早就被識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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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真的很讓人絕望。

他本代表的是新的思想新的精神，片子想要表達的可能也是新舊思潮的衝擊，封建的思想最終還是壓過了他，像山一樣狠狠的壓在他身上。

但是這並不代表希望就此消失。

牛結實死的時候也便是他新生的時候，隨著一聲啼哭，他閉上眼睛，而他的兒子出生，我覺得在一定意義上是在隱喻希望仍舊存在。

而影片中隱藏的一部分伏筆，比如開始的時候山上第一塊小的山石崩塌，村中發生第一次地震，可能是在隱喻革命的開始，而村民小石頭在追打牛結實的過程中砍了撐著大石頭的木樁子，最後那根木樁斷裂，大山石崩塌，牛結實死去，兒子活下來，半山上他的墓旁是一簇簇鮮花，而村民又開始古老封建的儀式，一聲聲吶喊聲劃破山谷。

地震終將一切掩埋。

這是在說什麼，我不懂。或許是在講無論如何，即使希望出現過，在特殊的地方，在特殊的時期也會消失殆盡。

我看到一篇影評是這樣寫的。

有多少時代，往往配不上曾經產生的那些偉大的人。

在這裡，我倒願意承認牛結實是一位偉人。

在那個地方，在那種體制下，他的確是一位讓人覺得不正常的存在。

而我們都知道，如果這個世界上的人都不正常，那個最正常的人才是背負著罵名的存在。

最後還是想強調一下，無論是在最混亂的時候還是最安定的時候，審判從來都不是公平的。

我們生而平等，我們生而獨立，我們生而自由。

是環境，做不到這些。

謝謝老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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