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漢橋繪畫藝術的「氣韻 氣勢 氣象」

我讀邱先生的畫的時候，直覺其也處在「似與不似」之間，這個「似與不似」之間不是說我們作畫的法度，而是他的中國畫讓我感覺到既陌生又熟悉，既像，又不像，這讓我饒有興味地去解讀，這裡面當然有其獨特的形式建構，但我以為，更多的是一種精神建構！也正是在這一點上，可以說邱先生的畫獨具一格，自成一體。我覺得他的畫當中有一種氣韻、一種氣勢、一種氣象在裡面。正如「北勢南氣」這個「氣」是一種活潑生動的氣韻、是一種恣肆靈動的氣勢、是一種大化運動的氣象。

這種活潑生動的氣韻，被謝赫排在中國畫六法之首，看得出來，邱先生的畫既是植根於中國畫的寫意傳統和筆墨情趣，又內蘊著驚采絕艷的楚文化特質，浪漫、炫麗、奇譎，充滿浩大之氣，除了特出的技法和筆墨形式之外，我感受到更多是一種內里的精神氣質的外化，在我看來，這一系列作品充滿的是濃烈的鄉愁，這從金湖灣系列中可以窺出，這個「鄉愁」，從小處說，是靈魂深處的精神家園，他所描繪的金湖灣的家園不是具象的，也不是童年記憶的簡單複製，我覺得是一種沉澱入心並幻化出的夢中家園：從大處說，從哲學層面來看，則是對宇宙秩序、人類童年時期的清朗天然樣態的一種追懷。這契合於現代人的漂泊感、被放逐感及其生髮出的尋根意識，這已是形上的建構了。故他的畫中充滿了一種活潑而又生動的「秩序感」，這是非常具有現代意義的。我們看他的《春潮》，墨山白水間涌動的是一片襲人的春氣；看他的《山靜雲起》，感到其「山中何所有，嶺上多白雲」（陶弘景）的詩之氣韻；看他的《鄉情》、《放牧》，是一派遠水近樹、和諧寧謐的田園牧歌氣息；看他的《大野無聲》、《野渡》，又暗合於傳統中國畫「渡口只宜寂寂，人行須是疏疏」的高古空疏的韻致；《醉在金湖灣》則把一種樸拙而又酣暢的沉醉氣息傳達出來。

再就是有一種恣肆靈動的氣勢，這從邱先生的《神山聖水》系列可以看出。其實，神聖感就是我們心中敬畏的自然和宇宙萬物，是一種博大壯美肅穆的氣勢之氤氳！我們從他的這個系列中，如《和光同在》、《朝暉》，在紅與黑的強烈對比中，在光風霽月、墨山白水之間，看到的是人與自然、人與天地的渾然合一。我特別喜歡其中的《聖山祥雲來》，通過一個微雕式的向上展開雙臂的人物造型，一下就把壯闊的大自然把天地萬象攬入懷中，人在宇宙間是渺小的，卻因了敬畏而變得博大！他的《紅霞映山間》、《雨後斜陽》經由大的色塊對比與統攝，浩然大氣，怦然入心；還有《無言的詩》，一簇簇的樹叢，猶如一句句鐫入大地的詩行，氣勢非凡；《童話里》藏著的則是人與天地生命之大和諧；《福日》與《晨曲》中一紅一白兩輪不同顏色的太陽，集瞬間印象與精神氣度於一體。用墨大膽、恣肆，靈動、恢弘。這些都源自藝術家自身吐納萬象、洞徹千載的文化心理結構。

還有就是有一種大化運動的氣象，在他的主題作品系列中，我們感受到雄渾、雄奇、雄健的意象。我特別喜歡這一組畫，如《恆》，《回望千古》，《千秋》，在山的肌理中透露出了一種造山運動所留下的遠古痕迹，我彷彿感受到造山運動磅礴的力量在那裡奔騰，體現出大化運行的宇宙規律。《世紀魂》更是以大山為魂、以峭岩為碑；《山高水長》把人化的自然和心中的丘壑，把遠古風致和現代化進程渾然結合起來，體現出中華文明的源遠流長，大色塊的紅色印象給人以溫馨和光影的震撼力；《難忘》則把山的紋理和水墨氣象表達得淋漓酣暢，大山的皺褶有如大腦的溝回，形成人類文明刻骨銘心的記憶，相當有衝擊力。「務宏大者，鮮幽邃」（袁中道語），而邱先生的畫卻能達到宏大中見幽邃的意境，難能可貴地體現出他的人格氣象與生命格局！這讓我想到了一位文學批評家艾布斯拉姆的話，他在討論英國浪漫主義文學的著作《鏡與燈》中，提到了牛頓的彩虹和詩人的彩虹是兩回事，他感到可惜的是，詩人的彩虹、天使的翅膀被剪斷了，感慨於藝術想像力的枯竭……在這個時候，我們能讀到邱先生的畫，從畫裡面感受到了他的想像力和創造力及其精神建構，這委實是一件快事，這也讓我想起 了衰年變法的白石老人所稟有的不竭創造力。如果是沿著這條路走下去，在獨特技法或不斷變法的基礎上能獲得一個哲學的制高點，那麼就可能達致宋代江夏人黃休復所提出的逸、神、妙、能四品中的神逸之境，也只有在達到了哲學層面的精神建構與終極性思考之後，才可能真正「逸」出成「品」！邱先生是有哲思的囊天括地的智者，所以我祝賀邱先生的藝術創造，能走得更高更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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