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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民專欄丨《刺客信條:起源》的主角,其實是個瀕臨失業的古代保安


  不久前,在翻譯《刺客信條:起源》的前瞻時,我遇到了一個頗為尷尬的問題,問題的核心是一個詞——「Medjay」,本作的主角巴耶克就屬於這個職業。關於這個詞,國內的翻譯可謂五花八門,僅筆者見過的就有不下5個版本,它們包括了:「大漠遊俠」「法老密探」「麥德察人」「梅傑僱傭軍」「警察」「地方治安官」……等等。這些翻譯有的可謂荒誕無稽,有一些(如地方治安官)雖然比較靠譜,但依舊和歷史上的真實情況存在差距。




作為《刺客信條:起源》的主人公,巴耶克(Bayek)的職業是Medjay,而這篇文章所詳細講述的,其實就是Medjay究竟是什麼……




「Medjay」該翻譯成什麼?也許「侍衛軍」很合適




  「在本月的第27日……我們在邊境發現了兩個志願加入Medjay的人,他們說,自己走了很長的路,是為了來給法老效力。」


 ——出土自塞姆那要塞(Semna)的一段文書




  就像今天每到大學畢業季,與就業有關的文章就會格外火爆一樣,在古埃及同樣有一種類似就業指南的文章,比如《對各行業的諷刺(The Satire of the Trades)》,雖然其中的結論往往是「所有職業都不如書吏高尚」,但另一方面,它們也確實留下了對當時社會情況的第一手記載。其中,有些作者對Medjay便留下了這樣的吐槽:「雖然他們名義上的任務是守衛,但說實話,他們要為許多失竊的案件負責……」「他們雖然是法老的衛士,但任務卻瑣碎繁雜,而且聽上去一點也不體面。」




刻在陶片上的《對各行業的諷刺》,除了書吏(當年的地位大概相當於今天大型國有集團總部的職員)之外,這些作品對其它行業基本都是冷嘲熱諷




  從這個角度,我們可以大致猜測出Medjay這一職業的定位:它們是古代埃及的職業軍人和警察,同時也是法老的侍衛和親信——如果從這個角度給予其一個中文譯名,那麼,它也許可以被翻譯為「侍衛軍(在本文中,為了行文方便,有時也會用「警察」代指這群人)」。






  接下來,我們將要介紹的是Medjay這個詞的來歷,一般認為,它可以上溯到古王國時代的一個詞「Medja」上,它在當時用來代指尼羅河第二瀑布以南的、靠近今天蘇丹境內的廣大地區。到了中王國時期,這個詞逐漸演變成了「Medjay」,至於它所代指的也不再是一個地區,而是一個特定的人群——既法老從境外招募的親衛軍。





在紅色箭頭所指的地方,就是尼羅河第二瀑布,再往南方,就是所謂的努比亞(Nubia)地區,這裡出產木材、黃金和剽悍的黑人戰士,其中後者也構成了Medjay的主要來源




招募




  說到Medjay,就不能不提他們的來源地,大部分Medjay都是從埃及的邊境地帶,如南部的努比亞、西部的利比亞,以及亞洲的各個屬國招募而來——這些地區艱苦的環境,一方面造就了當地人堅韌的品格,另一方面,也把其中那些最雄心勃勃的人推向了埃及,來讓他們為強大和富有的法老效力。




努比亞僱傭軍人偶,由於驚人的臂力,他們能把弓箭射得更遠,在當年是一支不容小覷的作戰力量




  對法老來說,這些異族戰士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與本地招募的士兵相比,他們更為強壯剽悍,而且幾乎稱得上絕對可靠——當來到埃及時,這些Medjay幾乎是拋棄了一切,他們要想在異國他鄉安身立命,唯一的做法就是對法老竭盡忠誠。另外,和本地人不同,他們對宮廷內的政治風向也往往不甚敏感,這就降低了他們捲入陰謀的可能性。




  Medjay主要從志願者中層層選拔而來,在服役時,他們可以攜帶自己的家屬同行,但在大部分情況下,他們必須分開居住,直到獲得假期或者退役時為止。在被入選之後,所有的Medjay都會獲得一身專門的裝備:即一把青銅匕首、一套專門製作的弓箭、一副長矛和盾牌,外加一件豹皮圍裙,除此以外,他們還會獲得一些額外的優待,比如說雙倍的伙食配給。




