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欣賞 再憶老爸

燕子

老爸個頭不高，體態偏胖，兩鬢不知何時長出了那麼多令我討厭的銀髮。然而相貌平平的爸爸在我的眼裡和心裡卻是最高大的一棵樹，最堅實的一堵牆！

小時候的我，總覺得爸爸是嚴厲的、可怕的。因為他在家裡具有絕對的權威。我從不敢在他面前說半個「不」字。他自封為家裡的皇帝，我和弟弟若是不從，就很可能會受到相應的責罰。一次放學，聽同學說附近工廠的澡堂洗澡可以不收錢，因為他爸爸是工人，我便悄悄帶弟弟去了，不曾想一晃天都黑了，家人找不著我們很著急，回家後，爸爸讓我們趴在那兒挨個打我們的屁股，告誡我們以後出門前必須要向家長彙報。這個好習慣我們一直沿用到現在，而且正在傳授給我的女兒。在爸爸的嚴厲教導下我成了一個標準的乖乖女。他告誡我們要好好學習，只有學習是我們唯一的出路。為了我們能勤奮好學，他想出了各種招數：A:在我們的書桌前最顯眼的地方用毛筆寫上：「一心一意搞學習，千方百計求提高」「這次第一不第一，最後第一真第一」等各種獨創的「名言語錄」；B：寒暑假絕不讓我們睡懶覺，要早起讀書，還常常自己帶頭先讀；C：讓我們呆在屋裡寫作業，但屋外他們談話或看電視照舊，美其名曰：鍛煉你們的自制力和自覺性。D：常常召開家庭會議，及時糾正我們的缺點、錯誤（開會時家人必須全部到齊，場面相當的嚴肅）……

但嚴厲、可怕的爸爸也有溫柔、可愛的時候。記得小學三年級時，爸爸外出回來給我和弟弟各買了一個文具盒，是帶海綿和吸鐵石的，非常漂亮。可他卻把它們藏了起來，只遞給我們每人一張卡片，上面全是漢語拼音。他讓我們按上面的拼讀，看看誰最先找到。至於是誰第一找到，我早己記不清了，但每次回憶起這一幕心裡總是覺得暖暖的。高興的時候，我們也會開一下家庭音樂會，主角往往是爸爸和媽媽，媽媽的歌聲總是悅耳動聽，可爸爸的卻老跑調，但是即便是跑調他也要堅持唱完，我和弟弟便捂著耳朵哈哈大笑。興緻高時，還要給我們走幾個貓步，滑稽的動作總惹得我們笑得肚子疼。爸爸特別期待弟弟能早日成為一名軍官，身穿帥氣的軍裝，腰間別只手槍，最好還能領軍打仗。所以當弟弟穿著第一身軍裝回到家裡，他便迫不及待地試穿在自己身上，自豪在家裡踱來踱去，似乎自己就是戰場上的將軍……我上師範那年，爸爸怕我營養不良，常給我送些維維豆奶和蛋糕補充營養，結果我差點成了一個小胖子。弟弟讀高中三年，爸爸堅持每個星期親自下廚給他做頓好吃的，並且要親自騎自行車一、二十里地送到學校去，無論颳風下雨從不間斷。我們感受著爸爸的良苦用心，在學業和為人上從不敢倦怠。

老爸對我們可謂用心良苦，和媽媽也是恩愛有佳。媽媽沒什麼文化，掙錢也不多，但爸爸從來都不曾嫌棄她，反而很是疼愛與尊重。媽媽上夜班時，爸爸總會獨自一人悄悄地去接她;媽媽生氣時，爸爸總會幽默地逗逗他；媽媽愛伺弄菜園，爸爸總是會抽出空來和媽媽一起勞作……不曾想老天捉弄人：去年冬天，一場大病差點奪走了媽媽的性命。那段時間，爸爸日夜守在媽媽身邊，寸步不離，常常緊緊抓著媽媽的手，生怕一鬆手就再也抓不住。深度的昏迷令爸爸坐卧不安，他整夜整夜的坐在那兒，誰說都不肯被替換著去休息。每隔兩個小時要小心翼翼地翻一次身；身上要經常地按摩，防僵化與血栓形成；大便失禁要及時擦洗、抹粉，防褥瘡……爸爸必須要親歷親為，對誰也不放心。夜裡安靜的時候，他就把想對媽媽說的話寫在隨身帶的記錄媽媽病情的筆記本上，我悄悄地翻看了幾頁：「親愛的老婆，開顱手術已經做了快一個星期了，你怎麼還不醒來？如果能夠替換的話，我真希望這病得在我的身上。你快些醒來吧！「今天，你的眼睛總算是睜開了，雖然還不能轉動，但我相信肯定會越來越好的」「今天做檢查，背部穿刺幾次都失敗了，你眉頭緊皺，大汗淋漓，但卻虛弱的哼不出一聲，老婆，我知道肯定很疼吧，但是為了治病，你一定要堅持呀！」…… 我從未聽爸爸說過類似的甜言蜜語，我想要在平時，他肯定是說不出口的，但現在看著這些文字， 我卻淚眼婆娑，不知是因為感動還是因為心疼。

在疾病面前，一切都顯得是那麼的無力。我們能做的只能是盡心地照料，細心地呵護。媽媽康復的階段，爸爸似乎輕鬆了一些，但是卻依然無微不至的照料著。媽媽身體虛弱，走不了幾步便得歇一歇，爸爸便買來一個電腦椅（因為輪椅太貴，電腦椅有靠背，坐著舒服），一邊肩上背著椅子，一邊手中拉著媽媽鍛煉，全然不顧路人驚異的目光。爸爸說：「只要你媽能好，咋樣都行。不惜一切代價也要讓你媽好起來，我要對得起她！」他這樣說了，也是這樣做的。媽媽一天天的硬朗起來，己經可以自理了，而且思維清晰，表達清楚。

舅舅說：「你爸爸真是不簡單，我三姐好福氣，肯定還要享福的！」叔叔伯伯們說：「你爸可是你們家的功臣呀！我們佩服他！」

這就是我的老爸，一個樸素甚至有點兒老土的「老頭兒」，一個偉大卻又可愛的父親！

（2015年3月24日，心裡只有家人沒有自己的老爸，突發腦溢血，永遠地離開了我們。從此，與我們相依相伴的只剩下了體弱多病的老媽媽。）

作者簡介：燕子，老河口市教育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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