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老年表情包」背後的數碼歧視與話語霸權

「網路」作為文藝的承載平台，其分量與份額越來越不容小覷。近日，第三屆中國青年文藝評論家「西湖論壇」在杭州舉辦。論壇由中國文藝評論家協會、浙江省文聯主辦，今年的主題是「網路文藝的中國形象」。來自全國的青年評論家們各抒己見，表達了他們對當下網路文藝的觀察與憂思。

網路技術的蓬勃發展，使得信息傳遞的方式變得愈發多樣。隨著以手機為主要傳播媒介的信息小屏化傳播時代的到來，視覺圖像成為了信息傳播的新形式載體，因而表情包作為圖像式信息傳遞的集大成者，一躍成為時下網路虛擬空間信息傳遞的最主要方式。然而，不同表情包的使用群體所呈現的不同情狀背後是不同群體之間的身份認同和文化階層的差異，其中具代表性的是掌握網路話語霸權的年輕世代對「中老年表情包」使用群體的嘲諷、排斥與放逐。

表情包與中老年表情包

自1982年美國卡耐基大學教授Scott Fahlman用「：-）」表示微笑起，表情符號大致經歷了由ASCII字元、顏文字、emoji小圓臉、即時通訊軟體自帶表情（QQ魔法表情、微信兔斯基表情）的沿革。而作為當下最火爆的信息載體，表情包大致以真人或是卡通等截圖為主要呈現內容，再加之與圖像內容相似或是相近的文字加註，形成成套的表情圖片。表情包以其幽默風趣的圖像表徵、便捷快速的傳播特點、開放多元的內涵包容等優勢，快速覆蓋了多元受眾群體，進而促成其自身的類型化，例如「中老年表情包」的產生。

「中老年表情包」大體上是指那些圖案方正、顏色艷麗、視效絢麗誇張，內容以祝福等喜慶元素為主題的表情包圖片。此類表情包主要用於簡單直白的純取代文字表達的祝福為主，而非年輕網民群體使用的逗樂、賤萌，因而攜帶了使用該表情包群體的獨特審美特徵。一般意義上的中老年群體多為出生於上世紀40-60年代的群體，宏大整齊的審美風格成為其自身熱衷的風格。伴隨著信息時代社會發展速率呈爆炸式，一般意義上的中老年群體內心的不適與不安均造成該群體產生了「懷舊」心理，因而再次促使一般意義上的中老年群體在表情包使用選擇上依舊以過去的價值判斷進行屬於他們自己的表意習慣和心理情緒的傳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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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老年使用年輕人製作

表情包作為互聯網空間的信息傳遞載體，其製作生產同樣需要一定的網路技術支撐。因而，製作中老年表情包的群體依舊是最廣大的年輕網民。據前文所述，中老年表情包的部分特徵與早期QQ表情包特徵相近，由此可見，所謂「中老年表情包」部分源於QQ時代的表情重製和轉移。而與此同時，年輕網民又因避免被視為落俗、老舊的身份象徵，而急於撇清自身與舊時代的QQ表情包之間的聯繫。但更悖論的是，年輕網民群體對於中老年表情包的製作同樣存在商業消費的時代因素。

例如網路紅人Papi醬就以自身為載體製作了一組典型的中老年表情包。該表情包中，Papi醬面帶微笑，身穿大紅色棉襖，在飽和度偏高、艷麗侉氣的背景配色下做出諸如「早上好」、「為你鼓鼓掌」、「祝你的生活比蜜甜」等表情動作，其無論神態、動作、色彩、背景俱符合「中老年表情包」使用群體的審美取向。

值得一提的是，Papi醬自身年輕的形象搭配上述中老年表情包的表徵，無疑對中老年表情包使用群體對該表情包的運用產生一種循環式的正反饋，更進一步造成該表情包在一般意義上的中老年群體內的風靡和受追捧。然而作為年輕網民群體，對該表情包的使用卻是建立在後現代盛行的網路空間內，以近似於「暗語」的交流基礎上，即為對該表情包及使用該表情包群體的嘲諷、排斥，因而無形中再次加深了兩個群體之間的身份認同的差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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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霸權與中西對壘

儘管「中老年表情包」對年輕群體的吸引力不大，且對其存在一定的撇清與鄙夷的態度，但年輕人依舊有在特殊情況下的運用行為。例如當年輕人處於其家族微信群或是工作微信群中，面對領導、長輩的交流習慣，即以「中老年表情包」為主的純文字取代式的表情包運用。但無論是出於對權力的畏懼還是對長輩的敬重，年輕群體對「中老年表情包」的運用背後，內心依舊是將「中老年表情包」視為「落後」、「老土」的象徵，而這種負麵價值判斷再一次加深了年輕群體與中老年表情包最廣大使用群體之間的身份認同差異。

此外，二者的審美差異某種程度上也是中西文化區隔的體現。網路空間作為後現代等西方文明落地生根的最佳場域，在表情包使用上呈現出諸如後現代去中心化、解構等西方文化的特徵；而「中老年表情包」使用群體依舊處於傳統的東方文化的框架內，兩者之間的群體身份認同差異無疑也是中、西方文化對壘的隱隱體現。

當然，「中老年表情包」就其自身命名而言，並非簡單的指代使用群體均為中老年群體。這種稱呼僅僅是以年輕群體為主的廣大網民群體對中老年表情包使用群體的一種霸權式的嘲諷與鄙夷，而非年齡身份的斷定。一般意義上的中老年群體由於自身不擅長網路空間的表達，但又迫切地期待同新時代接軌的心理，致使一般意義上的中老年群體，在通過網路媒介使用表情包時，很大程度上基於自身的審美習慣。因而部分被年輕群體視為落後象徵的表情包自然被一般意義上的中老年群體所採納，最終由於審美差異而造成了年輕群體對使用該表情包群體產生了暴力式的貼標籤化的群體身份認同差異。由此可見，年輕群體對於中老年表情包，無論處於何種環境，其鄙夷與嫌棄均是一種快感式滿足。年輕群體在掌握網路話語霸權的情況下，通過不同表情包的製作與運用，完成不同群體身份之間的認同差異區隔。

文| 黃鐘軍 潘路路

本文刊載於20170704《北京青年報》B2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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