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歲,畢不了業卻得了抑鬱症
我
北京 11 月初的某一天,我從一夜不停的稀奇古怪的夢中醒來,朦朦朧朧還沒完全清醒的當兒,帝都初冬時分暖氣還沒來的冰冷就撲面而來。除了被子里還殘存著我的體溫帶來的一點熱氣,整個房子都籠罩在一種陰沉、孤獨、不安的氛圍之中。
我的直覺告訴我,男友果不其然地已經在我熟睡時上班走了。用我的話說這叫「不告而別」和「離我而去」。他大概怕我又糾纏著不讓他走,所以早早躲開了。一想到這裡,我的小心臟里就有一股氣「油然而生」。不知為什麼,別人生氣都是氣從肚子里往腦門沖,可我生氣的時候卻覺得是整個氣在我的心臟里攪動不停。
「你的身體感受總是那麼與眾不同,讓人難以理解。」男友曾經這麼評價過我。一直以來,他對我所描述的每天持續出現的各種身體感受除了抱以莫名其妙和難以理解的態度,心態上已經很難再有什麼「創新」了。每當我或溫柔、或粗暴、或掩面而泣、或氣若遊絲地跟他說「我難受」時,他都用一種見到奇怪的動物時的眼神望著我。這有時讓我感覺自己就像是從深山走丟到都市來的——「怪物」。
好,就讓我來談談我這個奇特的人吧:
鍾西西,女,25 歲,北京中關村海淀橋某大學中文系在讀研究生。幾天前被男友宣布得了抑鬱症。
沒錯,我 25 歲了,還未畢業就得了抑鬱症。
一般而言,中國的孩子在 18 歲時進入大學開始學習,本科四年,拿到學士時是 22 歲。有人在這個時候轉入社會開始磨練自己,很不幸的,我屬於茫然不知所措,沒有勇氣踏入社會的另一個龐大的群體。於是又欣欣然參加保研考試,繼續躲在校園中當所謂的「學院派」,還一副喜滋滋的嘴臉。實踐性的專業,如經濟、管理、法律、新聞之流,碩士研究生學制一般是兩年,學生拿到碩士學位時 24 歲,尚可意氣風發。很不幸的,我所在的中文系,同哲學、歷史、考古、物理、數學等專業一起,同屬於傳統悠久的基礎理論學科,碩士研究生學制則一般需要三年,正常畢業拿到碩士學位的時候,是25歲。可為什麼我已經 25 歲了還是在讀碩士呢?
從上面的邏輯推理來看,肯定是因為我沒能正常畢業……
我的確沒能正常畢業。因為在研究生二年級的時候,我懷揣著對歐美先進國家的憧憬和繼承家族傳統的理想申請了赴歐洲交流的項目。所謂繼承家族傳統,指的是我的家長,從爺爺開始,均工作在祖國外交事業的前線。而身為長孫女的我(由於我爸是那一輩唯一的男性,我也就迫不得已成為了唯一的「長孫女」),在進入高中之後,就不斷地看到、聽到已經退休的爺爺、奶奶及還在工作的爸爸對於各種親戚、朋友孩子的留學抱以稱讚、艷羨,以及轉過頭來對我的憤怒和碎碎念。碎碎念,碎碎念,念到我耳根生繭,從理直氣壯地說學中文不必出國,到受到各種美劇「毒害」後覺得其實出去看看也不錯。於是終於在一番折騰之後,拿到了歐盟交流項目的 offer。
