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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院兒的那些事——喝酒的老頭兒

我們院兒的那些事——喝酒的老頭兒

現今的老頭兒大多活的仔細,飲食上講究低鹽少油葷素搭配營養均衡,什麼一青二白三紅四綠。。。。。。,按照洪教授的法子合理膳食,圖的是個養生長壽。除了年節喜慶的時候,很少再喝白酒了,頂多是喝點兒紅酒、啤酒,沒滋沒味兒的。實在饞了喝點兒白酒,還得招老伴兒、兒女的一通數落,真沒意思,這可和以前不一樣。

退回二十多年去,大概是八十年代初的時候,我住的平房院子里有三位老頭兒,脾氣秉性各異,飲食習慣不同,但都很愛喝酒,喝白酒。

我們院兒的那些事——喝酒的老頭兒

喝酒最自在的是毛大爺

毛大爺家算是書香門第,江蘇人,從父親開始定居在北京。毛大爺雖說生於斯長於斯,卻堅守了南方的生活習慣,比如愛喝綠茶,比如愛用木盆,比如愛吃鱔魚、絲瓜,比如他們家炒菜愛放糖。

毛大爺是大學裡的教授,平時不坐班,經常在家裡看書、寫書。累了就仰在滕躺椅上聽京劇唱片,用小泥壺沏了綠茶慢慢地啜著喝,閉閉眼,養養神。

毛大爺要是高興了,就愛喝點兒酒。

那時候經常看見毛大爺從裡屋書桌旁站起來,揉眼睛抻懶腰,有時還要晃晃脖子。在電唱機上放上張唱片,聽著一通鑼鼓傢伙響過,名角在喇叭里咿咿呀呀唱將起來,毛大爺很得意地輕晃著腦袋,一邊撅起屁股拉開櫃櫥的小玻璃門,伸手拿出一瓶酒來,通常是「紅糧大麴」。而後坐到已經磨得油亮的躺椅上,拉過一個方凳,認認真真地給自己滿上一盅。

下酒菜不講究,很隨意。有時候就是廚房裡的剩菜,有時候隨手抓一小撮生花生米,更多的時候就是一塊桃酥。咬一小口桃酥,抿一小口兒酒,跟著唱片兒里的老生哼上幾句,然後又咬一小口桃酥,再抿一小口兒酒,怡然自得。

桃酥吃完,酒也差不多了。毛大爺把酒盅里最後一點兒酒啁進嘴裡,吧嗒吧嗒嘴兒擦擦手,把酒盅往瓶子上一扣,往後仰倒在躺椅里,踏踏實實地接著聽唱片,有時還忍個小盹兒。

角兒唱完了,毛大爺這盹兒也醒了。收拾了酒瓶關上唱機,回裡屋坐下接著寫字去。

毛大爺還愛喝南方的黃酒。可是那時候北京的食品供應遠沒有現在這麼豐富,南方的花雕、女兒紅市面上很少有賣的,老頭兒只能偶爾地喝到「加飯酒」。據說這還要大老遠跑到西單菜市場去,碰上了才能買到。

毛大爺從來不喝啤酒,「喝不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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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酒最香的是呂大爺。

呂大爺是北京人,他是建築公司的會計,每天騎著自行車八點上班五點下班。

他是天天喝。上班時候每天晚上喝一頓,禮拜天休息中午喝一頓,晚上還要再喝一頓。

說呂大爺喝酒最香,其實說的不是他那酒香,也不是菜香,而是讓旁人覺得他喝得特香。

呂大爺喝酒和毛大爺不是一路,毛大爺算是安安靜靜,呂大爺有點熱熱鬧鬧。

每天黃昏下班的時候,聽見噔噔噔重重腳步聲伴隨著自行車丁零噹啷地從大門口一直響過過道響進里院,那準是呂大爺下班回家來了。支好車,一邊大聲清著嗓子一邊隨手把人造革的黑提包遞給聞聲迎出來的孩子,把夾在褲子邊上的鐵夾子拿下來,上台階到屋門口摘下掛在門邊的布撣子,啪啪地抽掃褲子和鞋上的塵土,再用力跺跺腳。高高挽了袖子,在臉盆里呼嚕呼嚕地洗臉,把洗臉水用手撩到門口的台階上,最後一邊用毛巾擦臉一邊沖著屋裡喊:「飯得了嗎?」

這聲喊實際上就是「把酒給我拿來」的意思,因為喊完這句他就坐在門前的廊下的馬紮上,用抹布胡嚕兩把跟前的矮木几子,等著別人把酒給他端過來。

呂大爺不喝「紅糧」也不喝「二鍋頭」,喝的是從副食店打回來的散酒。裝酒的傢伙是個醫院裡用的大號透明的玻璃瓶子,用橡皮塞子塞住,瓶口兒上還拴了根兒細繩,正好可以提在手裡。打這麼一瓶子酒夠他喝四天,喝完再打,算上周日要喝兩頓,正好是一禮拜兩瓶。

呂大爺不喝涼酒,總是把酒倒進以前火車上用的那種直壁的白瓷杯子,放在搪瓷缸子里的熱水裡燙熱了喝。下酒的菜也很隨便,逮著什麼是什麼。有時候是幾個油炸的開花兒蠶豆,有時候是半個心裡美蘿蔔,有時候是一小塊兒醬牛肉,撕著細絲兒咂摸,有時候就是一個腌鹹蛋,對著亮處照照,敲開一頭拿筷子掏著吃。有一次我還見過呂大爺捧著個向日葵盤,掰著上邊的瓜子嗑了下酒。

