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牙屯堡吳光明
吳光明(范立權)老人與長孫在天安門前合影。
紀念建軍90周年散落的紅軍系列故事連載之27
通道縣牙屯堡的吳光明——
「我的第二次生命是侗族恩人給的」
圖文 |湯華明
湯華明,男,1981年入伍在河南某部當偵察兵,畢業於南京政治學院。後到武漢某基地任汽車連長、新聞幹事、副教導員等職。1998年轉業到武漢晚報,任副主任,現任武漢晚報首席記者。
湖南通道縣,是中央紅軍長征遭受湘江之戰的慘敗後,召開通道轉兵會議的地方,這次並非中央政治局會議的軍事會議,因為紅軍在行進中,所以被稱為「飛行會議」,其歷史地位僅次於遵義會議,後來被學界稱作「紅軍通道轉兵,中國開始轉運。」在這個美麗的侗鄉,也散落了30多位(已知的)紅軍戰士,他們來自閩西、粵北和贛南等地,當年,16歲的紅軍戰士吳光明(范立權)就在其中。
中央紅軍通道轉兵會議上的幾個關鍵與會者。
人物檔案:
吳光明(紅軍名字范立權),江西瑞金謝坊鄉人,1916年生,1932年參加紅軍,家有兄弟姊妹多人,由於家裡窮吃不飽飯,不得不跟著紅軍鬧革命,後來接受紅軍的教育後,成長為真正的具有堅定理想信念的戰士。1934年10月,隨林彪、聶榮臻的紅一軍團長征,湘江血戰時,在廣西全州的腳山鋪尖峰嶺負傷,范立權當時左腿被打穿。被人抬著翻越逶迤的五嶺高峰老山界來到通道縣的。1934年12月12日,再次受傷的他散落在通道縣牙屯堡鄉,被侗族長者吳昌朋和其弟弟及很多村民搭救,才躲避敵人、治好腿傷,活到解放後。一直在鄉下務農。直到1995年80歲去世時,再也沒有回過江西瑞金謝坊鄉。
這是散落在湖南通道縣的部分紅軍戰士,左三為吳光明(范立權),在通道縣侗鄉生活了一輩子,直到1995年去世,也沒有再回故鄉。
一、吳光明的青春歲月曾經轟轟烈烈
吳光明老人的孫子吳書敏,說起爺爺的當年簡直成了長征歷史的解說員。他介紹說,爺爺散落的地方就是中央紅軍轉兵貴州的地方。1934年12月11日,紅軍佔領湖南通道縣城。12日,中革軍委臨時決定在這裡召開緊急會議,與會者有博古、 周恩來、 張聞天、 毛澤東、 王稼祥和李德等人。會議著重討論紅軍戰略轉移的前進方向問題,並沒有涉及湘江之戰為什麼會敗得這樣慘的問題。李德、博古認為,我們依靠賀龍的二軍團在湘西的根據地,再加上 六軍團蕭克的部隊,就可以在廣闊的區域向敵人進攻,並在湘黔川三省交界的三角地帶創建一大片蘇區。
被排斥在紅軍領導層之外的毛澤東,根據早已獲知的情報,敵人已經在通往湘西的道路上布下多個口袋陣,光永久性的工事、碉堡就有500多處,中央軍和湘軍、地方民團就等著中央紅軍往扣抵里鑽,如果中央紅軍真的去湘西與紅二六軍團匯合,全體紅軍面臨的那將是比湘江之戰還要慘的結局。所以,毛澤東極力說服博古、周恩來等主要領導人,建議不懂軍事、不心疼紅軍的洋顧問李德放棄與二、六軍團會合的原定計劃,改向敵人力量薄弱的貴州前進。我在通道會議紀念館裡,看到毛澤東的這樣一句話,「應該放棄在長江以南同二、軍團一起建立蘇區的意圖,向四川西部進軍,去和紅四方面軍會師。」
紅三軍團軍團長彭德懷的元帥的侄女彭鋼的題字。
史載:張聞天、王稼祥、周恩來等大多數人贊同毛澤東的正確主張。但李德、博古仍堅持與二、六軍團會合原定計劃。這次會議雖然通過了毛澤東的建議,但由於中央領導層中意見不統一,故未能對戰略轉移的大方向作出決定。
會後,周恩來代表中革軍委於當日19時半,下達了「萬萬火急」的轉兵貴州的決定,我軍以迅速脫離桂敵(白崇禧部),轉兵放手薄弱的貴州境內。通道會議研究了軍事問題,雖然沒有就戰略方針的轉變問題取得一致意見,但促進了這個問題的解決,從而為爾後的中央政治局 黎平會議,決策紅軍戰略計劃轉變,作了必要的準備。 當月18日,中央在黎平召開了政治局會議,進一步討論了戰略方針問題,肯定了毛澤東在通道會議上提出的轉兵貴州的正確主張。