總結起來,此前若干年,也就是 6 年的大學生涯中,我雖然時常感到百無聊賴、略顯虛無,有時會對生活、對理想產生懷疑,比如:我每天究竟為什麼要讀那麼多講各種理論的書,這和真正的文學和真正的生活有什麼關係?既然解構主義者認為社會中的一切既定模式和結構都是由於「話語」構成的,那麼具體的行動還有什麼意義?我每天做的研究除了對學術圈這麼少數的幾個人有意義,與其他的大部分人有關嗎?既然歷史無法百分之一百的還原,那幹嘛每個人都還要用自己的方式去還原?不過,在懷疑的同時我還是對日常的生活本身有一種信心,大概是因為生活並沒有偏離我想像的目標軌道運轉。我想像的生活是什麼樣的呢?大概是:畢業之後找一份跟文字有關的工作,不愁溫飽。有喜歡聽的音樂會去聽聽,有喜歡的講座去坐坐,夏天的傍晚在路邊小餐館的露天位子喝點啤酒吃點烤串,寫寫詩,然後結婚生子,過完人人都會經歷的平庸的一輩子。每當想到這個結尾,我就惆悵起來。在大學裡,我的本質是十分膽小十分謹慎。我從不把時間集中的花費到任何事情上面:學術、文學、英語、實習,一切的一切。我怕自己看錯了,徒然浪費光陰。也怕什麼東西浸入太深,難免染上各種各樣的思維「惡習」,有「走火入魔」的傾向。從某種角度來說,我的這種人生觀並不是沒有道理,但卻仍然是另一種虛度,因為什麼都不深入去做,有時候就等於什麼都沒太做,各個方向都走了幾步,然後又回到了原點。
我也很想為生活,特別是為青春找找刺激,找找人生的意義,找找成就感。
所以,當我接到出國項目的 offer 的時候,突然有一種塵埃落定的感覺,覺得我這一輩子終於算是做了一件稍微有點有意義的事了。至少是一件「光宗耀祖」、「光耀門楣」的事。我想像著出國後外國自由的空氣,古老而有思想的建築。有點實實在在地感覺到了生活還不算太糟。為了慶祝我的大功告成,我甚至還報了一個法語班,準備學一門新的語言。那時,我根本預計不到:生活根本就不存在任何的既定性,有你想像不到的情節接踵而至。
但一切,從那時起,全都起了變化。
我所經歷的轉折,現在還清楚地記得,就是從那時侯開始的。
因為就在暑期的法語班上,我認識了我的男朋友——冷小星。
一年半之後,他宣布我得了抑鬱症。
如果這都不算抑鬱症……
冷小星宣布我得了抑鬱症的現場遠比想像中要平淡無奇。沒有太多的歇斯底里:因為最大的歇斯底里已經過去,而小的歇斯底里則已經成為常態。
那是一個同樣非常冷的早上,我醒得很早,雖然睡了覺卻渾身疲倦,頭腦昏昏沉沉。無休無止的肚子的隱隱難受仍未消失,不停地嚙噬著我的耐心。我叫醒昨晚剛剛同我吵過架還未和好的男友,沒好氣地說了一聲「我難受」。
冷小星閉著眼睛沒有吱聲。
我知道他在裝睡不想理我,於是狠狠地扭動了幾下自己的身軀。在扭動的過程中,我突然感覺到自己的身上好像布滿了滑溜溜又甩不掉的肉。我「騰」地一下從床上爬起來,跑到廁所里,從鏡子中觀察自己。在我心裡,我早就知道自己已經胖得不成樣子,不過從鏡子中看到的自己仍然震顫了我的心靈:胖大的臉龐,胖大的後背外加原來自己最痛恨的胖大的大象腿。我走回房間中,再次搖動冷小星並問他:「喂,你知道『虎背熊腰』是什麼意思嗎?」
他這次睜開了眼。但仍然沒有回答。
不得已,我只好提示他:「就是說我這樣的。」
我等待著冷小星的反應,希望他能安慰我兩句,可他卻像想起來什麼似的問我:「現在幾點了?」
我失望地倒在他的旁邊,翻了個身,沒有理他。過了一會兒,他自己坐起來,伸了一個懶腰,拿起桌子上的手機看了一眼時間,然後說道:「我得走了。」
我知道他這話是說給我聽的。
