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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個人就可以寫出《全唐詩》,卻沒有一首受認可

說起史上寫詩最多的人,大家腦海里第一個想起的會是誰?李白?杜甫?白居易?答案都不對。正解是大名鼎鼎的清朝CEO乾隆皇帝!作為一名敬業的兼職詩人,乾隆的詩業生涯可謂極具特點——數量驚人!

要知道現存乾隆詩作共計43,584首,而《全唐詩》收錄2200多位唐朝詩人的唐詩才48,000餘首,也就是說,他一個人創作的詩歌數量幾乎抵得上一部《全唐詩》。如果只看數量,第一名和第二名差距也是蠻大的——陸遊以9,000多首排名第二,被愛新覺羅·弘曆輕鬆甩了好幾條街。

對於這樣的成就,乾隆自己頗為得意。在生命的最後一年,他驕傲地宣稱:余以望九之年,所積篇什幾與全唐一代詩人篇什相埒(相等),可不謂藝林佳話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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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寫詩產量大,頂多證明這個人勤勉。除了高產,乾隆在寫詩的造詣上,絕不止勤奮那麼簡單——他隨時隨地都能「創作」,輕鬆做到了信手拈來。據清代史學家趙翼透露,這位偉大的詩霸上一次廁所竟然能寫出四首詩。進去一首,蹲下一首,站起來一首,出來又一首。

然而,不是所有的量變都會產生質變。儘管乾隆更新速度快得令人髮指,卻沒有一首詩稱得上名作。在他創造的浩如煙海的作品裡,上有推及天文地理的,下有涉及雞毛蒜皮的,有關雞毛蒜皮之事的更是不計其數。

比如這首寫日常生活的——

《習字》

間日視閣章,山莊有清暇,

有暇亦何為,讀書及習射。

書亦六藝一,自古重墨稼,

棐幾鋪玉版,嘉蔭就松架。

繕性歸平易, 變體祛奇詫,

舉首瞻奎文,當年此消夏。

上面這首詩雖然語言樸實易懂,照顧了大部分的現代人,但內容卻毫無新意,可以說是標準的記流水賬。換成白話文就是:哎呀,朕今天真的好閑~這麼閑幹嘛好呢?不如就練字吧,嗯,說干就干,朕真是個愛學習的好皇上。

再比如說這首寫吃香喝辣的——

《黃瓜》

菜盤佳品最燕京,二月嘗新豈定評。

壓架綴籬偏有致,田家風景繪真情。

真不愧是乾隆皇帝,連誇個黃瓜都別具「特色」:黃瓜好吃,尤其是京城的黃瓜最好吃,不寫首詩誇誇黃瓜都不是朕了~

話說乾隆這麼高產,就算寫得一般,但也有江郎才盡的時候。相傳,有一次他在西湖邊賞雪時,突然來了興緻,又開始作詩:

一片一片又一片,

三片四片五六片……

五六片,五六片……

壞了,卡殼,這怎麼辦?好在這時候一旁的大詩人沈德潛接了下句「飛入梅花都不見」,總算把這首詩給圓了,這才讓乾隆爺少鬧了一次笑話。不過,此事是真是假,目前還沒有定論。

的確,沈德潛替乾隆爺和過不少詩,比如《消夏十詠》《柳絮》《落葉》等等等等,另外還兢兢業業為乾隆校刊《御制詩集》。對待這樣的下屬,乾隆自然是善待有加,不僅給他升職加薪,還曾擱下「情詩」一句:「我愛沈德潛,淳風挹古福。」直白得露骨。

按理來說,乾隆皇帝好歹也是接受過皇家精英教育的尖子生,為啥寫詩就如此之爛呢?

對此,著名文學家錢鍾書曾作過解答。錢說,乾隆有濫用虛字的毛病:「清高宗亦以文為詩,語助拖沓,令人作嘔」;「兼酸與腐,極以文為詩之醜態者,為清高宗之六集。」

著名文學大家錢鍾書

乾隆寫詩是極愛用散文句法,他晚年的詩幾乎無一不用虛字。但這種技巧運用與語言美感完全不搭邊:

慎修勸我莫為詩,我亦知詩可不為。

但是幾余清宴際,卻將何事遣閑時。

這些只有格式像詩的東西,讓人一眼看穿強行湊字數的尷尬。更別說,乾隆的詩還有一大敗筆——缺少意蘊。中國詩講究融情於景,一首詩的詩意很大程度上取決於詩句描寫的意象。然而在乾隆的詩作中,意象描寫完全被邊緣化,很多作品通篇沒有一個意象,連賞花之作,都寫成了流水賬、發牢騷和端著架子講道理:

往歲山莊八九月,桂先菊後例觀之。

秋遲回蹕早如昨,桂菊卻憐兩負期。

這樣的寫法在詩作可謂是一大忌。但乾隆偏偏對這種寫法有種迷之自信,甚至公然宣稱「拈吟終日不涉景,七字聊當注起居。」他只顧把自己的各種感想寫成五言或七言的句子,用大量虛字來組織句法、湊字湊韻。這樣的詩自然無詩意可言。

加之他老是愛抒發感想,又都是些固定套路,內容難免會顯得單調無聊,句法爛俗拖沓的毛病也暴露無餘。而且,一天幾十首的創作量,簡直有點打批發的意思,讀者那個苦啊,啥都不說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雖然乾隆的詩是公認的「爛」,但一生能寫出四萬餘首詩,這種堅持委實讓人感動。試想一下,從25歲當皇帝算起到89歲去逝,期間23,040天差不多每天至少得寫兩首詩。除了任務繁重的主業,一個人的愛好竟可以這樣的熾熱,不禁讓我等汗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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