  對那些掙扎在貧困線上的外邦人來說,以上的一切都有著超乎尋常的吸引力,正是因此,每逢荒年,便會有大批難民來到邊境地區的要塞,以向當地長官報名。除此以外,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埃及軍隊還會從戰俘中挑選人手——與自願報名的新人相比,擁有更充分的訓練和更豐富的戰鬥經驗,作戰能力也更強,但在成為Medjay之後,他們通常會被派往遠離故土的偏遠地區,以防止其逃亡或和敵人相互勾結。




這張彩繪中,編號3的黑叔叔就是Medjay




組織




  按照古代文書中的描述,Medjay的最高長官被稱為「警察總管(Chief of the Medjay)」,在其麾下則有若干名助手,這些高級官員都是埃及人,並且由法老直接委任。




  Medjay的長官主要是退役的軍官,他們因為在戰場上的英勇表現而被法老重用。其中最著名的例子就是阿蒙霍特普三世的警察總管迪杜(Didu),他曾因為作戰勇猛而獲得了法老賞賜的項鏈,後來又被相繼任命為外交官和警察總管。在古埃及文明的中後期,隨著神廟掌握了越來越大的權力,祭司們也常把親信安插到Medjay之中,試圖以此保證其名下的各種財產不被侵犯。




古墓壁畫上的Medjay,左側的女人和孩子似乎是其中一人的家眷




  在平時,上述官員要負責對Medjay進行管理和訓練,保障他們的飲食和健康,在必要時刻,他們還需要把下屬組織起來,為其分派任務,以維護軍營中的正常秩序,或保衛重要的戰略據點等。按照當時的記錄,在監管得當的情況下,這些Medjay的工作效率將非常之高,比如說,在拉美西斯四世時期開採了一座礦山,其中有9000多名工人和管理人員,而負責維持秩序的Medjay只有50人;而另一份紙莎草文書則顯示,拉美西斯三世曾向境外派出了一支5000人的遠征軍,其中的士兵來自各個民族,但Medjay的數量也只有40人左右。隨著局勢日漸動蕩,Medjay的數量也在增加,同時,其定義也變得更為廣泛,甚至是神廟、墓地守衛、邊境巡邏隊,王室采蜜人的護衛隊(他們經常需要深入到南部的蠻荒地區)都被歸入了範圍之內。




  在古代埃及,大部分的軍人要想獲得收入,都只能將希望寄托在掠奪戰利品上,但與之不同的是,國庫會定期為Medjay發放薪金,以滿足其基本的生活所需。另外,他們還會利用職務之便,向駐地周圍的居民收取額外的費用,以提高自己的生活水平。為了賺更多的錢,在選擇駐地時,Medjay也往往非常挑剔,他們通常會選擇和受過良好教育的書吏為鄰,而不願意和其他百姓扎堆住在一處。




古埃及書吏坐像,作為知識分子和公務員的複合體,有豐厚的收入、漂亮的妻子、整潔的庭院,大概可以被算作史上最早的一批人生贏家




  這種偏好並非出於其他原因,而是在古代埃及,書吏是唯一受過良好教育,而且願意為Medjay付錢的人。由於特殊的身份使然,他們在一生中幾乎不用承受任何皮肉之苦,同時,其收入也異常豐厚,能達到農民的3-5倍——也正是這種獨特的地位,令他們總是要請求Medjay們多多關照,以求得生命和財產無虞。在中王國的一份紙莎草卷中,便記載了老書吏對新人的教導,其中一部分就是要求他們和Medjay搞好關係:




「記得和Medjay搞好關係,


不要讓他生你的氣。


為他奉上你家的食物,


不要藐視他的請求;


應該對他說:『歡迎您來做客,歡迎!』」


職責


「Medjay的基本職責,在過去4000年里幾乎沒有改變。」


——警察總管馬胡(Mahu)墓上的一段銘文




緝捕盜賊和協助收稅




  雖然Medjay名義上是軍人,但在他們的一生中可能只會參加幾場重大戰役,同樣,他們也不會像《起源》的主角巴耶克般,會驟然捲入數量如此多的陰謀和暗算裡面。相反,在大多數情況下,他們只會按照上級的要求,從地圖上的這座村鎮巡邏到另一座村鎮。令情況更為尷尬的是,即使由於當時的條件所限,在執行任務時,各個分隊不把事情搞砸,就足夠謝天謝地了。




