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聞「中國女性乳腺癌發病比西方更年輕」,怎麼破?
在上周的乳腺癌篩查相關新聞中,各路專家各抒己見,應該說總體上已經正確了輿論導向。
其中雖有不足,但已不是重點。就像香港回歸時承諾的那樣:馬照跑,舞照跳,五十年不變。
對於乳腺癌防治,也應該是女性照舊自查,醫生照舊觸診,在相當長的一段時期內不會變。但其他的方面會越來越加強,絕不會顧此失彼。
讓筆者分心的是另外一句話,某專家指出「在中國,診斷為乳腺癌的平均年齡為45-55歲,比西方女性更加年輕。……在歐美髮達地區,乳腺癌患者70%以上是絕經後婦女,而在此年齡段我國患者僅佔一半左右。」
本人的理解是「中國女性在絕經前比絕經後更容易得乳腺癌,和西方歐美髮達地區正相反」,但是筆者注意到,一些記者和網友的評論里出現了這樣的理解:「中國女性在年輕時得乳腺癌的風險要高於西方歐美髮達地區」。
在300多年的清朝,康熙皇帝說過一句話:「一言之虛,百患叢生;一事之虛,為害終生」。那麼「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今天就來尋找些證據辨明虛實,以免枉生誤解而混淆視聽。
一
有一個經典段子,說一群各種職業都有的旅行團,到撒哈拉大沙漠去探險,不幸迷路了,7天後才被找到。
救援隊發現幾乎所有的團員都掛了,除了1名統計師。
他們就好奇了,研究是怎麼回事。
後來很快得出了結論:因為搞統計的就是水分多……
講1個冷笑話,希望能給小夥伴們降降溫,冷靜冷靜。
如今,還就特別重視用統計數據來說話。各個地方各種來源的統計數據也是五花八門,就連鍾南山老爺子也曾因為輕信所謂「中國環境保護協會」的統計數據而中招,後來不得不專程出面道歉。
我們先來看下鐘院士轉述的這組數據:中國90%的白血病患兒家中曾進行過豪華裝修,每年210萬兒童死於豪華裝修;80%的家庭裝修甲醛超標;70%孕婦流產和環境污染有關;每年我國因室內環境污染引起的死亡人數高達11.1萬人。
稍微認真點,一眼就能看出毛病來,前面說「中國……每年210萬兒童死於豪華裝修」,後面又說「每年我國因室內環境污染引起的死亡人數高達11.1萬人」,那麼「豪華裝修」不會引起「室內環境污染」咯?或者說不把210萬兒童當人算?
再認真點,就會對「中國……每年210萬兒童」的死亡不敢相信,小孩子死得有點多,太作孽。
筆者試了下,分別通過導航條的「年鑒」和「年度數據」進入查詢,是查不到所需數據的,因為其中的年齡段沒分那麼細。
繼續嘗試下,發現「普查數據」有把年齡段細分出來。最新的是「人口普查」中的「第六次人口普查數據」,即「中國2010年人口普查資料」,直接網址是
http://www.stats.gov.cn/tjsj/pcsj/rkpc/6rp/indexch.htm
其中表6-1 各地區分年齡、性別的死亡人口(2009.11.1-2010.10.31)
既是2009-2010這1個跨年時間的實際情況,也可以代表近年的現況。
截取全年齡和0-19歲年齡各分組的死亡人數資料,如下:
可見,0-14歲加起來也就144,079,即14.4萬,占年度所有死亡人口的1.94%。即便拉上15-19歲的人群全算作兒童,也就18.4萬的死亡,哪裡來的每年210萬死於豪華裝修的兒童?
二
要破女性乳腺癌發病的迷題,也是這個套路。
根據筆者的經驗,可以查詢IARC的GLOBOCAN 2012資料庫。具體的介紹,以及訪問和查詢方式可以參考《癌症是兒童健康的主要威脅嗎?》
雖然其提供的,僅是基於真實世界癌症登記資料推斷出來的估計數據,但是有十足的公信力和可靠性、科學性,全球各地的專家都表示大大的「服」,全體都在無條件的參考引用中。
可以直接跳到ONLINE ANALYSIS導航進入TABLES的Caners by population age-specific。
在交互界面中,Population(人群)依次選定World(世界)、More developed regions(發達地區)、China(中國)和United States of America(美國);Sex(性別)選定Female(女性);Data type(數據類型)選Incidence(發病);Statistic(統計量)可以依次選定Rates(率)和Numbers(數);最後點擊Execute(執行),產生統計結果。
將每張結果表中的Breast(乳腺)行的數據匯總後,可以得到以下列表:
2012年部分地區女性乳腺癌合計與分年齡組發病例數
2012年部分地區女性乳腺癌合計與分年齡組發病率
數據是有了,而且多到目不暇接,可能連專業人員都無法一目了然,更何況普羅大眾呢?
三
所以接下去的重點是怎麼樣解讀了。
現在流行圖解,畫圖是較好的解釋方式。
先把各地分年齡組的發病例數做成條圖(專業上要求做成無間隔的條圖,即直方圖),為便於觀察,可以再各畫上1根趨勢線。
專家說的果然沒錯,中國病例中年輕的更多,更集中。
那麼各佔比例是怎麼樣的呢?於是再做張比例構成圖
2012年部分地區女性乳腺癌發病例數年齡組構成%圖
這張圖,將分年齡組的病例數轉化為構成比例關係,1整條是100%,正好處在50%線上的,世界是55-59歲、發達地區60-64歲、中國50-54歲、美國是60-64歲。
雖然不能直接算出平均發病年齡,但是看這陣勢,專家應該又說對了!
四
最後,筆者想針對的是「誰更危險」的討論。
是不是病例數占的越多,肯定就越危險呢?並非如此!
誰最容易罹患乳腺癌,這是個風險問題,也就是個概率問題。
講概率就得既看分子又看分母。只看分子,不看分母的都是耍流氓。
比如,當看到0-14歲人群,中國有33個乳腺癌發病病例,美國只有3個。這就能斷言中國兒童得乳腺癌的概率比美國高么?不能!也許是因為中國兒童人口基數大,而美國基數小的原因。
細究下,確實如此。稍微動下腦筋,查下其他資料,就可知這個年齡段的女孩子,中國有1.2億,美國僅0.3億左右。那麼人口是4倍左右,病例數量是10倍,是不是風險就依然高呢?
也不是,還需要排除是否為偶然事件,就需要統計檢驗。年齡別率屬於粗率範疇,具體方法可參見《胡說曹操頭痛議遷都》。
如果一併看過《胡說曹操耍「標」不頭疼》,就能理解粗率和世標率的意義。
表格末列出現的0-74歲累積率(%),是估計了該地區的人群,在活到75歲時患上該種癌症的總體風險。
我國是2.3%,與粗率和世標率一起,均相比美國等其他地區要低許多。
最後比較下各年齡別率:
可見:任一年齡段的發病率,即發病風險都低於美國和發達地區,甚至世界平均水平!
所以專家沒說錯,一些記者和讀者們的理解有點過。
過了就會有錯,因此叫「過錯」!
不說笑話了,趕緊糾正下認識要緊。
本文是春曉醫生參與腫瘤患者生存健康管理體系建設項目的心得體會,所有文字僅代表個人觀點,用於分享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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