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當下：盛世下的詩和遠方

歷史課上，老師說唐朝是中國極其繁榮的時代，日本派遣使者前來中國學習交流，開放的唐朝通過絲綢之路打開國際貿易，成為世界的中心。我不禁開始膜拜唐朝時代的中國，無論貞觀之治還是開元盛世，都是中國歷史的驕傲，然而極盛總會伴隨著衰敗，從開元盛世到安史之亂也不過短短數十年，而李白卻成了見證歷史悲劇最近的旁觀者，他寫的詩句也如歷史洪流一般跌宕起伏。

「小子別金陵，來時白下亭。群鳳憐客鳥，差池相哀鳴。」這是李白寫於安史之亂期間的悲愴之作，我似乎看到了他老淚縱橫的臉龐，我閉上眼睛默念這句詩，忽然覺得整個人變輕，周圍出現了那個時代的唱詞，原來這是一首那個年代的歌。

當我睜開眼睛，我竟然看到了傳說中的「金陵子」，多次在李白詩句中出現的那位風情萬種的青樓女子，她正依依惜別地對著我揮手，我的船漸漸遠離那座金碧輝煌的煙花殿堂。身旁站著一個書童，我這才發現我已經成了李白，進入了那個歷史片斷。看著船隻順江而下，我心想：「這李白真傻，放著溫柔鄉不呆，這是要去哪？」

我問書童：「船要行到哪裡？」

書童答道：「公子，您忘了？這是要去廬山啊。」

我才恍然大悟，歷史上記載李白在安史之亂後曾在廬山隱居過一段時間，之後被永王三次徵召入幕府，後永王被肅宗所殺，李白獲罪，鬱鬱而終。天吶，為何是穿越到安史之亂這一段啊？我是想來看看開元盛世的啊！楊貴妃也未曾謀面呢，眼前又別離了金陵子，簡直是去廬山坐牢啊。

我對書童大呼道：「我想回長安再見見玄宗和楊貴妃。」

書童說道：「公子，如今安史之亂，玄宗和楊貴妃已自身難保。」

我傷心道：「可是我還沒見到阿倍仲麻呂、沒有見證開元盛世時日本人對我們的膜拜，也沒洗過楊貴妃端的洗腳水，沒吃過粟米海參、偕老核桃、洞寶花茹、駝峰湯呢。」

書童一臉茫然道：「公子最近心神不寧又胡言亂語了，還是少飲酒、早些休息吧。」

我迷迷糊糊地睡去，李白那傢伙喝的什麼酒、酒精度真高，讓我頭暈目眩，倒頭就睡。

夢裡我竟然夢到了李白的輝煌過去，見到了來唐朝膜拜的日本人阿倍仲麻呂，那傢伙畢恭畢敬地給我鞠躬，和現在的小日本一樣勢利虛偽，見到強大的唐朝就這等卑躬屈膝，我趁他低頭鞠躬的時候用鄙視的眼光狠狠掃視他一番、手在空中狠狠扇了他兩下，等他抬頭時，我用友好的微笑示意他一同陪玄宗用膳，大唐皇宮果然高大上、動不動就是純黃金，隨便扒一塊回去都發財了，那杯盞都金燦燦得晃人，裡面盛的酒據說是御酒，我興奮地豪飲一口，哇，嗆死人了，比二鍋頭還凶。抬頭就看見唐玄宗李隆基和楊貴妃，果然天子龍顏煥發金光，楊貴妃彷彿仙女一般，腮如凝脂、顧盼神飛，整個大殿都熠熠生輝。楊貴妃的服裝是唐朝開放的象徵，席間翩翩起舞的美女都著唐裝，華麗的御宴正在上演。楊貴妃朱唇一起笑道：「李愛卿，可需再洗一次腳？」

