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健民：收藏要有足夠的修養和誠信

翟健民，中國內地知名度最高的藝術品經紀人之一。從業39年，翟健民經手古玩超過30萬件。2005年，他曾為客戶在蘇富比拍賣行以1.1548億港元拍下一件清朝乾隆皇帝御制的「琺琅彩題詩花石錦雞圖雙耳瓶」，創下當年全球中國文物藝術品拍賣第二高價。「王剛砸寶」事件也讓翟健民「火」了一把：作為該節目的終審專家，「砸寶」讓一些讀者質疑翟健民：「做生意的哪懂鑒定古玩?!」近日，筆者有幸走訪了翟健民。

買古玩不是買豪車，內地藏界買家多、藏家少

翟健民是個古玩商人，屬於「實戰派」，此次被質疑其鑒定能力，翟健民表示「毫無壓力」。

「『砸寶』這個事情，文物局已經有定論了。」翟健民說，鑒寶節目的流程保證不會砸錯古玩。比如節目計劃這期做「雍正鬥彩」的主題，就會提前向社會徵集藏品。雖然上台的只有3位專家，但幕後會有近10個專家「掌眼」，最後3個專家如果有一位認為「可能真」，都不會砸，「假如有一位提出可能是晚清的，我們就不會讓東西上台，更不可能被砸掉。被砸的都是全新的現代仿品」。

對於內地的收藏者，翟健民認為，其特點是買家多、藏家少，起步晚、最功利，真正「愛寶」的人很少。真正的藏家，不能指望收藏是「下金蛋的母雞」，比如香港的楊勇德，就曾經把自己收藏的一百多個唐、宋、元的枕頭全部捐給廣州南越王墓博物館。

翟健民說，因為真心喜歡藝術，港台買家的收藏習慣也會逐漸進階。以瓷器為例，他接觸的香港藏家，一開始會收藏一些明清的官窯瓷器，比如乾隆青花、乾隆粉彩，因為這些東西比較搶眼、華麗;但過三五年，就會提升到高古瓷(唐代以前的瓷器)，喜歡更古樸的單色釉、黑釉的瓷器。但在目前的收藏市場上，最熱火朝天的，依然是明清官窯，其擁躉主要都是內地買家。

翟健民認為，藝術品收藏不是有錢就OK，「有足夠的文化修養，才能進入藝術品的世界。現在很多內地買家的心態是『其他有錢人都在玩書畫，我也有幾個億，也該養件官窯』，就像買豪車一樣，你買法拉利，我就買保時捷。買兩三百萬元一件的東西，連摸都沒有摸，就說『我要』，你說這是愛它、欣賞它，還是圖別的?」

內地大買家熱衷收藏、投機賺錢和鬥富炫耀的心態都有。前年在英國倫敦banbridge(班布里奇)區，拍賣出一隻清乾隆粉彩鏤空瓷瓶，成交價人民幣5.5億，買家是北京藍色港灣的老闆。「我敢說，真正的藝術品愛好者絕對不會出那麼多錢。這種買家給我的感覺就是他有錢而已，沒有鑒賞水平。一個真正的藏家，都會有一個自己的心理價位，或者請經紀人探討大概到哪個價位就『剎車』，而不是非得買到為止，甚至連東西都沒看過」。

我印象最深的一件「寶」，蘇富比也看走眼

手邊過寶無數，翟健民印象比較深的一件，卻是當年被蘇富比估價僅幾萬美元的乾隆洋彩花瓶。這個花瓶是不到兩年前、紐約蘇富比拍賣上出現的。當時被定價3萬至5萬美元。「我看圖錄的時候，就覺得蘇富比是定錯了，它寫的是民國時期，民國定3萬美元應該是靠譜的，但是我覺得這件東西是乾隆官窯。

為了這個花瓶，我特地去了紐約。當我上手把玩過這件瓷器後，我已經認定它100%是乾隆重器。可以說，這隻瓶在各大博物館都沒有出現過同類品，造型、顏色等等都是前無古人，非常精美漂亮!」但最終翟健民還是和它擦身而過，「因為雖然它的估價不高，但最後的拍賣成交價大概是1600萬美元。當時我叫到1550萬放棄了，我覺得它不至於高到1600萬美元。蘇富比是全球出名的大拍賣行，都會定錯價，可見藝術品拍賣市場多麼『精彩』」。

收藏要有足夠的修養和誠信，但絕對不能投機

據了解，目前全球藝術品經紀人的傭金一般為5%~10%，中國目前已成為全球第一藝術品交易市場，藝術品經紀人制度卻一直不成氣候。與國外大藏家一般都有長期合作的經紀人相比，內地買家往往喜歡「赤膊上陣」。一位寧波大買家曾告訴筆者，雖然他不會說外語，但出國競拍從來不找經紀人，「不就是舉牌嘛，凡是看中的東西，我就一直舉著牌子不放下來，最後當然就是我的!我只要找一個翻譯告訴我什麼時候拍賣結束就可以了」。

翟健民告訴筆者，藝術品經紀人一般的操作流程包括：收到拍賣公司的圖錄之後，首先會和買家一起研究，勾選比較感興趣的拍品，比如15件，之後經紀人到現場看實物，比如有5件不是很好，有些小毛病，就剔除出去，再把剩下的10件進行分類，哪幾件是必須要買的。有些客人是事先溝通好價錢，有些不需要。買東西是經紀人拿主意，要以合理的價格買下，替客人把關。

內地買家為什麼不找經紀人?翟健民分析原因有二：一是買家對經紀人沒有信心，還是信自己比較好，「有時候我發現買家的東西是贗品，如果跟他挑明，他還會恨我，覺得我在誆他」;二是內地的經紀人也不成熟，或者是玩家出身，或者是鑒定從業者，真正科班出身當經紀人的沒幾個，鑒定技術、行業操守都不過關。「經紀人說值多少錢，買家看不懂的話，心裡難免要擔心」。

翟健民認為，一個合格的經紀人，應該會幫買家「勒馬」。拍賣場的行規是「價高者得」，每件東西買回來，都是當時的市場最高價，關鍵是值不值這個價。經紀人要懂得為買家分析，這件東西值2000萬元，如果拍到2300萬元，可能10年後都回不到今天的價錢，所以就不能再舉牌了。

中國何時才能建立起理性的買家和經紀人關係?翟健民預計，樂觀看也需要8~10年時間，「無論是買家和經紀人，都要先學習什麼叫收藏。買家永遠都不要把收藏只作為投資，作為單純投資，肯定會頭破血流。一個成熟的經紀人要能『修身治國平天下』：首先自己要有修養和誠信，該是藏家的『肉』，經紀人不能偷吃;其次是把自己的學術貢獻給藏家，幫他進行理性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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