在現實中,一位Medjay終其一生,大概也不會有巴耶克這樣豐富的經歷




  在當時的文書中記錄了這樣一個事件,當時,一群盜賊闖入了一名富有居民的家,偷走了院子里的兩頭驢,這名居民很快向Medjay報案,並一路跟蹤到了盜賊的據點附近,但就在他們準備抓捕時,突然,臨近村鎮的一隊Medjay闖了進來,不由分說痛打了所有人,至於那群歹徒則趁亂逃之夭夭了。雖然不能確定這次事件是純屬意外,還是警匪之間存在勾結——其中可以肯定的是,由於他們醒目的深黑色皮膚會驚動犯罪分子,以及當時的刑偵技術非常原始,對與老百姓利益攸關的案件,Medjay的破案率實際非常之低。




  當然,對另一些與官府有關的案件,如官方財產失竊時,Medjay們的表現會認真得多。另外,在平時,他們還將大量的精力放在了協助收稅官上面。




  在當時的埃及,如果說還有什麼公務人員比徇私枉法的Medjay更為可惡,那麼收稅官大概可以算作其中之一。按照考古學家的統計,在古埃及的民間文書中,關於收稅官形象的記載,幾乎超過60%都是負面的。




  畢竟,當時的生產水平是如此低下,沒有誰願意把辛苦得來的收入再拿出一部分,交給養尊處優的貴族和祭司們,在這種情況下,就需要Medjay和收稅官一道前往鄉下,並在必要的時刻對抗稅者進行恐嚇和毆打。




從事農業生產的古埃及人,由於當時低下的生產力,一戶家庭忙碌一年也只能基本實現溫飽,在這種情況下,收稅官就是他們的仇敵




  另外,需要指出的是,由於Medjay的收入普遍微薄,因此,他們也把收稅當成了中飽私囊的一種手段之一,在法尤姆地區出土的一封文書中,就記錄了一名叫門契斯的金匠的控訴,當時,他被憑空拿走了價值108個德拉克馬的財物——這筆錢相當於他整整3個月的收入。




  「當時,一名叫托勒密的收稅官找到了我,與他同行的還有一名叫墨涅拉俄斯(Menelaos)的Medjay,雖然我根本不欠法老一分錢,但他們還是把我痛打了一頓,並拿走了客戶放在店裡的一個銀塊和一條項鏈,它們的總價值相當於108德拉克馬,直到今天,這些財物都下落不明……」




城市和王陵的警衛員




  人類自從進入文明社會以來,便在想盡辦法保護自己的人身和財產安全,在古代埃及,居民經常會為住宅修建厚重高大的圍牆,並給室內室外的所有大門都安裝門栓。同時,他們還會將窗戶修得很小、很高,並會在庭院里養幾條狗,以便在盜賊闖入家中之前就能收到警報。不過,如果碰到一家人要遠行的情況,或是純粹是因為住宅太大,這時,他們就得拜託附近的警察多加留心了。




  同樣的情況也適用於埃及人在陰間的住所——墓地。當時他們相信,人在死亡之後終會復活,為滿足其來世所需,他們通常會在其墳墓中安置大量的陪葬品,在貴族和法老的墳墓中,其隨葬品更常常是價值連城,也正是由於這一點,在古代,願意為其鋌而走險的普通百姓也不在少數。




有趣的是,在《起源》中,主角巴耶克也經常需要深入法老的陵墓




  從某種意義上說,盜墓者在古代的經濟活動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是他們,讓封存在墳墓中黃金重回到了市場上,並因此避免了財富的虛耗,同時,也讓商品流通獲得了必要的媒介。但在當時的統治者看來,這些侵擾墳墓的行為,實際也是對信仰和秩序的最嚴重的褻瀆,並因此有必要動用國家力量對其進行嚴懲。




  也正是因此,在當時,Medjay們的另一項重要使命就是看守所有「住宅」——不管它們屬於活人還是死人。按照考古學家們的發現,在古埃及的一些大城市,如孟菲斯、底比斯,都有Medjay的哨所,它們要麼非常靠近富人的居住區,要麼分布在一些公共設施,如神廟、公共水井或廣場周圍——至少在白天,各個主幹道上都會有全副武裝的Medjay巡邏隊維持秩序。同樣,在貴族和王室墓地附近,當局也派駐人手進行警戒——由於這些地方位置偏遠,到最後,常常有Medjay和盜墓者同流合污的情況出現。