我驚慌失措，趕忙跪拜在地說道：「那是臣喝醉一時糊塗，切莫笑話。」

唐玄宗笑道：「這可不像狂妄的你啊。快起來，今是召大家來歡暢共飲的。」我只得起身，點頭賠笑走回席位。

終於上菜了，真的有粟米海參，這玩意在那年代可稀奇了，是快馬加鞭從海邊運到皇宮的，只因為楊貴妃愛吃，想想妃子笑從廣東運過來也就小巫見大巫了，我狠狠咬了一口，海參和粟米的味道融合得恰到好處，又糯又脆，比現代海參多了一絲野生味。這時太監上了另一道菜並祝福玄宗和楊貴妃白頭偕老，哇，這就是傳說中的偕老核桃，其實就是核桃炒時蔬，味道還不賴。又上了一道湯點，哇塞，晶瑩剔透軟軟糯糯，看起來像海綿，入口即化，很滑溜很清口，這應該就是頗有西域特色的駝峰湯吧，不過真的一點腥味都沒有。一道像火紅花朵綻放的菜上來了，玄宗說：「愛卿們嘗嘗這是什麼？」我迫不及待地嘗了一口，簡直好吃到天上，鮮美無比，我正要說出菜名，突然一個太監大聲說：「皇上，這個李白是冒充的！」我嚇了一聲冷汗，掙扎了幾下，醒了。

又看到了那個書童，書童畢恭畢敬說道：「公子，醒了？想吃點什麼？」我頓了一會說道：「洞寶花茹吧。」

書童笑道：「就知道公子喜歡這道菜，昨兒金陵子已經為您備好了。」我心想難怪詩人喜歡混溫柔鄉了，這比老婆還體貼。洞寶花茹上來了，和夢裡一模一樣，鱸魚開花做成花朵的樣子，料汁完全侵入魚肉，看起來美味可口，我趕緊下筷，哇，鱸魚的鮮嫩配上花茹的鮮味，色香味俱全。這時書童已經遞上一壺酒，我笑道：「昨天喝多了，還是來杯茶吧！」

書童驚奇道：「公子終於想通了！」立刻端上一杯茶。

我笑道：「金陵子唱得可好？。

書童笑道：「當然，配上公子的詩簡直絕妙。如今坊間流傳最廣的就是由金陵子吟唱、由公子譜寫的詩歌了。」

我心想：「哇塞，要是李白在現代，那就是詞曲人了，不，比明星高雅多了，他是個會詞曲的官。」

吃完飯，看著船窗外的長江水，我在深思，從李白的夢境可以看出李白很懷念當年的輝煌，難怪他後來放棄隱居重出江湖，或許是想重振當年威風？我看著遠方，看不到長江的盡頭，穿過一座山，看到了遠處的船，我想起李白的詩句，「兩岸青山相對出，孤帆一片日邊來」，好似孤芳自賞。便隨口吟誦，只見書童趕緊準備筆墨紙硯記下了這一句。

一路上我看盡長江洶湧湍急、崇山峻岭，揣測著李白的心胸和所思，或許每個偉人都有和常人不一樣的抱負，隨著緩緩前行的船，我仔細欣賞著壯麗河山，卻看不到詩和遠方，想想李白未來不明朗的人生，可以理解他縱酒過度的鬱鬱而終的結局。我開始犯難，我該不該改變歷史？與其讓李白出山失敗、酒死異鄉，不如讓他隱居廬山，至少有個安身之所。

我和書童說道：「記住，以後我再不飲酒，每頓只喝茶。」書童詫異。

隨著長江，很快抵達了廬山，煙霧繚繞的山色比如今更勝一籌，簡直就是仙人居住的地方。我和僕人們安頓於廬山腳下的一所僻靜山宅，算那個年代的山野別墅吧，門前有庭院，屋後有花園，迂迴曲折的迴廊連通一個個廂房，我當然住在東邊的房間，稱為上房，各個房間之間的空地都種了花草，竟然有菊花，古人特別欣賞菊花寒梅的傲人品質，彷彿從不低頭、自詡清高的文人墨客。我摘下一朵菊花聞了聞，想起了陶淵明說的「採菊東籬下，悠然現南山。」

