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門從來難出貴子

寒門難出貴子這個話題，最近慢慢熱了起來。在有些人看來，在目前階層固化的前提下，寒門再也難以想從前那樣，通過高考躍龍門，躋身上層。這種現象，當然是存在的，但是，必須做更細的分析，才能把道理講清楚。

其實，在改革開放之初那些年，之所以有那麼多的寒門子弟，通過高考改變了命運，甚至還有些人，沒有經過高考，也通過各種途徑進入了幹部隊伍，然後逐步升上來，甚至成為高官。是因為那時候的中國社會，只存在地位的等級，而沒有財富的等級。舉國上下，沒有什麼真正的富人。農村出個萬元戶，都挺轟動的。整個國家，受教育的水平，由於城市教育的被破壞，有的農村卻由於運動被發配下去的知識分子的存在，反而受益，整體的教育水平，在低層次上顯得相當的平均。無論什麼出身，只要肯吃苦用功，就有可能考上。儘管如此，通過高考途徑上升的人，其實按人口比例來講，還是幹部、知識分子和從前的富人家庭的人要多，真正出身農民和工人家庭的人，還是比前幾類家庭要少。至於另外一個上升的通道，農民和工人出身的人，通過復轉軍人，代課教師的途徑進入幹部隊伍的，當然要多一點，這是跟國家一貫的幹部政策有關，一直向出身好的人傾斜。

幾十年過去，雖然說，我們的社會貧富差距拉大，貴賤差距拉得更大（官民矛盾激化）。但是，中國社會還是向正常社會邁了一大步。畢竟，中國出現了正常意義上的階層分化，也出現了絕對人數很可觀的中產階級。人們在劃分社會等級的時候，不再像過去那樣，僅僅用官階，而有了財富的指標。也就是說，過去說人進步與否，只能講他陞官了沒有，現在，也可以論他的財富增值量了。

隨著階層的分化，原來勻質化的教育，也出現了巨大的變化。教育意識形態化的問題，雖然沒有改變，但好的師資和資源，越來越向上集中，從鄉鎮到縣城，再到一般城市，再到中心城市。儘管主流依舊是應試教育，但一些中心城市的中小學，也有了一些所謂素質教育（即綜合能力和見識）的成分。受中產青睞的國際學校，至少外語水平，是那些鄉村學校完全不能望其項背的。甚至，連高考也出現了向素質教育傾斜的趨向，沒有能力摻和素質教育內容的底層中學，其考生再用功，能考上頂級名校的可能性，也是不大的，除非，政策上有特別的照顧。

與此同時，過去那種選拔幹部的渠道，也基本堵塞了，想要進入官員隊伍，即使是走後門，也大多是官宦子弟。一個普通農家子弟，就算再巴結，也是進不來了。

其實，寒門難出貴子，一貫如此。在古代科舉社會，儘管有調查說，出身中小地主階級的子弟，能佔到整個進士出身的人的一半左右。但還不是有差不多一半是官宦子弟？按人口比例，還是人家的多。另一半之中，至少也得是有餘錢剩米的人家，其中好些，都是家中有秀才功名的書香門第。他們奮鬥出來，要比官宦子弟，多吃很多的辛苦。真正出身寒門，像《儒林外史》小說中的范進那樣，連衣食都不周的人，基本上沒有可能考中，如果有的話，也是鳳毛麟角。

真正的寒門，從來都難出貴子，即使在剛改革開放之初的特殊背景下，也不例外，僅僅是寒門出身的比例高了一點而已。要想奮鬥出來，得比那些官宦人家的子弟，要多付出更多的辛苦。比人家強一點還不行，得強很多，才能在上層站住腳。

事實上，即使在發達國家，躋身上層的可能性，一般也是在先擠入中產之後，教育狀況有了根本改變，才真正有了較大概率的可能。在我們這裡，當然也不例外。所以，重要的問題，是改善底層人的生活狀況和教育狀況，不再人為地在他們上升的通道上，設置障礙，讓他們有民國待遇，可以享受城市化的果實，通暢無阻地在城市通過打工或者經商致富。而不是施捨式地給他們一些清華北大的名額，貧寒的農家子弟，即使有了這個機會，能不能改變自己和家庭的命運，都不好說。更不要刻意製造一些寒門出貴子的奇蹟，來滿足自己的虛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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