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藝術落魄到妻子辭職女兒站街，不瘋魔不成活真的好嗎？

文／向陽。

相信不論是否是電影愛好者，北野武這個名字都不會陌生。尤其是他的作品《菊次郎的夏天》，顯然已經到了家喻戶曉的程度。

事實上，除去他作為導演的身份，他還是演員、漫才演員、電視節目主持人、大學教授……他多面，可他又面不改色——二十多年前的一場車禍，為他留下了面部神經麻痹的後遺症，自此之後他的半邊臉是面癱。

後來他拍了個三部曲，命名為反省，專門用來剖析自己的創作心態。那麼當我們談到他執導的反省三部曲之三《阿基里斯與龜》的時候，我們又在討論些什麼呢？

我說，這是一盆標準的北野武式的涼水。

換句話說，就是當下正火的概念，反雞湯。

影片一開始就講到一個悖論——「阿基里斯悖論」。阿基里斯追逐烏龜但也只能一直持續追逐烏龜的狀態，永遠達不到追上烏龜的臨界點。這真是一個令人難過的悖論。

我們可以將這種情況簡稱為，求而不得。

這就不禁讓人想到時下正盛行著的喪文化。不論是丁丁張的那句「別灰心啦，人生不就是這樣么？起起落落落落落落落落落落落落的」的廣為流傳，還是理念為「你喝的不是奶茶，是喪文化」且因此風靡一時的奶茶店，再或者是「藍瘦香菇」「感覺身體被掏空」等流行語和「葛優攤」表情包的興起，都在暗示著這股喪文化、反雞湯潮流的涌動。

《阿基里斯與龜》偏偏就是這麼一部剛剛好適用於當下潮流的反雞湯電影。北野武將他擅長的「反其道而行之」發揮得淋漓盡致——人們說藝術家居高臨下，他給你看藝術家的卑微；人們說藝術玄妙莫測，他給你看藝術不過是偽藝術家和偽藝術評論家玩出來的噱頭；人們說勤能補拙，他給你看庸才永遠沒法用成功證明自己是天才。所以不論你是否看過這個電影，我都推薦給你看——在這樣一個流行反雞湯的環境的熏陶下，你看完之後一定會一拍腦門「誒，說的有道理啊」。

也確實是有道理。早年間人們買空書架上的「成功學」書籍，看有著大團圓結局的電影，為形形色色的正能量點贊……到現如今，許多人喜歡看諸如《馬男波傑克》一類的喪動漫，為《愛樂之城》結局的不圓滿而津津樂道……

生活就是這樣啊，圓滿而成功的總歸是小部分人。

所以我們愛這樣的作品，因為它真實。

《阿基里斯與龜》的主人公真知壽正是這樣一個求而不得的人。他也許確實是有藝術天賦的，這一點從他自小在繪畫上的痴迷和專註就可見一斑。加上他父親的財力物力，使得他被吹捧，被遷就，被照顧，老師不斥責他只畫畫不聽講，司機不批評他畫畫擋路，藝術家送他帽子作紀念，於是他就真的開始相信，自己一定是有才能的。

大概恰恰是這句話，成為了他日後全力以赴投身藝術的最後一個信念靠山。

可天才和庸才是兩碼事，這是很多人都不懂得的道理。我們容易為自己的一點點所得而沾沾自喜，進而忽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自小就被老師家長捧在手心裡的「好學生」未必真的那麼出類拔萃，自滿恐怕是我們每個人都躲不掉的敵人。

另一個讓人心碎的真相是，即便是忽略天賦基礎，勤奮也並不能說明任何問題。你看真知壽不就是如假包換的勤勉上進的好學生么？自打他開始系統學習藝術之後，他循規蹈矩，他學習大師的畫法和風格，他聽取藝術評論家的意見作畫，可他還是一無所成。

我們喜歡看結局美好的故事，除了有我們中國人對圓滿的執著，也能給我們前行多添一點動力。但腳踏實地來講，有多少人能實現夢想呢？左右圓夢的因素千千萬，誰的成功不是偶然呢？所以我說，成功學可能是人類為了自圓其說的一個大騙局，人踏踏實實的活在眼前或許是一種更好的選擇，不是嗎？

生有缺憾，是我們每個人都得學會接受的坎兒。真知壽恐怕是太糾結於他藝術生涯的完美了———他再明白不過，所有瘋狂和無理取鬧，只要最後換一個成功，就都可以一筆勾銷，自此之後，他所有的故事都將變成其他普通人茶餘飯後的一番笑談。可他到最後也沒有成功，真是悲劇到極致的一個故事。

你看這個片子，會看得胸口發悶，因為這些悲劇確乎是真實可見的。北野武面對著生活和藝術，用他的作品做武器，指著鼻子就是一通大罵。你看得難過，可也只能附和著說一聲好，但小確幸也不是不可得。

「小確幸」一開始是作家村上春樹提出的詞，這一略帶詩意的表達光看字面就透著一種溫暖。再難過的日子也能看出好來，真知壽的人生也別無二致，你看他兒時被所有人倍加呵護，他有不離不棄的妻子一路支持，他對人情世故獃滯卻對藝術如痴如醉…你看，再怎麼「把美好的事物毀滅給你看」，你也能從裡面看到希望，這也許算是人的本能吧。

（電影中所有出現的畫作都是北野武自己的作品）

誠然，北野武拍的是藝術的故事，是他作為多面藝術人的藝術體會。藝術人看它，想藝術創作的糾結；而我們非藝術界人士看它，除了找普通生活中的共鳴，還能考慮點什麼藝術問題呢？

觀摩藝術創作從而得到藝術修養的提升，作為想接近藝術這個難以攻克的龐然大物的普通人來說，這是可取的，但也相當難。說到底，藝術只是小部分人的玩具，單是培養審美就是一個長久難熬的過程，那更別說是藝術創作的難度了。不光是藝術，各行各業都各有各的艱難險阻。畢竟我看每天朝九晚五的人們，一天天的一個人一個人的，也都是在摸爬滾打著度日。

那麼我想，求索不止，是適用於所有人的觀賞點。不論我們終其一生在追求著什麼，不論是財富名氣還是平安穩定，總之是有所求的。所以潑完這盆來自北野武的冷水之後我們還是要重燃起鬥志的熱火。不然日子還得過，難受的事物一點都不會聽你的話說沒就沒，天天喪著可怎麼行呢？

-THE END-

PS.更多精彩影評劇評，最新影視資源，歡迎訂閱官方微信公眾號：伍脊六獸。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