每一個清晨,都好像是同一個清晨;每一場戰爭,都好像是同一場戰爭。我同冷小星日復一日地為他上班的事爭吵。我不喜歡他在我還沒起床的時候就走了,我不喜歡他在還沒有跟我說完話的時候就走了,我不喜歡他在我難受不舒服的時候就走了,我不喜歡他在我還沒有吃完早飯的時候就走了。我沒有說出口的是:無論是什麼借口,我其實就是不喜歡他去上班。因為他走了之後,滿屋子的空蕩蕩,我一個人承受不了。有時我問自己:你承受不了的是什麼?是寂寞嗎?是孤獨嗎?是身上的難受嗎?是心裡的煩惱嗎?我面對自己的質問,卻不知該如何回答:答案太過複雜。我欲言又止。
都不是,又都是。
一個人在家的時候,我常常會覺得心裡有解不開的問題。碰到的每一件事,每一個擔憂,想了各種各樣的辦法,卻又覺得這些辦法都是死路,總有這樣那樣的原因讓這些辦法成為不可能。我也常常站在陽台上對著對面的樓大聲呼喊:「喂,有人嗎?」結果當然是無人應答。
想到這些我就覺得忍受不了。回過神來的時候,冷小星已經穿好衣服、穿好鞋走到門口了。
我幾乎是下意識地跳下床,衝到門口。我沒有看清他是什麼表情,只是抱著他的胳膊不肯放手,一邊抱著一邊哭,眼淚毫不受控制地紛紛落下。
「你是不是又不想讓我走了?」
我愣了一下,然後又繼續哭。我不敢回答他的問話,我怕回答了之後,又是爭吵,而爭吵的最後,還不是魚死網破,他還是要走,我還是要繼續承受著一切。
冷小星默默地站了一會兒,就讓我這麼哭著。我聽到他的嘆息聲。
這次他沒有發火。他說:「你別哭了,我今天不去上班了。」我擦擦眼淚,抬起臉,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我看見冷小星十分平靜,一臉慈祥,不像是蒙人,於是漸漸止住了哭聲。
我其實一直不知道那天早上是什麼使冷小星一改平日作風,毫無怨言地陪我在家。那天我們一起做了早飯,又出去在樓下的院子里散了步,像美好地不能再美好的正常情侶一樣。回到家後,他打開連接著電腦的電視機,陪我一起看起了《龍貓》。
動畫片中漫長得似乎沒有盡頭的日本鄉村夏日午後的氣息,通過電視機的屏幕,慢慢滲透過來,我感覺到心裡暖洋洋的,也沒有什麼擔憂。好想時間靜止,就這樣一直下去。
「你每天為什麼不願意讓我去上班?在怕什麼嗎?」
看來他和我有同樣的疑問。我搖搖頭,表示不知怎麼回答。
「為什麼不找點自己喜歡的事做呢?」
「我……沒有喜歡做的事……」
冷小星一臉懷疑地看著我:「不會吧?什麼喜歡做的事都沒有嗎?」
「嗯。」
「你不是很喜歡看書嗎?」
「現在看不進去了。」
「那動畫片呢?」
「不想看,覺得很無聊。」
「你現在不就在看動畫片嗎?」
「那是因為有你陪我,要是我一個人就堅持不下去。」
冷小星對我的回答無可奈何,不過還是進一步問我:「為什麼以前喜歡做的事,現在都沒興趣了?」
「因為我覺得很虛無,什麼都沒有意義。」
「是虛無嗎?」他半是問我,半是自己問自己。
我點點頭。
冷小星沉默良久,我也沉默良久。「虛無」這個詞,讓我們都說不出話來。
冷小星不甘心,又問我:「那你為什麼老哭?」
這次輪到我用懷疑的眼光看他:「哭也不行?」
「不是說不能哭,可總有理由吧。」
對,我是為什麼總是哭哭啼啼,像祥林嫂一樣呢?
