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盛夏時，「寒門貴子」總會舊題新說

文/笑歌行（投稿）（識局微信公共賬號zhijuzk）

「寒門再難出貴子」是近幾年來經常在網上掀起熱議的話題，幾乎隔一段時間就能引起社會多層的陣痛，而人們的態度已經從一開始的不屑、質疑、恍悟漸漸轉變成如今的默認、無奈、心痛。

畢業季來了的時候，似乎更加值得探討。和大家一樣，筆者注意到最近的幾則消息：一是《人民日報》6月13日的評論文章《社會和諧穩定不等於階層固化》指出，社會對「階層固化」的擔憂沒有必要，文中講到促進我國社會流動有三大因素——「一是產業結構調整」，「二是教育事業發展」，「三是市場機制逐步健全」，因此文章認為「我國社會保持了較高的流動性，並不存在階層固化問題。」

二是6月23日，北京文科高考狀元熊軒昂在接受媒體採訪時表示，「農村地區的孩子越來越難考上好學校」，「現在的狀元都是這種，通俗來講，就是家裡又好又厲害的這種」。

三是一篇近日廣為流傳的「寒門難出貴子，是對奮鬥者的公平」，更是把這一話題推向火熱。（識局君觀察到，這句話講著是很爽，但大多數人聽著還是覺得膈應的多。）

針對熊軒昂的言論引起眾多網友「寒門難再出貴子」的共鳴，中國教育在線總編輯陳志文以家境貧困、身患重度殘疾卻以648分的優異成績被清華大學錄取的甘肅定西考生魏祥為例，反問千千萬萬的農村子弟是否真正努力，並認為我們的高考制度本身沒有大問題，寒門照樣能出貴子。

同樣的例子還有今年湖南省理科高考第一名李嘯宇，出生於非常普通的農村家庭，並且一度是留守兒童，卻最終取得重慶市渝中區理科裸分第一名的好成績。

當然，也有聲音認為，這些例子反而正是以其「稀有性」驗證著寒門出貴子的難度。

比如，熊軒昂在採訪中提到自己在高考中的得利，並非一夕之功，而是眾多元素的層層疊加。中產階級出身意味著衣食無憂，父母都是知識分子（外交官）意味著優秀思維方式的傳承，而身處北京這樣的一線城市，意味著對外界信息的充分接觸與接收，這些因素一步步累積才有了今天的好成績。

可是要知道，中國並不只有一線城市和中產階層，今年部分高考作文中出現的高鐵、共享單車、移動支付等概念對於偏遠農村的考生來講，是一些因為沒有接觸而很難去對其進行思考的存在。在這樣的客觀條件下，再去詰問這些孩子是否真正努力，會不會有種「何不食肉糜」的荒誕與天真。

其次，在部分人理解的語境下，對「貴子」的定義似乎也有待商榷。在大學擴招的當下，即使是清華北大的學生，也很難以「天之驕子」自居而高枕無憂，人生不是一場短途賽跑，而是一場漫長的馬拉松。倘若考上清華的與考上青鳥的去比較，那麼他自然是贏了，也「貴」了，但是與同是清華或者北大、人大的學子去比較，這時他的優勢又在哪裡？

筆者也曾在名牌大學的校園裡度過青蔥四年，聽聞了一些沉迷遊戲、無心學業的校友很多也同時是貧困生，另一方面，也看到許多家境優良的校友在寬鬆自由的大學校園裡依然能夠刻苦律己，深深地感到高考只是成為貴子微乎其微的條件，後面的路是寬是窄，取決於一個人的思維模式，如果一個人養成了「一局定勝負」的短線思維，那麼投機、押賭注、臨時抱佛腳之類的行為都會隨之而生，而這些顯然與優秀的本義背道而馳。

那麼為什麼其中有一部分的寒門子弟會產生這樣的投機心理？一個重要的原因是，物質的匱乏反映了其父輩在社會競爭中的相對失敗，以失敗者的心態去揣測成功的路徑，容易將原因歸結為「命」和「運」，子女在這樣的家庭氛圍耳濡目染，容易以為成功有捷徑；反觀中產及以上階層的父母，他們通過努力拚搏獲得地位與財富，一言一行烙在子女的心上，子女從小就明白天上不會掉餡餅，夢想需要努力才能實現。

其次，物質資源的匱乏的確在一定程度上會限制思維層面的拔高，正如馬克思所言「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這有顯而易見的兩個原因，第一個原因是如馬斯洛的需求理論揭示的那樣，當一部分人需要把精力和時間分配給滿足基本需求上，另一部分人會將這省下來的時間精力用在滿足更高層次的需求；其次，有限的物質資源會導致人不敢試錯和中途改轍，不敢試錯導致的較小視野，意味著有些人的選擇具有很高的隨機性，而一旦選擇後，即使中途發現選擇錯誤，也因為前期的沉沒成本太大而繼續一條道走到黑。

但另外要注意到的是，所謂「寒門」，暗合著很多個體從一開始無法掌控的「自身努力」之外的因素。客觀環境，制度公平，這些則是社會外力應該去儘力彌合的東西。

如一位知乎網友所言，「我們可以對自己嚴要求，但是對於可以發聲、尤其是有話語權的人們而言，更應該做的是呼籲制度上、教育上的公平公正，哪怕是相對的，對孩子們而言，也是極端重要的。」

其「人生亦有命，安能行嘆復坐愁？酌酒以自寬，舉杯斷絕歌路難。」自古以來，文人早就留下很多這樣苦於無法消除門閥之見的憤懣篇章，從歷史的角度綜觀，《人民日報》所言不虛，社會穩定不必等同於階層固化，階層固化讓社會下層往上的流動受到層層阻力，社會反而可能不穩定，歷史上的那些呼聲：「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都發聲於動亂前夕。

社會各階層間的流動渠道，如何既讓下層的人民看到希望，又讓上層足以負荷，考驗著治理者的智慧。而對於我們每一個普通人來說，首先應當傾自己所能去實現理想，因為每一次進步都是對自己原來位置的一點超越；其次，也應當明白「羅馬不是一日建成的」，那些耀眼的「貴子」也不是憑空產生、一步到位的，在我們看不到的地方，是他們的祖輩父輩一代代的努力才奠定他們騰飛的基礎。所以無論如何，熱的寒的，貴的平的，一生這麼短，不努力，總是說不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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