張書敏說,爺爺當時被人抬到通道縣的牙屯堡後,因為腿傷實在不能再前進了,部隊決定留下一些錢就地養傷。就這樣,爺爺永遠離開了紅軍,終身成為侗鄉的一個普通農民。爺爺當時參加紅軍主要是家裡窮,弄口飯吃,後來在紅軍部隊接受了良好的教育,懂得紅軍長征和中國革命的重大意義。從此,他和很多紅軍一樣有了崇高的理想和堅定的信念,他的青春曾經紅似火、閃著光,他的理想曾經崇高偉大,他的長征也曾是轟轟烈烈。
位於通道縣溪鎮千年書院恭城書院的通道轉兵紀念館前的巨型雕塑《通道轉兵》,後人稱之為「中央紅軍通道轉兵,中國革命走向好運」。
二、「侗族人民給了我第二次生命」
「父母生育了我,共產黨教育了我,通道侗族人民救了我,給了我第二次生命。對於侗族人民的救命和養育之恩,我將永遠刻在心頭,記一輩子。」這是老紅軍吳光明生前在給解放戰士、青年學生講長征時經常說的一句話。在通道轉兵會議紀念館的鄭湘館長的幫助下,我聯繫上了家住通道縣城雙江鎮的吳書敏,他是老紅軍吳光明的長孫。
吳書敏給我看了爺爺吳光明生前的很多資料和照片後介紹說,爺爺的部隊在經歷了慘敗的湘江之戰後,進入湖南通道境內,又與敵人交了一次火,受傷的左腿開始腫脹得厲害。當時,爺爺的部隊在一個叫馬龍的地方停了一夜,休息一晚上後,他覺得腿傷好了一點,就自己開始拄著拐杖慢慢行軍。那時山路很窄,部隊只能成一條線行進,行軍速度很慢。從馬龍鄉到雙江鎮走了一個多小時,在一條小河邊,部隊原地休息等待命令渡河,當架橋的工兵部隊在河上鋪設木橋時,大部隊除了警戒人員其餘全部休息。
下午傳來上級命令,要求大家迅速過橋趕到牙屯堡鄉去,當部隊到達芋頭界時,天已經黑下來了,芋頭界山高林密,路途布滿荊棘,部隊在黑暗中行軍根本看不見路,走錯了都不知道糾正,但是不走也不行,最好的辦法就是聽著前面人的喘氣聲跟著走。黑夜走路對於腿部受傷的爺爺來說,簡直就是玩命,如果滾下山去,萬丈深淵就再也別想爬起來。為了不掉隊,爺爺咬住牙關跟進隊伍生怕拖後腿,這時意外發生了,前面走過的路上,一塊石頭鬆動了,爺爺一腳踏空,身體失去平衡隨滾落得石頭摔下山谷,手裡拐杖也不見了。受傷的腿部骨頭再次遭受撞擊後斷了。
紅一軍團參謀長左權將軍的女兒左太北的題字。
連長得知後,讓連隊的文書和幾個戰士背著他走,戰友的深情厚誼讓爺爺感動的熱淚滾滾。可是,他感到這樣被人背著行軍絕對不是長遠的事,湘南山區的峽谷高山,戰士們空手都很難走路,如果再負重又背個人,怎麼能前進?為了一個傷員影響整個連隊的前進速度,爺爺不忍心,他對連長說,謝謝連長,謝謝同志們,我不行了,放下我吧,讓我慢慢爬著追趕隊伍。連長說,那可不行,這深山裡沒有人家,冬天又沒有吃的,放下你不就是讓你等死?於是連長自己背上爺爺,一雙有力的打手把爺爺箍得緊緊的,生怕我爺爺再掉下來。可是不到幾分鐘,連長也氣喘吁吁的走不動了。爺爺再次懇請連長說:您的階級情分我心領了,真的不能在拖累整個連隊。懇求了幾次後,連長才放下爺爺,留下幾塊大洋,領著部隊走遠了。
紅軍大部隊離開後,爺爺一個人躺在山溝里,又冷又餓傷口又疼,沒多久就昏死過去了。身上的大洋也不知什麼時候被人搶走了。大約過了兩天時間,爺爺還是不能徹底蘇醒,迷迷糊糊中聽到有人再喊,「老表老表,您怎麼還在這裡呀,你的部隊都走遠了哇」。這是個見過紅軍的人,他知道紅軍大多來自江西,所以喊出了老表的稱呼。
1985年,長孫帶著爺爺到北京等地遊覽。
爺爺在很長的喊聲中蘇醒了。見到站在眼前的人是個比自己年紀大很多的人,頓時覺得自己有救了,她忘記了飢餓、忘記了傷痛,懇求這人說,「這位大伯,你帶我走吧,我的腿斷了不能走路,要不我就要死在這山裡。這位好心的侗族大爺知道爺爺是紅軍後,二話沒說,就背上爺爺走出了山溝。當背到龍寨邊的墳山時,很多膽小怕事的村民不準那個好心的爺爺背我爺爺進村,他們擔心反動派的軍隊知道了,會連累全村人跟著遭屠殺。這種擔心是能理解的,因為紅軍到來之前,國民黨反動派的宣傳早已讓大家了解到,幫助紅軍是要株連九族的。恫嚇之下誰不怕死?自己死了不算,還要連累家人。