《刺客信條:起源》中的底比斯城鳥瞰,在這些埃及的特大城市,街道上都會有Medjay進行巡邏




邊境衛士




  在歷史上,Medjay還常常扮演著類似憲兵的角色。比如在對阿瑪納古城(Amarna,第十八王朝法老阿肯那頓的首都,這位法老在統治時期創立了人類歷史上第一個一神教,但也為後來埃及的動蕩埋下了伏筆)的發掘中,考古學家們就發現,Medjay就駐紮在城市的外圍地帶,並且靠近其它軍隊的兵營。另外,在Medjay的駐地附近,還有一個規模不小的養馬場——這意味著,一旦有緊急情況,他們將乘戰車趕赴事發地點,從某種意義上說,其性質其實和今天的機動部隊很是接近。




阿瑪納古城的還原圖,在這裡,法老阿肯那頓推行了史上最早的一神教崇拜




  除此以外,還有一部分Medjay被部屬在邊境地區的城堡中,與駐紮在大城市中同行相比,他們的任務更為繁重、所處的環境也更為惡劣。在這些城堡中,最有代表性的莫過於靠近努比亞邊境的塞姆那(Semna),它位於尼羅河西岸,俯瞰著尼羅河第二瀑布,正是因為險要的地理位置,在當年,它也構成了一道重要的屏障,並阻擋了南方的努比亞人深入埃及境內。




  在當地,Medjay的任務既有站崗放哨,還包括組織巡邏隊,並攔截偷越邊境的小股盜匪——一旦發現異常情況,他們便會把消息以接力的形式傳回要塞。比如,在當地出土的一份文書中就曾記載道:




  「我們發現了32個人和3頭驢的足跡……」




塞姆那要塞(圖右側)的還原圖,它實際建立在尼羅河第二瀑布一側的懸崖之上,地勢異常險要




  除此以外,Medjay的任務還包括對進出埃及的人員進行搜查,如果他們沒有通行證,或者被發現是逃跑的奴隸,便會因此身陷囹圄,或者被趕進沙漠里自生自滅,甚至那些因饑荒而逃難的難民都是如此。塞姆那要塞的長官曾在日誌中寫道:




  「當被問及沙漠(之中有什麼情況時)時,他們說:我們什麼也沒聽說,但在沙漠里,人會餓死……於是,這個侍從(即文書的作者)當天便命令將他們趕回沙漠里。」




古埃及墳墓浮雕:清點從努比亞抓獲的奴隸,在當時的埃及,除了少數直接效力與法老的努比亞人,其它努比亞人的地位幾乎與賤民無異,在邊境地區,長官們的一項主要任務也是阻止他們湧入埃及擾亂治安和傳播瘟疫




  Medjay還有一個重要工作就是檢查信件。比如說,在今天亞洲地區的一座埃及要塞內,便出土了一段文書,其撰寫於塞提一世統治的第三年,而其中記錄的,就是周邊小國信使的活動情況:




  「衛士巴爾-羅伊(Baal-roy),加沙(Gaza)的西拔(Zippor)之子,向敘利亞派出了兩位不同的信使,其中一位去了卡依(Khay)的駐軍指揮官那裡,另一位去了泰爾城(Tyre,也就是《聖經》中經常提到的推羅城,位於今天的黎巴嫩境內)的王子巴爾-特梅格(Baal-termeg)處。」




  雖然不確定,這些守衛是否檢查了信件的內容,但可以確定的是,僅僅憑藉通信的活躍程度以及通信的對象,當地的長官其實可以判斷出,周圍有哪些小國在蠢蠢欲動,而哪些則相對恭順一些,而這一點,將為埃及人進行軍事和外交活動提供依據。




處理嫌犯




  在抓獲可疑分子之後,Medjay會如何對其進行發落,歷史學家們其實所知甚少,不過可以確定的是,按照當年官吏對待平民的方式,嫌犯能活著熬過拷打,就已經謝天謝地了,期間他們更不會有任何權利和尊嚴。




