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金老矣 精選

前兩天本來只是「報道」一個新計算方法，卻因霍金的名字而意外地熱鬧；我也才見那麼多人不喜歡他――多半是因為他的東西太玄。其實，老霍從黑洞輻射到宇宙波函數所玩兒的經典-量子雜交遊戲，已幾乎成為量子宇宙的基本範式，小夥伴們的打鬧還沒跑出他的指掌，證明他錯誤的方法還是走著他的路線，那麼最終說來，他不但沒錯，而且超前地正確。不過，我不喜歡他的雜耍遊戲；我只欣賞他純粹的經典的奇點定理（無論對錯），那才是「正路」。

今天說的是，老霍在被錯之前已經怒過一回了，而且糾集「白合之眾」發群體有意識之怒。這個故事比計算的對錯有趣多了。

今年2月，Anna Ijjas（普林斯頓大學），Paul J Steinhardt（普林斯頓大學理論科學中心主任，幾年前與Turok提出一種「大爆炸-大擠壓-大爆炸-……」的循環宇宙），AbrahamLoeb（哈佛大學天文系主任）――老霍們簡稱他們IS&L――在科普雜誌Scientific American（SA）上發表了一篇文章，題目「普普」的：Pop Goes the Universe，明顯是對著大爆炸的Bang! Goes the Universe。pop與bang正好代表兩個理論的特徵。有趣的是，Paul原是暴脹論的先驅者之一。他在哈佛做博士後時，聽過「暴脹兄」AlanH. Guth的講座，1984年5月，他們一起在SA打響了暴脹論的一槍：The Inflationary Universe: A new theory of cosmology suggests that the observable universe is embedded in a much larger region of space that had an extraordinary growth spurt a fraction of a second after the primordial big bang――看來SA是暴脹論的娘家，所以今天吵鬧也在那兒。Paul還因暴脹論獲Dirac獎章。可在過去30多年裡，他看到了暴脹的成功，也看到了它的問題，所以叛變了。

大爆炸之後「必然」暴脹（inflation），才能實現我們在幾代微波背景輻射（CMB）數據中看到的均勻性、平直性和各向同性，它還預言了標度不變性，解決了視界疑難。所以暴脹論贏得大家的歡迎。可是，IS&L認為，最新的Planck衛星的CMB數據其實並不支持暴脹，而宇宙學家們至今熟視無睹（Yet even now the cosmology community has not taken a cold, honest look at the bigbang inflationary theory or paid significant attention to critics who question whether inflation happened.）還自以為是（cosmologists appear to accept at face value the proponents』 assertion that we must believe the inflationary theory because it offers the only simple explanation of the observed features of the universe.）

暴脹的基礎是驅動暴脹的源，那是一個假想的暴脹子（場），其性質是根據今天看到的宇宙圖像來假定的嗎，想像的自由度很大，不同的暴脹模型就像不同的綉品，工藝不同而已。IS&L用了一個很有趣的情景來比喻暴脹子的尷尬：假如你想去威虎山的那個小村，人家告訴你滑雪來吧！通常的暴脹論選擇的暴脹子勢能曲線都是左邊的光滑路徑，很容易滑雪下來。但Planck數據意味著真實的路徑應該像右邊的地形，想滑雪下來就不那麼「自然」了。

如果就問題說問題，拿出新模型來，大概不會激起老霍的天使的憤怒――說暴脹問題的多了，Paul幾年前（2011年4月）就在SA上質疑過：Is the theory at the heart of modern cosmology deeply flawed?不信暴脹的人也多，老朋友Penrose就不信（我也不信），但老霍都沒怒。可是，這回IS&L的批評太一般了，從頭就有點兒「怪腔怪掉」的，像從根兒上否定暴脹的科學性：it is clear that inflation is not a precise theory but a highly flexible frame workthat encompasses many possibilities；Inflation is such a flexible idea that any outcome is possible.它太善變，能說很多，就等於什麼也沒說。他們判決：暴脹論的方法根本就不能科學方法來評判（"cannotbe evaluated using the scientific method"）。最後他們還「含沙射影」地說，要把「空理論」推向標準，如果沒有神諭，就只有靠權威了。（Declaring an empty theory as the unquestioned standard view requires some sort of assurance outside of science. Short of a professed oracle, the only alternativeis to invoke authorities.）（這話真好，在其他場合更正確。）

【至於IS&L以「反彈」（big bounce）取代暴脹，與老彭的「共形循環宇宙」一樣，更不自然，它們沒有解決問題，只是將問題轉移給了「前世」的宇宙。我想連批評都是多餘的。】

總之，老霍生氣了，團結了32個物理學家給SA寫信（pennedan angry letter），表達了強烈的categorical disagreement。生氣團的信說，IS&L說暴脹論不科學，等於打我們的臉，不僅打我們寫信的人，還打了科學界的大部分人。（"By claiming that inflationary cosmology lies outside the scientific method, IS&L are dismissing the research of not only all the authors of this letter but also that of a substantial contingent of the scientific community,"）老霍的反對沒什麼力量，抱團生氣更是可笑，有點兒打群架的意思。我想，這些吵鬧越多越激烈，他應該越高興；該高興卻怒了，沒邏輯；再看他近年的一些活動和言論，銅豌豆似的證明他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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