背著爺爺的那個好心人也不知道這麼辦,只得將爺爺放到一座墳堆旁坐下。那時,爺爺看到這山上的座座墳頭,心中不寒而慄,一種凄涼之感油然而生,潸然淚下的爺爺好像覺得,這些墳頭墓碑不久就要增添一個新的,那個墳頭就是自己的。爺爺那時已經不抱生的希望了。這期間,那些人不斷在議論著什麼,他們想起了前幾天紅軍大部隊經過村寨時,對村裡群眾秋毫無犯,想起了紅軍幹部一路的宣傳,可能因為大家都是窮苦百姓的原因,過了一會,那些阻攔爺爺進村的村民起了憐憫之心,同意將爺爺安置在侗族寨子里的古樓上,開始並不同意救助爺爺的村民,後來全都參與給爺爺送水、送飯、換藥的行列中,每天有人上山採藥、每天有人熬藥做飯,每天輪番來看望受傷的爺爺。不久,爺爺的腿傷大有好轉,這讓那些村民喜出望外。因為有這些善良的侗族群眾幫助,爺爺一直在侗家鼓樓上秘密養傷,好幾批敵人從門前走過也沒有發現。後來,我的爺爺才知道,背他出山的那個侗族長者叫吳昌朋,這個善良的救命恩人,後來成為我的祖爺爺。
通道轉兵會議舊址,恭城書院當年的會場,被排擠的毛澤東雖然列席會議,但是他的座位明顯遠離會議其他代表。可是他最終還是說服了李德、博古,轉兵貴州。
三、范姓改成吳姓漢族改成侗族 如山的恩情永遠不能忘
通道縣黨史辦主任李新穎、紅軍精神研究者胡群松、通道轉兵紀念館館長鄭湘告訴我,老紅軍吳光明本姓范,紅軍中的名字叫范立權。當時在牙屯堡鄉一帶養傷時,他的救命恩人雖然很多,但是最終在一個叫吳昌朋的老人家住下了,吳昌朋當時已經很大年紀,家裡窮還沒有娶妻生子,只有一個60多歲老母親,就這兩個人過日子,吳家也是經常揭不開鍋。但是,對於正在養傷的范立權,他們母子可上心了,只要弄來雞蛋、魚蝦還有山珍補品等,必定要讓范立權吃。鄭湘還講了這樣一個細節,當范立權的傷口痊癒時,但是他的腿還是不能自如行走,看來斷了的骨頭沒有接好,如果不接好骨頭,傷好了也會殘疾,吳昌朋和弟弟請來中醫,這個中醫故意讓人用木棒狠狠打了爺爺的短腿,目的是將癒合不好的短腿再次打斷,便於醫生重新接骨新生,這一招果然奏效,爺爺的腿很壞恢復了原來的功能。
吳書敏說,救活我爺爺的那個吳昌朋老人,我應該叫他祖爺爺,他當時覺得爺爺范立權才17歲不到,回江西老家去,害怕紅軍身份的他被人殺害,迅找紅軍隊伍又不知道該去哪尋找,便留下我爺爺當兒子,從此改姓吳叫吳光明,民族當然改成侗族。此後幾年,祖爺爺為了留住爺爺這個兒子,四處為他張羅婚事,老寨村村裡有個守寡的年輕婦女,帶著一個女孩子過日子很不容易,於是在村里長輩們的撮合下,改嫁給我爺爺,那個婦女就是我的奶奶,帶來的那個女兒,就是我的姑姑。爺爺成家後,生了我父親吳才盛和叔叔吳才生,這個家算是有了生機了,可是我爺爺的救命恩人祖爺爺吳昌朋卻很早就病死了。從此,爺爺吳光明成為這個家的頂樑柱。拉扯著一家過日子。
我的爺爺散落在通道縣後,由於沒有讀過書,一生都在牙屯堡老寨村務農,中間有幾年被調到牙屯堡公社去做了幾年飯,後來因故離開還是回到老寨村繼續務農。當過紅軍的爺爺從來不後悔,他始終不忘自己是個軍人,軍人就要為人民打天下,為人民保江山。他親手將我的父親、弟弟送到部隊去,履行保衛國家的義務。
改革開放後,爺爺經常被當地的部隊和學校請去講長征和紅軍的傳統。他告訴我們和很多年輕人,人不能忘記報恩,不能忘記幫助過自己的人。在我們的老家江西瑞金謝坊鄉,還有爺爺的姐姐、弟弟、堂弟等親人。可是,那個時候很窮,沒有條件回去探親,70年代後期,爺爺跟老家親人的關係僅限於通個信問候一下。到了80年代條件好了,我們還陪同父親到北京、上海、杭州等地去旅遊。但是,故鄉的親人中,老一輩都不在人世了,爺爺覺得回去也見不到他們了,就再也沒有回去故鄉。
吳書敏說,爺爺去世22年了,他的長征因為受傷,走到通道的土地上就止住了,沒有繼續跟隨紅軍轉兵貴州。如今,家裡的那本紅軍散落人員證書,是全家人的寶貝,紅色證書飽含著爺爺的長征和侗族人民的救護、養育恩情,承載著中央紅軍和中國革命在最困難時期的那一頁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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