  在有的時候,Medjay會把嫌犯身上的財物掠奪一空,然後用一個沉重的木製枷鎖套在他的脖子上,並押著他當街遊行。在幾千年前的一座浮雕中,就顯示了兩名Medjay押送犯人時的景象,其中一個在前方拖著他,而另一個則一手牽著繩子,一手按著犯人的頭以防止其掙脫。而在新王國時期,Medjay獲得了一種重要的執法工具,這就是繩索手銬,就像當時的戰俘一樣,嫌犯在被捕後,雙手會被綁在背後,同時繩索手銬上的一個繩圈會被套在他們的脖子上,這樣一來,犯人即使掙脫,也根本跑不快。另外,當時也出現了木製甚至是金屬手銬,他們經常被雕刻成獅子或者其他猛獸的形狀——只是由於製造成本較高,它們的使用也相對有限。




古埃及人拘束犯人,往往會使用一種繩圈手銬,這裡展示的是兩名在戰場上被俘的外國戰士




  在波斯王朝時代,一名叫皮迪埃斯(Pediese)的祭司留下的記錄中,便描述了其被逮捕時的經歷:




  「他們抓走了我、我的兒子和我的四個兄弟,他們用刑具對我們進行拷打,並把我們囚禁在了一座神廟的庭院里。帕卡普(Pakap)還解除了傑爾巴斯特提烏凡赫(Djedbastetiufankh)——也就是伊拉托拉魯(Irethoreru)之子的職務。他用手銬將其捆綁起來,並和我們關押在了一處。」




審訊




  Medjay抓獲犯人後,會將其交給上級進行審訊,和今天的情況不同,在古代,審訊的手段往往極為粗暴簡單。米爾吉薩(Mirgissa)的司令官曾經在報告中寫道,他派出了70名Medjay去巡邏沙漠地區,並抓獲了一小隊努比亞人,而他則親自對其進行了拷問。不管相關證據是否已經確鑿,任何嫌犯在接受審問前都會被用刑,這些刑罰包括鞭打和烙鐵等。正如一份當時的文書中記錄的那樣:




  「我們對(一群盜墓賊)的手腳進行了最嚴厲的折磨,以便讓他們供出罪惡行徑的全部。」




古埃及審訊犯人時的場景,其中右側的那個人正在求饒




看押犯人




  由於Medjay的使命包括了守衛各種戰略要地,因此,其職責有時也包括了充當監獄守衛。但需要指出的是,對於古埃及的監獄,今天的人們往往所知甚少,因為有期徒刑在當時並不是一種常見的刑罰,它的成本非常高昂,而且很難收到立桿見影的成效。




目前,考古學家們幾乎沒有發掘出古埃及的監獄遺址,這似乎表明在當時,對犯人判處有期徒刑的情況比較罕見




  在當時,較小的監獄其實只是一個地面上的一個坑,或是兵營附近一個專門的房間,較大的監獄可能和城堡一樣大,其內部甚至會有一些作坊,以利用犯人進行勞動生產。不同規模的監獄分別由不同等級的官吏管轄,其麾下的Medjay最少可能只有幾個人,最多可能能達到數十人。




《安赫舍順克的教訓》,其中提到了囚禁,但這裡的「囚禁」,似乎更像是軟禁




  一般而言,古埃及並不會判處一名犯人長期徒刑,相反,他們在審訊結束後,立刻對其執行刑罰,比如鞭打、割掉手、鼻子和耳朵,或者將其流放到邊境地區等。不過,另一方面,在埃及時期,也確實存在犯人接受長期囚禁的記錄。比如說,在一份名叫《安赫舍順克的教訓(Instruction of Ankhsheshonq)》的文稿中,作者就提到,因為沒有告發一位好友的弒君密謀,他不得不接受長期囚禁。而在現實生活中,一些人也會因為與人結仇等原因被關押。比如在克羅科第洛坡里(Crocodilopolis)出土的文書中,就不止一次提到了類似的情況。其中之一是霍羅斯(Horos)之女塔西斯(Thasis),她向一位名叫阿依託斯(Aetos)高級官吏寫信,宣稱自己遭受了多年的囚禁,而阿依託斯的助手亞歷山德羅斯(Alexandros)就是主謀。而另一份記錄則顯示,一名男子在公元前170年被關進了當地的監獄,並在當地囚禁了長達3年,但最終Medjay們卻沒找到任何證據,只好把他痛打了一頓之後又放了出來。




處刑




  對於那些最嚴重的犯罪,如殺人、盜掘法老陵墓、或者陰謀叛亂等,Medjay就要藉助自身所長,對犯人施以最嚴厲的懲戒——死刑。一提到這個詞,人們總會想到斬首,但在當時,由於冶煉技術的限制,工匠們實際很難冶煉出能瞬間斬首的金屬武器——這就使得行刑過程變得極為漫長和噁心。在更多的情況下,埃及人會將死刑犯騎在削尖的柱子頂端,割掉他們的鼻子和耳朵,並切開五處血管,讓他們因為痛苦和失血而慢慢死亡。當然,也有直接了當的做法,比如用鈍器將其打死,或者用刀劍刺擊要害部位等。