這時書童端上一杯茶，這種淡雅的感覺簡直將詩和遠方的感覺發揮到極致，難怪人家說奢華的極限就是清雅，不過李白是菊花配美酒，他說過「花間一壺酒」，而我是菊花配清茶，也算將現代高雅之舉帶到了古代吧，現代人曬清高的方式不就是找個山間茶舍品茶嗎？

所謂隱居，看似高雅卻很失落，鄉野百姓居於此叫市井，而失意官員居於此美其名曰隱居，只是自欺欺人，不過是官落難入市井、鳳凰掉進雞窩，畢竟在古代，市井和官家有著天壤之別，美女寧可在官家做妾勾心鬥角，也不願流落市井嫁普通人家為妻，因為根深蒂固的等級觀念、坊間和官家的素質教養差異以及流落市井就意味著任人宰割和為生計所迫。只有少數看破紅塵的詩人才能領悟隱居的優雅，而對於見證過開元盛世、又經歷突如其來的安史之亂的李白，他沒有這份閒情逸緻。安史之亂後，李白的產詩量劇增，他要發泄的太多，他對晚唐的不滿太多。

我打開房門就能呼吸到廬山仙氣，抬頭仰望廬山險峰，我問道：「上山可有路？」

書童笑道：「公子，此乃廬山，高不可攀。」

我笑道：「可我想識廬山真面目。」

我獨自一人出門，進入雲霧深處，第一次體驗到雲深不知處，難怪蘇軾說過「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我沿著棧道上到半山腰，眺望山下，霧氣很重，根本看不清遠處的路也看不清來時的路，或許這就是李白的處境，進退兩難，隱居於此也只是生不如死。

剛才上山的路是有人踩過的石子小路，可是再往上似乎連足跡都沒有，是一條要自己開採的路，果然是走的人多了才有路，不過李白的性格就是喜歡走沒有人走過的路，於是我勇敢地繼續前行，撥開雲霧見日光。雖然不知道路在何方，但我相信邁開腳步就能找到出路。我抓住沿途的枯藤，一步步攀登，不敢看下面的路，怕一害怕就滑下去了，我終於攀到了一個小平台，有一片野花，太陽也出來了，霧氣散開。我繼續拖著李白的身軀前行彷彿肩負著歷史的使命。

終於我到了山頂，遇見從未見過的明媚，站在山頂一切豁然開朗，這一路的荊棘崎嶇都變得值得。難怪那麼多人願意承受餓其體膚的登山，去見證最後勝利的輝煌。我心裡逐漸有了答案，隱居於此只是逃避，改變不了現狀，只有努力力挽狂瀾，才能改變歷史，成也好敗也好、至少努力過就不枉此生。

下山後，我漸漸融入了李白的生活，開始理解他為何豪情喝酒，壯志寫詩，這一夜我小酌幾杯，學著李白在花間亂舞弄清影，果然和月亮成了朋友。我體會到李白心情，眼見大唐輝煌不再，彷彿親手養大的孩子逐漸墮落，他卻無能為力只能借酒消愁，在酒中尋找詩和遠方，與開元盛世同眠於夢中。

很快我醉了，入了夢鄉，見到了李白，他說：「人生就是要真性情，及時行樂，有酒就喝、有詩就唱、有遠方就走，有抱負就闖，失敗了不遺憾，不小心成功了就名垂千古，隱居逃避只是懦夫，不是一個真正懂詩和遠方的人。盛世下的詩和遠方或許是隱居欣賞大好河山，亂世下，大好河山不再，百姓顛沛流離，何來的詩和遠方？亂世的詩和遠方就是忠於信仰，憂國憂民，施展抱負，拯救世人。」

這一夜後，我回到了現實，我沒能改變歷史，但是這是最完美的歷史，設想如果李白隱居逃避、選擇和詩和遠方為伴，則他將失去真正的詩和遠方，我慶幸沒有因為我的愚鈍而讓李白抱憾在歷史裡，李白，一路走好，詩和遠方將與你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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