「你是委屈嗎?」
嗯,我是有點委屈,因為覺得已經很努力地在活,可別人不理解。
「你是害怕嗎?」
可能我也有些害怕。我總覺得身體隨時有可能越出可控的範圍,各種疑難雜症的名字充斥在我的腦海里,飛速旋轉。
「你是擔心嗎?」
這簡直是廢話……肯定有各種各樣的擔心。光是越來越胖的身材和越來越近的論文就夠我糾結一萬次了。更別提還有男友、家人,五花八門的關係纏繞著我,對哪個都得負責,可我現在又沒有能力能負責。
浮想聯翩之際,冷小星大喝一聲:「你到底是什麼原因要這樣啊!」他大概是問得不耐煩了。他的大吼驚醒了我。可這一下,也讓我大哭起來。
嗚嗚嗚。
我一哭,冷小星著急了,趕忙哄我,「你別哭呀。別哭、別哭呀。」可我一時卻停不下來。
「你幹嘛哭啊?我……我也沒怎麼著你呀。」
「你是沒怎麼著我,可我就是想哭……你老是問我為什麼,可我說不出來,我……我不會表達了。」
「怎麼會不會表達呢?」
「我……我有話說不出。」
「所以你就哭?」
「嗯。我控制不了,就是想哭。雖然知道哭也沒什麼意義,可除了哭也沒有別的辦法……」
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講著什麼沒有邏輯的話。
冷小星不再說話。我拿起桌子上的面巾紙,一邊擦眼淚,一邊繼續哭著。我抬頭看著他,他的睫毛翻飛,眉頭有點皺,想事情的時候他總是這副表情。
「我想,你是不是——我覺得你得了抑鬱症了……」
冷小星宣布我得抑鬱症的瞬間,我的腦子「轟」地響了一下。這響聲不是那種因為受刺激產生的反應,而是突然被點醒了什麼事的時候腦中發出的聲音。說是一下子豁然開朗了也不算太誇張。我的心情並沒有沉重,也沒有悲傷,相反卻置身在一種幸福的幻想中,覺得一下子釋放了什麼。那種感覺就好像坐在一個花園裡,滿眼綠色,各種各樣的花開著,四周馨香,微風吹來又吹去,什麼聲音都沒有,好安靜。
我晃了晃腦袋,把這些奇詭的感覺趕跑,看著冷小星睜得大大的眼睛,重新思考他剛才提出的命題。雖然我內心覺得有這個可能性,但還是不想就這麼承認:「不會吧。我怎麼會是得了抑鬱症呢?」
「你睡眠不好吧?」
「嗯……有時候不太好,有時候還行,只是每天都做好多夢。」
「無節制地哭?」
「……有點。」
「心裡的想法不能表達?」
「因為表達了也沒有任何人能懂啊……不過我有時會自己對自己說……」
「想去戶外參加活動嗎?」
「有時候想,不過到臨出發時又會突然覺得沒意思,然後可能就不去了。」
「你對自己還有希望嗎?」
我搖搖頭。
「你覺得世界上沒有任何人能懂你,是嗎?」
「除了回力球。」
「回力球?回力球是誰?」
「是我自己想像的能懂我的小夥伴,他就住在對面的樓里,我有時對著對面的樓跟他喊話,然後在想像里回答自己。這樣,才覺得還有人陪著我,懂我。」
我的話把冷小星噎得半天都沒喘上氣來,之後他一字一頓地說出這樣一句話:
如—果—這—都—不—算—抑—郁—症,那—你—可—能—是—腦—子—進—水—了。
冷小星一副嚴肅的面孔,說完了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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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友說我得了抑鬱症連載
學中文的許小姐
有一天你神經質了,有一天你無法控制自己,有一天你幹什麼都沒趣還衝自己喜歡的男人發脾氣!你沒想過會這樣,可男友卻宣布你這是得了抑鬱症。你驚呆,你錯愕,你想自己這麼年輕怎麼就得了抑鬱症,可你終究得面對它。
故事的主人公鍾西西和男友冷小星就面臨著這種他們從未想過也從未經歷的生活突變。在尋找解決辦法的過程中,他們接觸到各色人等和各種以前不敢去碰或沒有機會去了解的東西:中醫、心理、宗教、運動、旅行,等等等等。他們也逐漸發現一些只有抑鬱之後才能體察到的人生況味與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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