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愉在於細小

輕風細雨，瞻彼淇澳，綠竹猗猗。

七月的小院，歡愉在於細小。

1. 竹

在一個不算廣闊的天地里，一景一物，皆由小院所造——茂密的是竹，瀲灧的是花。

雨後的院落，風解縛了自己。

你的「六根」開始感知這「六塵」：潮濕的是空氣，青草混著泥土的香味......至少有10種鳥在天空里啁啾著，風裡似乎都有詩句......

在那裡停了大約一根艾燭燃燒完的功夫，你突然發現那蔚然成林的竹，已完全遮蔽了拉莫的小窩。

兩年前，初來南山時，才植下這些毛竹！

每次雨落，你總會在屋檐望這些竹——雨從竹葉尖端滑落，墜入泥土。

吸飽了足夠多的水份，沿階草瘋狂生長，不論你曾拔掉多少次，它們都能從根底抽出新芽，繼而擁擁簇簇，用再生的力量裝飾小院的外沿。

雨停一刻，巧遇黃昏。

當晚霞染黃強風吹拂的天邊薄雲之際，一輪新月，停泊在天外，懸盪於兩山間。

院落的竹群沉默著，葉尖觸摸雲朵，為你寫下落日的詩篇。

最終，你和雨水、黃昏、偶然長出的雜草已沒有距離，難分彼此。

2.蒲公英——停不了的愛

蒲公英，全世界有120種以上，但唯獨這一株屬於我。

它的種子不知道從何方而來，於去年飄落在花盆之下，曾好幾次想拔掉，但因為悲憫，選擇讓它存留至今。

為了回饋，7月6號那天，它開出了黃蕊淡粉的花。

3天後，花罷成絮，它白色的冠毛結為一個個小絨球，只待一陣風，像音符一樣蘇醒，落濕地即生根。

那一刻，在與泥土的結合中，你才懂得：適時放手，才是最美的完成！

這株蒲公英的美，藏在它悄然生長的全部過程中，點點滴滴，一枝一葉，直到那枝幹和綠葉吸引到你的注意時，這才意識到，你錯過了它的成長。

3. 太陽花

4年前的你，還在夢想的顛沛中流離，終無定所。

有一天，你拍了太陽花的照片給母親看，那是在村口她送你時，給你帶的太陽花。

「長得這麼好，還在開啊！」 母親說。

「你把那種子收些，明年清明前找個盆種下。以後走哪，就把種子帶到哪。」

「以後走哪，就把種子帶到哪......」

那一刻，你顫抖的手握不住手機......

紅色是牽掛，黃色是熱情，有了母愛的加持，在七月熾熱的陽光下，它們愈長愈旺。

之後，你才知道，所有的開放，卻都是快樂。但每到黃昏或雨後，它們便斂起傲嬌，為第二天的花開蓄精養銳，。

4.格桑.如鴿悲鳴

生日晚上，送客出門，偶然回頭，發現漆黑黑的院子里，一朵格桑，正悄然開放：

第二天起床，你跳進衣服里，汲地拖著鞋子就去瞧它：彼時，從海棠葉子縫隙灑下來的光，剛好落在它的花蕊。

那一刻，它是神性的。樹葉和小鳥都被包括在這個氣氛里，散發給周遭最終的寧靜。

這些格桑的種子，是前年孫老師在大箭溝的沿途採集的，托朋友帶回來，讓我種在山腳下的院子里。

下圖，是去年第一次種，那時完全沒有經驗，密密麻麻在海棠樹下撒了種子，出苗情況很好，但因得不到充足的陽光和風，格桑最後得了蚜蟲病，死傷大半......

但生活，卻讓你見證了另一個感動的奇蹟，一隻痴情的蝶，似乎並不厭煩格桑的如鴿悲鳴：它在一個清晨翩躚而來，吻住了格桑即將滾落泥土的淚水。

那一瞬間，萬物在愛者與被愛者的合一里，齊聲默吟......你不知道是蝶在吻花，還是格桑在其經過時，吻住了那尾痴痴的蝶！

或許，所有的「痴」，都是因為要「還」一些東西。

那竹、那蒲公英、那太陽花和沿階草所帶來的，是大地般的踏實和安然，你感觸並安享小院的一切饋贈，把這些毫末都納入自己的自然和宇宙，巋然而自洽。

5.

以上，是你用六感觀察到的有限生命形式，但你可能忽略了院子里，不知道從哪生髮出來的、能讓張姐為你做出夠兩個人吃的煎餅的大野菜：

你也忘記了小院曾給過你的，一片被蟲咬過卻健康有機的菜園：

你忘記了海棠花曾開放在風雨中：

你也忘記了它被露水包裹時的晶瑩與剔透：

......

生命太短，你忘記的太多，能記得的卻太少。

記得川端康成說：「在破了的瓶、枯萎的枝葉上都有花，在那裡, 由花可以悟道。」

而七月的小院，歡愉在於細小，它只佔據心靈一角。它形成於季節和風，是一顆青青的草。

在萬物鋪陳的所有細節堆積里，這座南山下的小院，帶給了你整個七月無法預設的美麗。

如果你能夠感知這個七月，那麼，它的芳香也能夠抓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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