  需要指出的是,這些刑罰的對象不僅包括了平民,還包括了官員,甚至是Medjay自己,十八王朝法老霍倫海布(Horemheb)制定的一部法典中,就提到了對瀆職官員的各種處罰,至少從理論上,它們要比對平民的刑罰要更為嚴厲。




信差




  雖然Medjay名義上是法老的侍從,但在王權旁落的時候,他們也經常被各級官員利用,並淪為不折不扣的雜役。在古埃及時期,始終沒有建立官方的郵政系統,正是因此,在Medjay從事的繁重工作中,就包括了傳遞各種書信。




  在這些書信中,私人信件佔據了越來越大的比重,其內從既有政治情報,也有商業信息(當時的埃及官僚往往也經營著一些產業),而有的則純粹是家長里短。




古埃及的信差,由於當時沒有官方運營的郵政系統,因此Medjay們也經常需要為此跑腿




  比如說,一份撰寫於新王國時期的信中就曾寫道:




  「致警察長官蒙圖摩斯(Montumose):


  ……請替我在市場上找一隻公山羊,並買下它,因為我的妻子生病了……」




腐敗現象




  隨著王權旁落,Medjay的地位變得越來越低,甚至成了附屬於官僚和神廟的差役。但另一方面,由於受過的軍事訓練,在平民百姓面前,他們的仍然可以耀武揚威。雖然古埃及的法律允許Medjay在破案後從當事人那裡獲得酬謝,但在更多情況下,要想實現溫飽,或是讓家人過得體面一些,他們就必須利用特殊身份為自己謀利。


其實這張圖才反映了當時Medjay和黑惡勢力的真正關係……




  在Medjay的種種違法行為當中,最常見的就是強買強賣,或者拿走東西不付錢,一份公元前12世紀的文書中就記載了這樣一件事情——一位警察長官拖欠了商人長達11年的貨款:




  「拉美西斯三世在位的第17年,我給了警察長官門特摩斯(Mentmose)一大罐新鮮脂肪,當時門特摩斯說:『我要用大麥來交換。』但直到今天,他什麼也沒給。而在拉美西斯四世統治的第三年,也就是事情發生的11年後,我再次向他發出請求,他向神明發誓說:『如果我不在夏季第三個月的最後一天把欠他的付清,我就該被鞭打100次……』儘管如此,之後他還是什麼也沒付。」




  對於Medjay的種種違法行為,埃及百姓自然是怨聲載道,雖然在當時,公開指責Medjay可能會令他們遭受生命威脅,但這並不妨礙他們在故事和戲劇里影射他們的貪婪和醜陋。比如說,在當時有一部名叫《雄辯的農民》的諷刺詩,其中一段是一樣的:「一個警察登場了!他發跡主要是因為盜竊。」




  除了從老百姓處搜刮錢財之外,Medjay們的手有時會伸得更長,並將覬覦的對象延伸到神廟和王陵上。比如說,新王國時期曾發生過一起法老陵墓被盜案。在接到線索後,宰相立刻從市場上出現的贓物開始追查,並一舉抓獲了所有嫌犯。




  然而,在審理過程中,宰相等人卻發現,嫌犯銷贓得手之所以如此迅速,主要是因為向當地Medjay行賄。不僅如此,守衛陵墓的衛士,似乎也這些盜墓賊存在著某種勾結。




為了改善處境,一些Medjay經常和盜墓者勾結,將手伸向王陵中的寶藏




  在當年留下的各種記錄中,Medjay經常犯下的另一種惡行是非法囚禁——尤其是進入托勒密王朝之後,隨著大批希臘殖民者的到來,埃及傳統的社會結構已經崩潰。在此期間,作為舊體制的一環,Medjay也失去了身份和地位。這時,他們要想獲得最基本的生存保證,只能訴諸於綁架等不法手段。




  需要指出的是,綁架後獲得的巨額贖金,最終只有一小部分落入了Medjay的手中,而其中的大部分最終轉到了那些幕後操控者,即更高一層的官吏、富商或者神廟祭司手中。在當時的一份申訴文書中,便記錄了一次由高級官員和警察共同謀劃的綁架案,而受害者是一位收入頗豐的銀匠鋪老闆:




