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敬那個為了兒子發願吃素的偉大母親

去年冬至

前一天上午，正在上班的我突然收到一個沒有標點符號的簡訊：「醫生我是……明天是冬至我想給你一隻雞我自己養的沒有其他意思的等你方便就回信息」.這是一個剛剛出院不久的產婦發來的。看了信息，我不由一笑，立即給她打電話感謝她的好意，然後詢問她寶寶的一般情況。聽到她說寶寶吃奶吃得好，反應也好，不但會看人了，還會笑了，在電話里可以感受到媽媽的喜悅和寶寶的進步，真好！我非常開心。後來剛好產科護士長過來，聽到這個消息也很高興，我們兩人手舞足蹈地把簡訊看了又看，笑了又笑。

這麼興奮並不是因為有人要送禮，而是這個發簡訊來的家長其實是和我們有醫療糾紛的。在我們醫院住院安胎，因「孕32+3周胎盤早剝」急診手術。寶寶出生時重度窒息，經搶救後進入新生兒科重症監護室，住了33天才出院。據說上級專家會診結論該患兒有50%的機會是腦癱，於是產婦情緒相當悲痛、激動，家屬曾大吵大鬧揚言堅決不出院，由醫院養大沒事才接回家。

後來我跟隨醫院一眾人員去探訪，當時大家感覺產婦反應遲鈍，有產後抑鬱傾向（讓她給寶寶包上毛毯，她把寶寶放在毛毯上就呆著不動了，大家趕緊幫她包好，她就抱著寶寶傷心落淚）。產科護長特意交待產婦姐姐要注意看護，多開解，並要求姐姐不讓產婦勞累過度，但一定要產婦多抽時間親自照顧寶寶以分散注意力。我手把手地教產婦做嬰兒護理、做嬰兒操及早教等方法，約好十天後再回院複查，還留下了手機號碼，讓她有事隨時聯繫。

結果後來不到複診日期，產婦沒有打電話就提前來了，在診室看我開診好一會（很有點象首長微服私訪），然後才說要我看（也不說她是哪個，很沒有認人臉本事的我一點也沒反應過來，看到名字才知道是她）。不期而來的寶寶長勢不錯，反應也好，大家都很是歡喜，後來給安排做了聽力和眼底檢查也正常，而這個媽媽看著似乎已沒有之前那麼抑鬱寡歡，大家就更高興了。

從那以後，這位媽媽不但定期來給孩子複診和康復訓練，還總打電話來給我，先說寶寶的情況，然後就是說家裡的事情。原來，這個寶寶是偷偷懷的第三胎，之前兩個都是女兒，大的已經七歲，小的還未滿二歲。當時得知第三胎是兒子，剖腹產生下兒子的一瞬間，她非常高興，終於盼來了兒子。可是當她得知兒子性命攸關時，覺得天都塌下來了，於是發願吃齋求菩薩保佑命根兒子度過難關。後來兒子是從鬼門關回來了，卻因「重度窒息、重度HIE、重度酸中毒」可能留有後遺症，這讓她簡直難以接受……她認定都是因為住院安胎期間，值班護士對她的訴求不夠重視，未及時告知醫生，而醫生卻忙著管其他病人不管她造成的。讓人氣憤的是，寶寶的爸爸不但不體諒和安慰她，竟然責怪她生了個傻子，重男輕女的婆家人不但對她和寶寶置之不理，說她是傻婆，還揚言說這寶寶都不知是不是她老公的，要驗DNA……，這一系列的打擊，讓她好好的一個人變得抑鬱寡歡。出院後的她就帶著兩個女兒搬出來了，但沒有回娘家，因為去年她的父親患胃癌才做了手術，家裡狀況並不好，她不想讓老父親擔心，自己一個人默默承受了一切。自從知道兒子可能會腦癱後，天天失眠、日日以淚洗面的她，多次想到輕生，只是為了年幼的兒女，她才逼自己堅強起來，幸好有母親和姐姐常常抽空來照顧、來開解，而寶寶的狀況似乎也越來越好，她才漸漸開心起來。

到現在寶寶已經六個多月了，但糾正胎齡才四個多月，身高體重與智齡評估也是四個月水平，且體弱多病經常住院。寶寶的爸爸隔一段時間就會來鬧一鬧，拉拉橫幅，說醫院害他兒子變傻子、老婆變傻婆；而寶寶的媽媽卻隔一段時間就會帶些自己做的糯米糍，自家養的雞蛋來，硬要我們收下……

有時會想，假如沒有重男輕女，不用搏生仔；假如沒有所謂計生，不用東躲西藏的走計生，而是光明正大地定期產檢；假如當班醫務人員再充裕一些，觀察病情更仔細一些，也許悲劇就不會發生了，但是這只是假如……

來稿請附帶：100字以內個人簡介以及照片一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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