呂大爺喝酒香,那香勁兒是從心裡頭冒出來又通過略顯誇張的表情和嘴裡的聲音表達出來的。

他端起杯子來不是喝也不是抿,而是用嘴唇緊貼著杯子,皺眉閉眼、短促有力地把溫熱的酒「滋兒滋兒」地往嘴裡「嘬」。嘬上一口,張開嘴「啊」地長嘆一聲,彷彿是要讓那酒的香氣在肚子里回蕩一番,然後舒展眉頭瞪一瞪眼,吧嗒吧嗒嘴兒還點點頭,一臉的滿足。就好像他剛才喝下去的不是「燒刀子」,而是世間最香甜的甘露一般。每頓飯的每一口酒,呂大爺都是這麼「滋兒滋兒」地嘬著喝。臨了的那一口,一定是一仰脖子「咕」地一聲倒進喉嚨里咽了,再咧開嘴,極香甜、極享受地「啊」出一聲來,意猶未盡地把酒杯推到一旁,抄起筷子開始吃飯。

呂大爺也是不喝啤酒。「啤酒?馬尿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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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酒最「狠」的,是老李叔叔。

其實把李叔叔列入「酒老頭兒」並不很合適。一來他那會兒其實也就是個四十多歲,實在談不上老頭二字;二來他並不經常喝酒,算起來看見李叔叔喝酒也就是兩三次。

之所以這裡要說說老李叔叔喝酒的事兒,實在是他喝酒時候的樣子太個別了,給我留的印象特別深刻。

老李叔叔原本是軍人,後來轉到公安局工作,一干就是好多年,後來又「靠邊站」站了好多年。他是山東人,高個子,瘦,素常不苟言笑,表情總是很冷漠。他那瘦瘦的方臉上稜角分明,腮邊的肌肉總是緊繃著,望去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

李叔叔自己說他喝酒的歷史很長,一歲多就往大人的酒桌上撲,誰攔著就跟誰拚命。後來在部隊,也是小有名氣的「海量」。再後來幹上公安了,職務高了,不敢再喝,怕耽誤事兒。

按現在的話說,老李叔叔有點兒「酷」。不僅是他神情冷峻,而且喝起酒來有些怪習慣。

李叔叔喝酒不坐下,站著喝。

李叔叔喝酒不用杯子,直接拿瓶子對嘴兒吹。

李叔叔喝酒不剩,一次一瓶兒。

李叔叔喝酒不愛熱鬧,從來都是自己喝自己的。

李叔叔只喝白酒。啤酒、葡萄酒、小香檳連看也不看一眼。

李叔叔喝酒晚上不喝,白天喝。

李叔叔喝酒只要一種下酒菜——黃瓜。

真是夠怪的。

那時候老李叔叔還有些政治上的問題沒有解決,時常心事重重的,面容也顯得有些蒼老。有時候心裡實在是煩悶,也喝酒排解一下心情。

想想李叔叔喝酒的模樣,就是一個字——「狠」!這「狠」倒不是說他喝的多,而是他喝酒的樣子兇巴巴的。

記得也是一個初冬的下午。高遠的藍天下,樹葉兒黃了。一陣秋風掠過去,枯葉簌簌的隨風飄落在屋瓦上、院子里,四周顯得那麼空寂。

李叔叔站在自家窗外,靠在窗台上,瘦削硬朗的臉上毫無表情,眯了眼盯著對面房脊上在風中顫動的荒草,盯著看西斜的落日。

一瓶「二鍋頭」放在他身後的窗台上。歪著脖子看夠了夕陽,李叔叔回手抄起酒瓶,喉結動幾下,「咕咚」、「咕咚」就是兩大口,真跟喝涼水似的。烈酒下肚,李叔叔憋住氣狠狠咬著牙,過上一會,輕輕地、細細地從鼻孔里哼出口長氣,閉緊的牙關這才鬆了。拿過黃瓜來「咔嚓」咬一口,在嘴裡用盡氣力地狠狠地嚼著,直嚼得腮邊的肌肉一棱一棱地鼓起,窄腦門上的青筋就要蹦起來。好像嘴裡不是脆嫩的黃瓜而是顆堅硬的松子,他要盡全身的力氣用牙把它碾個粉碎!

黃瓜早就沒了,李叔叔還在慢慢而用力地嚼著,他的咀嚼已經完全成為一種下意識的行動了。這麼嚼了半天,然後又是抄起瓶子,又是「咕咚咕咚」幾大口,又是青筋直蹦、還是「惡狠狠」地嚼黃瓜。老李叔叔就這麼喝著、嚼著,眼睛一直盯向高遠的天際,臉上仍舊毫無表情······

一瓶兒酒就這麼喝了個乾淨,他手裡的黃瓜還剩下個小尾巴。把空瓶子墩在窗台上,李叔叔瘦臉微紅,額角上幾許幾粒輕汗,站直了身子兩手叉在胸前,目光里透著寒氣。看來這一瓶的烈酒也還沒能暖了他的心懷。

這是我記憶里老李叔叔的標準像。後來每當想起他,眼前總是現出這一幕。

(轉自新浪博客:酒杯里的憂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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