  「托勒密(Ptolemaios)在銀匠鋪中找到了我,並把我帶到了河岸附近,把我交給了警察長官墨涅拉俄斯(Menelaos)。雖然我說自己根本不欠他們任何東西,但墨涅拉俄斯還是對我進行了毆打和搜身。他們從我身上拿走了一個銀塊和一條項鏈,總價值108德拉克馬——當看到身上再也沒有一點錢後,他們把我投進了監獄,直到第二天清晨才放人,據我所知,托勒密拿走了這筆財富中的大部分,而墨涅拉俄斯也有分成,因此,我請求您傳召這兩個人,以求能伸張正義。」




普通百姓




  正如在古漢語中,「走」曾經意味著「跑」一樣,在上千年的歷史演變後,Medjay的詞意也發生了許多改變——除了「侍衛軍」這個最基本的含義之外,它有時也被用於代指受達官貴人使喚的農夫和工匠,或者是Medjay在埃及娶妻生子留下的後代。




隨著地位衰落,Medjay的地位愈發與普通平民無異,由此帶來的失落,感受最深刻的大概就是《起源》的主角巴耶克吧……




  除此以外,由於第一批Medjay來自努比亞地區,它也常常被用於形容當地出身的人。比如說,在這份新王國時期的文書中,就向我們展示了Medjay的幾種其它含義。




  這封文書中寫道:




  「另外,千萬不要當著這個叫凱希(Kesi)的、Medjay輕易發火,你應當給他吃喝,這樣他才能為你織布……另外,把那個叫的海德納赫(Hed-nakht)的Medjay派到我這邊來,不要讓他在路上閑逛,我還要繼續派他給人送信。」




  毫無疑問,在這封書信中,前一個Medjay可能就是一個黑人工匠,至於後一個則很可能是警察,儘管他的實際身份已經和奴僕毫無差異。這也意味著,隨著Medjay的詞意變得愈發廣泛,要想分辨出其背後的真正含義已經非常困難。




結語




  《刺客信條:起源》的故事發生在埃及豔后的時代,儘管其中有許多令人浮想聯翩的元素,但在浮華背後,古埃及文明的黃昏也已臨近。在過去500年中,外來勢力曾多次侵入了這片土地,當地人的經濟和信仰基礎也被頻頻動搖——隨著埃及本地的政權不斷衰弱,經濟命脈逐漸掌握在了外來移民手中,本地人的地位則江河日此,同時,來自希臘的諸神則取代了埃及諸神,進而不斷消解著當地人對傳統的認同感——換句話說,在《起源》的時代,雖然一切看上去是如此繁榮,但埃及社會早已成為新舊勢力交鋒的領域。




  從這個角度,《起源》的開發者將主人公設定為一位Medjay絕對是經過精心考慮的——這不僅僅是因為他們曾是埃及最優秀戰士的代表,同時,也極少有哪個職業像他們一樣,會如此深地捲入衝突的中心,並在其中表現得如此絕望和無力。







  具體來說,不管是否真正履行了自身職責,至少在名義上,Medjay始終是埃及法老和人民的保護者,但在《起源》的時代,他們的身份和地位都江河日下,在民眾心中的形象也變得極為不堪:正如歷史文獻顯示的那樣,此時該階層已經從禁衛軍淪為了警察,乃至富有階層的僕役,同時,由於貧困和墮落,他們的行為和不法之徒已經毫無區別。即使有像主角這樣忠於值守的成員,等待他們的也是往往是歧視和貧窮——更諷刺的是,雖然Medjay的使命中包括了「保護埃及法老」,但在托勒密王朝時期,法老實際出身希臘,他們對本地人有著天生的不信任。至於這種矛盾,也許將成為遊戲中的一條重要線索,並讓主角不止一次陷入道德困境中。




  而以上這一切,無疑也是《刺客信條》系列的魅力所在:它的劇情來源於我們耳熟能詳的歷史,但另一方面,其開發者也在以一種獨到的方式對其進行著演繹,而這一切則成了我們憧憬這部作品的原因所在——畢竟,它在在塑造了令人神往的遠古文明的同時,也在向我們證明,儘管距離初代上市已經過了十多年,但《刺客信條》系列依舊在不斷挑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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